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母亲歇了吗?”
  “还……还没,老奴这就去通传。”
  “不必了。”
  不一会儿,简淙安便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眼底噙着泪花的梁氏,神情凝重的简瑜,还有……被人五花大绑,头发凌乱的孙嬷嬷和徐氏。
  甫一进来,孙嬷嬷和徐氏便被护卫狠狠扔在了地上,二人疼得直“哎哟”,然而因为嘴被堵着,也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烛光随着秋夜凉风一摇一摆,整个屋子里头也是忽明忽暗。
  简老夫人放下茶杯,看着这满屋子的人,面色不大好看,“你这是在做什么?”
  徐氏见这阵仗,早就已经被吓得全然忘了反应。
  孙嬷嬷却是拼命挣扎着似想说些什么,简淙安一个淡淡的眼风扫过来,他身边的小厮便把这二人给直接敲晕了。
  老夫人见简淙安如此,面色越发的难看。
  吴嬷嬷忙地奉了热茶上来,简淙安轻抿了一口茶,才道,“这个刁奴带着人去宁丫头的院子放火,被儿子抓了个正着。”
  他话音一落,外头便又有人鱼贯而入,有人拿着里头装了油的水桶,有人拿着账册,有人抬着箱子,还有人拖着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家仆。
  这些仆人都是今日跟着孙嬷嬷一起行事的人。
  简老夫人蹙了蹙眉,瞧这势头,她这不孝的儿子是要给简宁那丫头讨回公道?
  她不满地看了一眼梁氏,梁氏垂眸安静不语。
  简老夫人冷哼一声,她就不信他这个儿子会不知道这场火到底是为何而起。
  简淙安自然知道这场火是因何而起,他起身,先让房中无关紧要的人退了出去,命人守住大门,才又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道,“儿子知道,母亲此举是为了瑜儿在定国公府好过一些。但儿子还是不得不说一句,母亲糊涂!”
  简瑜也上前行了一礼,道,“祖母可知,孙女今日为何会连夜赶回来?”
  简老夫人听简瑜如此说,心里隐约觉得不妙。
  她吩咐了梁氏特意瞒着瑜儿,就是担心瑜儿心软出手救下简宁,梁氏这人素来没有什么主见,不可能私自将这事告知瑜儿。瑜儿会回来,只怕是事情泄露出去了,亦或是……有人并不想让简宁死。
  果然,她又听简瑜道,“陈世子已经知道了所有,是他暗中差人送信于孙女,让孙女回来救五妹妹一命的。”
  简老夫人闻言,心猛地一沉,只觉着简宁真是跟她那狐媚娘一模一样,就会勾得男人对她念念不忘。
  简瑜见祖母脸上的不虞,心底微微叹了口气,道,“陈世子说,这事本是他对不住五妹妹,简家若要退婚,他绝无二话,也不会让当年三婶身上的事情再发生在五妹妹身上,还请祖母饶五妹妹一命。”
  说罢,又将简宁方才给她的东西递给老夫人,“五妹妹也说了,她愿意退了这门婚事。陈世子虽变了心,可同五妹妹到底还是有些情份的,否则也不会专程差人请孙女回来一趟。若祖母真因为此事杀了五妹妹,只怕会让陈世子怪罪迁怒于整个简家,那才是简家的灾难!还请祖母三思。”
  简老夫人接过简瑜递过来的东西,却发现是简宁亲笔写的退婚书。
  想起那个样貌性子都像极了那狐媚子的孙女,简老夫人只觉心头一阵烦躁,她是真不想再看到那个女人的孩子,然而定国公府他们得罪不起,威北侯府简家同样也不敢惹。她到底还是不敢再轻举妄动,沉默了半晌后,只能板着脸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他们二人都同意退婚,老婆子我就不插这一手了。”
  她看了看简淙安,道,“至于孙嬷嬷,也可以放了吧。”
  简淙安却是坚定道,“青黛苑起火一事,总要给外头一个说法……”
  孙嬷嬷是简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这么多年一直帮她把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老夫人用她也用得也顺手,她本就因为儿子为了那么个外人大张旗鼓抓了她的人而恼火,听到儿子这样说,当即重重拍了拍桌子 ,怒道,“要给说法随便杖毙两个下人便是,难道为了那个狐媚子的女儿,还要赔上我身边的人不成?”
  简淙安却是不紧不慢道,“母亲莫急,待母亲听完儿子所说之后,您再决定要不要留这两个刁奴性命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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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宁醒过来时,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树梢上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传来,给这清晨增添了几分生气。
  她呆坐在床上,想起昨晚的梦,更准确的说,那并不是梦境,而是她前世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事情。
  那是她伤好后随着薛宴回京的第一个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外头有争执声,便起了床去看。
  月色下,陈昔和薛宴打成一团,谁也不肯让谁。
  “你想让她活着,所以断了她的手筋脚筋,把她丢下山崖?”
  “我当时若不那样做沈玉珺就会亲手杀了她,我算过了,崖下是一汪潭水,只要我及时去找她,她就能活下来。”
  “那你找过她吗?她被泡在水里的时候,你在哪里?”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薛宴发怒,却是为了替她打抱不平。
  “姑娘?醒了吗?”
