第130节
  沈音之嘀咕一声‘也对’,立刻放弃脑子爬上床。
  不过——
  “我们以前枕头被子是分开的,这里只有我的枕头被子怎么办?“
  突然抓住漏洞,反击x1
  她抱着被子滚两圈,大‘有看你这回怎么办’的得意。
  不料对方成熟稳重丝毫不慌,分分钟打开欧式公主柜,从一堆花里胡哨粉黄蓝色被单之中,抽出一套朴素的深灰色枕被。
  沈音之捏下巴,失望又困惑:“我肯定没买过这样的被子,灰不溜秋的,它从哪里变出来?”
  沈琛:“刘阿姨放的,她很高兴我们睡在一张床上。”
  ???
  还有这事儿?为什么没人告诉过我??
  激动的一骨碌坐起来,只见入侵者有枕有被,抬脚朝床的方向走来。
  根本就是蓄谋已久嘛。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木已成舟。
  沈音之索性不说,扒拉扒拉枕头被子盖住自己,小猪似的哼哼:“我睡我这边,你睡你那边,从现在开始不准过线,不准说话。”
  话落没两秒,身后传来一声:“好。”
  —— 都说了不准说话的。
  她盘手手,闭上眼睛。
  心里不断自我催眠快睡觉,但大脑很清醒,很清晰的感受到房间之内所有的动静。
  比如床铺轻微的下沉,清冽的潮湿的木质香无声无息扑过来,像光,像影,像笼子似的缓缓裹住她。
  他坐在旁边,放好枕头,铺展开被子,躺下。
  动作有点儿大,好像无意间压住她的头发。不疼,只不过牵扯着头皮心尖,微妙地拉呀拉,仿佛有线的吸铁石,想把她完全拉到他那边去。
  这是例外情况,沈音之小声抱怨:“你别动来动去,压到我好多头发。”
  “嗯?”
  沈琛自喉咙里发出一个绵长的语气词,似乎抬手看了看,随之揉揉她的脑瓜儿,“疼?”
  不疼,她皱巴鼻子,非要娇声娇气地说:“疼,疼得我想拔光你的头发。”
  沈琛会怎么回?
  她在想,要是1931年,他应当笑笑不当回事,不必放在心上。
  搁在1933年,沈先生会招招手,走近瞧清楚,便不咸不淡说一声:“成天犯娇气。”
  1936年他哄哄她,2018年他心情好的话,指不定装模作样陪她演两把,煞有介事道:“后脑勺揪秃了,这下你可不漂亮了,怎么办?”
  如今。
  如今冰凉的手指缠绕着发丝,顿两秒,低着声儿问:“你下手这么狠?”
  沈音之说:“就狠。”
  他笑出些浅浅淡淡如云雾般柔软的鼻息,复又揉起脑袋,声音轻轻的,卷着淡淡的慵懒与宠溺回一个:“行。”
  “拔就拔。”一种天凉王破为所欲为的口吻,“明天拔,还是现在拔?”
  沈音之眼角乱跳,一颗心说不清的失重,一颗脑袋往被子里头钻了钻,含含糊糊的改口:“不拔了,我才不要花时间给你拔白头发。”
  谁有白头发?
  沈琛揪她耳朵尖尖,“我才三十岁,什么时候长过白头发?”
  她反驳:“早晚会长的,反正比我早长。”
  “现在还没长。”
  “说不定已经长了,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是么?”
  沈琛轻描淡写:“那你找,找到了明天过年就有新衣服穿。”
  找就找。
  沈音之一个翻身,绸缎般细软的发丝从沈琛手心划走,随之悠悠转个圈儿。
  两人冷不防打个照面,眼睛望着眼睛,鼻尖碰着鼻尖,近得不能再近。
  他们的呼吸混在一起。
  错落的心跳混在一起。
  柔和的光线之下全乱了,模糊掉你我,有什么东西在彼此之间暗涌。
  “我没过线。”
  沈琛挑起眼尾,根根分明的长睫像画上去的。
  他又挪进些许,问:“找到没有?”
