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两人把明显有些不对劲的林梓涵送到医疗室。
  王嘉叶从另一个走廊走来,把手里的绷带抛着玩,到了转角处,忽闻一男声,于是放缓了脚步,侧耳。
  姚英闲开口问:“解释?”
  梅叶深吸了一口气,与姚英闲双目对视,勾了下嘴角,说:“我很庆幸,我赶到了。”
  原来梅叶趁门口与那人渣对峙时,观察到那房间并没有监控摄像头。因此,唯手机,最可能是他的犯罪工具。屏幕严重磨损的香蕉3代,正好大大方方摆在理疗室的桌子上。于是,扶着林梓涵时,趁乱将其摸走,又借姚英闲的掩护顺利脱身。
  想着那人渣多少词抚摸着这肮脏的屏幕,欣赏他犯罪的杰作,可能还会露出恶心的笑容。那画面令梅叶心里反胃。
  “那个理疗师,是真正的人渣。他,侵犯幼女。”梅叶掏出手机,在姚英闲眼前一晃,一字一顿,“而这手机里,必定有证据。”
  姚英闲呼吸一滞,脸色大变,咬了咬后槽牙,狠狠盯着梅叶:“你是说?”
  “现代人使用手机,会留下无数痕迹。”
  “无论是浏览儿童色情网站、加入犯罪群组,还是拍摄侵犯视频。”梅叶望向窗外,天色渐黑,却感到内心渐渐明亮,松了一口气,“报警吧。”
  “基地领导那边我去说。”
  “不过,你可真有胆。好歹记得给我打电话,也有点小聪明。”
  “以后,这种事就交给大人吧。”
  两人心里都明白,恐怕向秋子退训的事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如果能早一点,再早一点,就好了。
  那是个无辜的女孩,已经鼓起了最大的勇气的向她们示警。
  梅叶的手机屏亮起,微信好友申请弹出。
  备注【别去基地外做理疗,拜托了。】
  梅叶的睫毛上沾了一滴泪,轻轻眨了几下眼,水分在空气中缓缓蒸发。
  那头,王嘉树紧紧贴着墙,有些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胸口上下起伏。只听,训练基地外响起规律的警笛声,又仿佛有所明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有我们想象不到的险恶,现实比小说更可怕。
  请小仙女们保护好自己,务必!
  第七章
  这次,事件远比前世早解决,并没有闹大,消息基本被压下,几个领导拍板把基地内部和周边秩序整顿了一通。
  这件事儿还有个奇妙的后遗症:
  姚英闲转单人滑教练,并与梅叶签订了3年的合同。作为交换,梅叶在集训结束后留在了国家队。
  同时,赵安冉虽加入了国家队,但已有自己的签约教练,于是回家训练去了。林梓涵没能留下,一个电话父母就来接她回家了,只待往后有机会再来集训。虽分散三地,梅叶知道,这两个朋友,是自己这趟最大的收获之一。
  姚英闲利用自己的资源为梅叶提供了很多方便,比如说,申请了一个双人宿舍,但室友是一个只够参加国内赛的二流女单,早已成年,达到了职业的天花板。为将来计,重心已移到学业上去了,只保留着国家队的头衔而已。她早早搬到大学,梅叶得以一人独享双人寝。
  又及,姚英闲申请了训练冰场,虽然并不是专属的,于没成绩的小队员而言,三人一个冰场已是占了大便宜了。得亏是休赛季,不然一定被挤兑到外训。
  这天,王嘉树早早起床,晨跑完,抹了汗,换身衣服准备上冰。刚进大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冰面飞舞。
  啊,今天又比她迟了,昨天晚上不该打游戏的啊啊啊啊啊啊。以后再来亿局就剁手!
  该死,三周跳都练完了。阿克塞尔三周半预计也不会造成任何阻碍。技术难度已经达到成年组国际一流女单的水平了,难道接下来要征服不可能的领域——四周跳吗,那可是男单专属啊混蛋!
  醒一醒,你才刚升上青年组啊,国内赛还没参加呢,就已经展现出对世界冠军的野望了吗。
  你才16岁啊,能不能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点啊啊啊啊啊。
  王嘉树感到巨大的压力,根本没法习惯这样的场景,这段时间,看到她的跳跃一天比一天成熟,滑行一天比一天流畅,旋转一天比一天稳定。
  更可怕的是,听着她手机里糟糕的扩音器放出来的音乐,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推进,未来的短节目已经可以看到雏型了。
  做个普通的花滑选手不好吗,你为什么一定要抢编排教练的饭碗呢,现在人才过剩,岗位竞争很激烈,做人能不能善良一点!!!