  许是听到里面的动静,秋令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打断了简宁的思绪。
  简宁出声回道,“醒了。”
  昨日虽在起火时用湿棉被裹身保住了性命,却到底吸入了太多的浓烟,一说话喉咙就如刀割一般的疼,声音也略微带着沙哑。
  她起身穿鞋喝了杯水润了喉。
  不一会儿,门便开了。
  秋令和秋月端着洗漱用具和早膳进来。
  秋月服侍简宁洗漱,秋令将早膳一一摆在桌子上,道,“夫人说,姑娘今日嗓子怕是会难受,特意吩咐奴婢煲了银耳雪梨羹给姑娘润嗓子。”
  简宁温温笑了笑,“大姐姐有心了。”
  二人听她的声音实在沙哑,不忍让她说太多话,朝着简宁福了一礼,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安安静静做着手头上的事情。
  简瑜回到房间时,简宁刚用完银耳羹。
  见她回来,简宁放下碗,起身低唤了声,“大姐姐。”
  简瑜听着简宁明显被熏坏了的声音,心底有些难受,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坐下,道,“孙嬷嬷和徐氏一家皆已在昨晚被杖毙,祖母也答应不再为难于你,日后你若是碰到什么困难,便差人去国公府通知我,别再像这样一个人扛着了。”
  简宁闻言,没有丝毫意外。
  简老夫人素来最厌恶有人赌博,更厌恶手下的人欺上瞒下,孙嬷嬷和徐氏拿了她的嫁妆,又嫁祸于人,无异于把她当成傻子一样在耍,再加放火一事闹大刚好需要人来背锅,老夫人能饶了她才怪。
  然她面上却是不显,只乖巧点了点头,“谢谢大姐姐。”
  简瑜看着简宁乖巧的模样,再思及她小小年纪就失了所有依靠,心底越发的难受。
  说起来,虽然祖母总说她是为了自己才想置简宁于死地的,简瑜却不以为然。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若是这件事情放在简瑶或者简玥她们任何一个人身上,祖母都未必会如此狠心置她们于死地,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祖母把对三婶的厌恶转嫁给了简宁。
  纵然简瑜同这个五妹妹交情不算太深,却也觉得这次是祖母过分了,她再怎么不喜欢三婶,都不应该把对三婶的怨恨发泄在这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头上。
  毕竟简宁才是最无辜,最可怜的那个。
  然而作为晚辈,简瑜也不好多说祖母什么。
  姐妹二人说了一会儿的话,便有定国公府的人来接简瑜。
  简瑜本想让简宁随她去定国公府小住几日避开祖母,可想到沈玉珺才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最终还是没开这个口,只是在临走之前,把秋令留了下来给她。
  第17章 敲打
  简瑜走后没多久,梁氏便带着人来了青雨苑。
  她来时简宁正坐在桌边清点着匣子里的东西,身形消瘦,面色苍白。
  见梁氏来,她忙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起身唤了声,“大伯母。”
  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想起简宁昨晚从大火中逃出来的模样,梁氏还没开口说话,眼眶便先红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才开口道,“我同你大伯商量过了,这青雨苑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日后你就住在这儿,我们也好就近照顾你一些。你看还需要些什么东西吗?”
  简宁闻言有些意外,她记得大姐姐出嫁后,简瑶惦记青雨苑的清净和宽敞,曾不止一次向老夫人讨要这院子。
  然而老夫人同大伯父提了好些次,大伯父都没有同意过,只说大姐姐时不时还要回来,这院子得给她留着。
  而今竟就这样把院子给了她……
  意外过后,简宁倒也没有拒绝,只乖巧行了个礼,“侄女听凭伯母安排便是。”
  她在简家反正也是呆不久的,住在哪里对她来说没有差别,既然这样,那何不让自己这段日子过得舒服一些?
  梁氏不知简宁的想法,看她乖巧的模样,想起她昨日里的闪避,心底到底还是有些难过,“宁儿,你可怨恨伯母?”
  简宁没想梁氏会问得这么直接,闻言一愣。
  她问自己,怨恨吗?
  脑中不期然就想起刚回简家的那些日子里,梁氏对她的照顾。
  说起来,梁氏还是简宁回家之后第一个对她表现出善意的人,这些年虽然因为老夫人的不喜对她冷淡了些,却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她,甚至每年给大姐姐她们做衣服时,也总会捎带给她做一些。
  在这次病倒之前,简宁其实是很喜欢梁氏的。
  如今要说怨恨,其实也谈不上,最多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简宁沉默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一直记得伯母对我的好。”
  梁氏一听,霎时鼻尖一酸,险些当着她的面哭了出来。
  只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想到今日来青黛苑除了安排简宁的住处,还要给她添置好些东西,又忍着泪意细细问了好些简宁需要的东西之后,这才离了青雨苑。
  简宁送走梁氏,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让秋令备了马车,准备去青苍斋看孟夏。
  大周民风开放,女子不必日日拘于闺阁之中,街上随处可见贵女出行游玩。
  秋令想着简宁在家中养了这许久的病,昨日又遭遇了那样的灾难,今日想出去散散心,倒也挺好,很快便去备好了马车。然而简宁刚出青雨苑,便见红昭守在月亮门外头。
  红昭昨日里还是没能免得了一顿罚,在简瑶门外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跪了半夜。
  简瑶虽不再要求她去青蘅先生面前露脸,却也吩咐她,务必要跟着简宁拿到青蘅先生的作品为止。
  早半个时辰前,她便在此候着了。
  见简宁出来,她上前行了一礼,“五姑娘。”
  然昨天跪得太久损伤了膝盖,膝盖刚弯下去,便觉一阵酸疼,她眉心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红昭原以为简宁已经被解了禁,今日应该是不会同意她跟着一起出去,却不想简宁只是淡淡笑了笑,道,“起来吧,你稍等一下。”
  她抬头,只见简宁不知又跟她身边的婢女说了句什么,那婢女点了点头,转而又进了院子。
  二人就这样站在外头等着,相对无言。
  不一会儿,进去的婢女便又出了来,简宁才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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