  “什么?”
  沈音之直勾勾盯着活色生香的男色,三魂七魄全被迷住了。
  她几乎能看到、听到沈琛突起的喉结在皮肤之下滑动,震动,又静止。
  指间留有她一缕头发,细细的摩挲,动作眼神背后是不可思议的温柔。
  良久之后,他小弧度弯了眼,才悠悠道:“没有找到白头发,还一直盯着看了这么久,你这算不算。”
  “在对我耍流氓?”
  *
  “——睡觉!”
  以前觉得是被戏耍,现在定义为被调戏。
  小傻子慌里慌张地背过身,啪嗒迅速关掉灯,然后双手交叠摁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复读机似的嘟囔:“睡觉睡觉睡觉睡觉睡觉——”
  不知不觉真的睡着。
  今夜有梦,这回梦到她转圈圈,开着屏的孔雀随之绕圈圈。
  她晕了,一头栽倒在他花俏的羽毛里头,差点儿闷死。
  这时候风雨大作,孔雀没了。
  一条花纹艳丽、冷冷滑腻的蛇尾拂过脚踝,狠狠缠了上来。
  他朝她嘶嘶吐气,眯着诡谲竖瞳,分叉的舌尖碰到脸庞,收回去,又探出来碰碰,仿佛君子克制地尝个味儿,思索着要如何将她大卸八块吞吃入腹。
  沈音之惊醒了,意外发现她就像袋鼠袋里的小袋鼠,浑身巴巴全粘在沈琛身上。
  怎么回事?
  小心翼翼地抽回手脚,对面空调呼呼冷风扑面而来。
  破案。
  空调昨晚睡前二十八度小热风,今早遥控界面变成:十八度中冷风,看来它坏了。
  沈音之放下遥控,准备下床。
  偏偏沈琛翻个身,一条手臂牢牢桎梏住她,好意思嫌她睡相不好。
  沈音之回头做个狰狞鬼脸。
  忍不住趁机戳戳脑门儿,戳戳脸再扯扯头发,就差找个笔往他脸上画只大王八。哼。
  以此报完连日噩梦之仇,这才轻手轻脚摸去浴室,终于有了独自思考的空档儿。
  ——还是爱。
  爱情盲目,华丽,狡诈多变。
  沈音之不曾拥有过它,天生对它无感。
  就像她漫长的被买卖生涯里,无数小丫头指望爹娘,指望路过的好心人,指望菩萨佛祖能大发慈悲救救她们,唯独她不。
  她压根不指望外界的任何东西,除了钱。—— 这个她承认,她又不是君子。
  她只是个好漂亮又好俗气的女孩子嘛,有点儿小机灵,晓得这世间没有什么永恒。
  年岁,美貌,人的嘴皮子,人心,善恶以及规则。
  她不相信这些,不要成为阿香,玫瑰,百合,通通不要。
  别提爱,婚姻,男人,家庭。
  这个大千世界只有口袋里的钱能给她安全感,所以她愿意在最好的年岁努力赚最多的钱,以此为几十年后苍老的自个儿铺好有钱又体面的生活。
  ——工作。
  严格来说沈音之仅仅在工作,消耗她的美貌甜嘴儿赚取自认为合理的报酬。
  说出来搞不好会被人嫌恶厌弃,但她没有所谓。
  反正她不以此为荣,不以此为耻,她只是工作,工作,自食其力的工作赚钱,像仓鼠为冬季储存粮食,像蜜蜂停不下来的劳作。
  她有能力,有态度,绝对是年度最佳员工,截至目前都很好。
  直到前世今生爱情两度找上门,打乱了完美的工作状态。
  爱很烦。
  真的。
  沈先生是位很好很好的老板,很好很好的商业伙伴。
  沈音之花大把时间走过一条长长的刀刃,没有跌落万丈深渊,因为她业务能力高超,摸透了他的脾气。
  万万料不到现在爱来了,沈先生变了。
  他变得阴晴不定,难以捉摸,该生气的时候会笑,该笑笑而过的时候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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