  王嘉树心如死灰,只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区别比人和猪之间还要大。所谓天才对普通人类的打击性,不过如此。
  姚英闲从后面上来,拍拍他的肩,得意挑眉:“呦,来挺早呵。”
  王嘉树死鱼眼,耸肩抖掉那只手:呵呵。
  冰面上那个身影正缓缓向这边靠近,招呼道:“教练,材料准备好了吗?”
  姚英闲回:“好了,已经跟学校那边打过招呼了,下午我陪你去转个学籍,明天你就可以去报道了。”
  唉,捡到宝咯,捡到宝咯。有个勤奋的学生真是幸福啊,都不用盯着训练。跳跃训练尤其优秀,不光进度快,居然还没受过伤,自我保护意识极强,看来运动生涯可以延长到很久啊。这样省心的学生真是给什么也换不来啊。哈哈哈,还省了请编排的钱,瞧瞧这,有模有样的,就是拿到国际赛场上也不输嘛,也不知道这小脑袋瓜是怎么长的。就是作为教练好像没用了点,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第二日,十一中开学。国家队与好几个学校签了协议,开办了体育班,好方便国家队员来上文化课,十一中正处于其中。队员们有时间的时候来,学校给予了极大的便利,请假方便,老师随和,就连期末考试都只需要40分就及格,可以说考虑得极其周到了。
  梅叶回到初中,有种久违的感觉。密密麻麻的人头,叮铃铃的上课铃,热闹的课间操。唯一不太和谐的就是班里的座位空了大半,来的人也东倒西歪的,让上辈子向来是重点班好学生的梅叶颇为不适应。
  周老师是体育班的班主任,负责语文教学,在讲台上温柔地朗读了一篇《陋室铭》,到“惟吾德馨”的时候,学生已经开始趴下。微笑继续“...... 何陋之有?”,顺利把大半学生催眠了。
  嗯,那边还有个女孩子没睡,看来昨天晚上休息得不错呢,今天训练应该也会有好精神的。不错,不错,自己看书也是行的,就是翻阅的速度有点快,不是很认真的样子呢。算啦,愿意看书都是好孩子,都是祖国的花朵呀,要好好成长为为国争光的运动员呀。加油~
  哗啦啦翻着语文课本,大略看了一下知识点,勾选了几个自己不熟悉的,再把所有的“朗读并背诵全文”课文折页,准备有空再复习几遍,语文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接下来是数学,嗯,当年自己学习物理的时候高数课还经常拿满分呢,不是问题,过。
  嗯,英语,留学也不是白瞎的,虽然课本上的英语可能跟生活中应用的有所区别,但是拿个将就的分数还是轻松的,过。
  好的,看来没什么大问题。
  接下来,周老师就看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学生,开始在课上公然做起了其他科目的练习册。
  周老师内心疯狂尔康手:
  不,放开那本习题!
  接下来的几天,周老师看到那个学生不仅在课上完成了各科练习册,还掏出了高中的课本来看,津津有味。
  不,你是怎么拿到高中的书的?不对,你不应该睡觉吗?还是不对,你为什么是一个小天才的人设啊啊啊啊啊?
  这叫我还怎么划水啊?
  诶?好像还是不影响划水,毕竟她也不听自己的课。
  虽然这样,但还是战战兢兢啊。
  梅叶这边,大略过了一遍中学课程,心里有底,就请了长假,重新回到了整日泡冰场的生活。
  这直接导致了王嘉树没能歇口气,又重回水深火热之中。
  妈妈,你看这个人,她训练的空隙竟然看书诶,看的书居然是课本诶。休息时间不应该是玩游戏吗,看书也能作为娱乐休闲吗?是我瞎了吗?
  神啊,你给了我一双明亮的眼睛,却又赐下一个人把它戳瞎,是何意啊?
  啊,姚英闲居然在旁边公然打起了游戏,这究竟是何种教练居然能让学生看书自己却打游戏的,这是何等丧心病狂之事?
