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嗯。”
  立冬嘴里苦涩,果汁里的吸管被她咬得歪七扭八,但她一口也咽不下,他的意思她明白,她算什么,只不过是他的一个陌生人。
  阿厉那边的情况比吉旸安静。
  他只是舒服的靠在沙发上,有人正跪在地摊上给他一阵刺激。
  他摸她的头,顺下去摁住她的脖子。
  眼睛却死盯桌上的手机。
  屏幕一亮,他立即一把推开身前的女人。
  那女人哎哟喊疼,阿厉急急拉上自己的拉链,拿着手机就往外走,连个招呼都没打,等他走出去几步,孟平川才起身。
  手被立冬拉住,“是我不够漂亮吗?”
  她想的还是被孟平川拒绝那档子事,孟平川急着去追阿厉,顾不上去想她的小心思,如实说:“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大家都说我很漂亮。”
  “可能吧,自打认识我媳妇儿以后,我就分不清其他人漂不漂亮了,没空看。”
  孟平川着急往外看,随意一甩手便把立冬推到一边。
  “她真的那么漂……”
  立冬话没说完,孟平川已经追了过去。
  整个酒吧好似夜幕垂垂,只有几盏渔灯在闪烁,从两重落地玻璃里映出的鹅黄色的散光,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透过这烟霭,在柔波里又连成缕缕的明漪。
  阿厉只是去了厕所。
  普通酒吧最肮脏的地方,在这栋顶级酒店里,安静至极。
  孟平川到门口时,所有的厕所门都被翻开,有些还在打着晃儿。应该是阿厉先前检查有没有旁人做的,他自己在最后一格。
  他声音很低沉,但空无一人的透过瓷砖传过来,却格外清晰。
  阿厉说:“是,我还跟阿川在一起。”
  孟平川不知对方是谁,但他说了很久,阿厉才出声。
  阿厉应声:“好,您尽管交代,‘当归’已经被我手下的人抓到了,下周六晚上十一点半,我们会在姜亭码头118号仓库跟他谈。”
  “好,一切以最后的时间安排为准。”
  又一阵安静,“您放心,谁也不会查到您头上,当初寻人的事情我会一一问清楚,都处理完,我再跟您交代。”
  ……
  这是余路平?
  不论是谁,既然提到人贩子的代号——当归,那就必然跟小棠的事情有关。
  这趟,他非去不可。
  孟平川思忖。
  下周六晚上十一点半,姜亭码头118号仓库。
  怕被阿厉察觉,孟平川先走一步。
  他没再回吉旸那边,给他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先走了,提醒他不要难为立冬。
  走在路上,不过十点。
  五月的天气阴晴不定,雨丝很细,一滴落在孟平川肩上,散开来,像是春日里浮在空气中的柳絮。
  远看过去,树影摇曳,天边、星辰都是模模糊糊的一张大网。
  罩在他的头顶,他逃不开,却也不至于立即死亡。
  更像是等待死亡的焦灼感。
  孟平川叹口气,突然很想见程溪。
  想亲她,想牵着她的手,往里走都行。
  他给程溪打了个电话,那头有音乐声,刚洗完澡,程溪声音慵懒,带点感冒后特有的黏哑。
  “你在听什么?”连孟平川也不自觉温柔起来。
  程溪说:“这首吗?是汤斯曼的《cavatina》(《卡伐蒂娜》),原本是吉它曲,我听的这版是电影《鹿猎人》的原声配乐,是个挺沉重的老片子,讲越南战争的……”
  孟平川听她静静的说。
  听到她咳嗽,才忍不住柔声呵斥:“又着凉了,穿裙子穿的。”
  “那我穿裙子好看嘛。”
  孟平川轻笑,“我觉得你还是脱了更好看。”
  程溪抗议:“喂——”
  “嗯……”
  一阵安静,程溪意识到什么,小声问:“怎么了吗?”
  “没事。”
  “……骗人。”程溪吸一下鼻子,“真没事吗?”
  “嗯,倒有件小事。”
  “果然是有事!说来听听。”
  孟平川迟疑了,他从没说过这样的软话,但这一刻,他孤独的置身于下着雨的街道旁,行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往盏灯的温暖方向疾步,而他举着手机,听着程溪平缓的呼吸。
  他抬起头,看一眼漆黑的夜空。
  倏然找到那颗仅剩的亮星。
  他轻笑着说,“没事,只是突然好想你。”
  第37章 手指
  “只是突然好想你。”
  程溪被这话怔住,像风雨飘摇的浮萍倏然裹上了一根枯枝,丝丝缕缕缠绵不断,在她心尖儿上染了一道绿茵。
  “……你竟然会说这样的软话。”程溪伸手拂过窗台上的花叶。
  孟平川无声的笑了下,路过无人的篮球场,顿住脚步:“你现在要不要来篮球场?”
  “纺织厂后门那个空地?”
  孟平川没打伞,丝雨滴到他身上,不那么沁入心底,过片刻才觉得凉:“嗯,突然想打球了。”
  程溪打开窗,“我看看有没有下雨。”密密匝匝的小雨滴打在她手掌心的生命线上,“雨下大了。”
  “嗯。”
  “……你还在篮球场?”
  “嗯,再打一会儿就回去。”
  才十点,客厅电视机里的泰剧还在演,朱晨看得正过瘾,程溪不敢贸然说要出去,只好说:“那你早点回家,别淋感冒了。”
  “嗯。”
  孟平川看她语气失落,怕她多想,补了句:“没事,哪次晴天再带你出来打球。”
  “好的呀!”程溪雀跃的语气一出口,便立即有些懊恼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小声嘟囔:“我怎么这么好哄啊……”
  孟平川浅笑,“傻呗。”
  程溪耍赖,“你老说我傻,我不听这个了。”
  “那你想听什么?”
  孟平川走过去,从纺织厂的仓库里拿了个球出来,球上有落灰,一沾到雨就黏糊了,孟平川随手拍几下,舒服了。
  “你说呢?”程溪不经意扯下一片茉莉花的叶子,心疼地皱紧眉头,小情绪跟龙卷风一样说来就来,“你知道的。”
  “比如呢?”
  程溪不假思索,“比如……我喜欢你啊这种。”
  “谁喜欢你了,傻姑娘讨人嫌……”
  “我……”
  孟平川把衣服脱了,丢在仓库门边干净地方,“好了,我打球,回去再给你打电话。”
  “好吧,那你快点回来。”程溪急着补一句,“不许跟陌生人打球,尤其是女生。”
  “说不准。”
  程溪闷哼,“……不行。”
  “听话,自己先玩一会儿。”
  “那好吧。”
  ……
  挂了电话。
  孟平川好一会儿没动作,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篮球场,思绪被拉回到十几年前为了打篮球而逃课的自己身上。
  那会儿他没什么爱好,村儿里同他一道长大的男孩子喜欢往影像店跑,跟老板磨蹭半天才半价借到碟片,课上眉飞色舞的传纸条,到孟平川手里就一句话:放学去我三婶儿家,有好东西看。
  不用想也知道是看什么。
  晴天,孟平川通常是不去的。
  他会独自找个空地打球,不需要玩伴,不带丝毫胜负欲,只单纯的以自己热爱的方式来虚度时光。偶尔也有女同学放学寻摸过去,害羞的只敢遥遥看一眼,装作是路过。
  也有胆大的,染了一头红发,冲他扬着脸骄傲的说:“老娘看上你了!你跟不跟我好?”
  “我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