  王嘉树内心凌乱,望天,被教练一拍脑袋,用很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看什么看,练你的。”
  “杨教练啊,梅叶不是人,但我是啊。”王嘉树哭唧唧,试图用blingbling的大眼睛打动教练。
  “净是胡说。快去练你的!”杨严声音暴躁,揪住王嘉树的耳朵就把他往冰面上赶。
  杨严心里苦啊,天天在一个场子训练,那真的是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本以为自己已经是捡到一个难得的天才,练了两年,成效显著,国内青年组可谓打遍天下无敌手,只待那几个老将退役,就可升上成年组称王称霸。世青赛也在去年刷了一回经验,今年信心满满,有望冲击奖牌。
  如今不过16岁,已经可以稳定跳出阿克塞尔三周半(3a)接后外外点冰三周(3t),也算是有了杀手锏。谁知杀出了这么梅叶一号人物。你瞧瞧,不光技术难度高,滑行美感强,表现力惊人,光在心里算算技术分,噢哟,已经跟自家学生打平,在国际上也是能打的了。可人家才多大啊,你个小伙子比不过13岁的姑娘丢不丢人,啊,丢不丢人!
  最可恨的是,这么有天赋了刻苦,四肢发达也就算了头脑也不简单,居然还会编排,自己这边实打实花钱请的编排眼看着还比不过人家。想想这其中差了多少钱,杨严心痛地要滴血。
  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呐,不行了不行了,速效救心丸得备着,保不着哪天派上大用场。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得亏是个女孩子,这要是发育关再好好过了,哎呦喂,我国女单是不是世界领奖台有望啊?
  这么个好苗子怎么就让姚英闲给捡到了呢?糟蹋!糟蹋!上上心吧,得到了就不珍惜,没事干就在那玩手机,好苗子更用心要引导啊!你不要给我啊!
  姚英闲是真的闲。他表示,在国际赛场多次打酱油的经历让他有幸看到了许多大佬的表演。梅叶对自己训练的安排十分科学,挑战极限却不让自己受伤,跳跃间居然带了俄国那位“谢皇”的影子,意识还过分超前。
  自己只是一个无辜的工具人,每天举着手拍拍录像就好了,学生自己会调整的,自己给的建议可能还没有学生安排的好,闭嘴是最佳方案。
  常常来这里训练的曹智和车子让已经成功沦为迷弟,为了面子每天只是默默训练,忍住了没有发出鸡叫声,转而在网络上吐露心声:在“冰雪世界”论坛上开了预测贴,书——“惊!女单明日之星冉冉升起!”“论我国天才少女的夺冠之路与女单选手的技术难度!”
  3号馆里重复着这样的场景:
  梅叶仿佛不知疲倦地练习跳跃,孤独的身影重复着练习阿克塞尔三周半,这是她目前难以掌握的跳跃,成功率不足三成,而一个成熟的动作,需要在训练时达到90%的成功率才能在比赛时拿出。
  跳吧,不要怕摔。
  不是在梦里重复了无数回吗,一切都熟谙于心。
  记住每次跳跃成功的感觉!
  记住你是如何用刃,如何借力,如何旋转,又是如何落地的!
  腾空而起,旋转!
  在跳起来的一瞬间,梅叶就能判断自己成功与否,是速度不够还是力量不够,脑子里反射般有了答案。
  这回可以!轴心稳定,高度足够,转速快,滞空久,仿佛一个慢放镜头!
  稳稳落地,漂亮!
  旁边的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个人根本不怕摔,不怕痛,生生摔出来了动作的成功率。
  啪,又摔了一次,这次摔得有点重,整个人飞出去,落冰后旋转着撞到了护栏上,有了摔跤技巧和系统免伤也不是万能的,即使只有一部分的痛苦,上百次的摔倒也是会更加疼痛的。
  梅叶扶着护栏做起来,有些懵,但旁边的人看着,都不敢上去扶。他们知道,这个人会自己站起来,继续重复,重复,再重复!
  “人累了,是可以歇的。”这声音有些刺耳,明显是一个正在变声期的男生。
  梅叶深,缓了缓,睁眼,正是王嘉树在眼前晃悠,不理,无意与他交谈。
  右臀有点痛,但是没有受伤,可以再练20分钟再休息。
  “喂,你腿上力量还不够,失败率很高的。”
  “那就练到肌肉长出来。”梅叶回头说了一句,又转身投入练习。
  一次次的练习,正确调动每块肌肉,不断刺激身体,肌纤维在冰场中断裂,又在每个沉沉的夜晚生长,变得更加强壮。耳蜗逐渐失去了功能,旋转已经完全不会带来晕眩。
  这个身体,是完全为花样滑冰而打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