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木板倒下的刹那,短短两秒之间,来不及思考太多,她说不清那时脑海里在想什么,也记不起是怎么做的选择。最后结果已然是这样, 危险来临,她拉开了容辛。
  容辛见她脸色不好,表情微凝, 连问了好几声,她才动唇,声音低而沉:“……我不想再待在这,你送我回去可以吗?”
  她的要求容辛从来不会拒绝,不过是个宴会而已。容辛当即和主家说了声,对方悬心写在了脸上,怕他是因为发生这个事故不悦所以要走,额头又开始沁汗。
  容辛简单解释了一句,没再多言,搀着垂眸视线低压的程隐越过地上狼藉,朝外走去。
  “小心,注意脚……”
  刚刚往地上那一扑,着地用力,她说不得磕到了膝盖。容辛柔声道了几句小心,牢牢搀着她的手给她借力的依托。
  除了那句想走,程隐再没开口说话。左边胸口,心跳得格外快,一下一下撞击着心室内壁,那种慌乱撞法像毫无规则重重打在墙上的网球,教人发起痛来。
  容辛搀着她经过沈晏清面前时,沈晏清还在和道歉的主家说话,没有抬眸看他们一眼。
  程隐亦没有给侧边分去一丝目光,视线凝在前方,脚下步履不停,仿佛一开始就不是跟他一起来的,擦肩而过,全无交集。
  唯独心在那一刻,跳得格外重。
  半夜,公寓里寂静无声,因要参加宴会,傍晚时沈晏清让人把杨钢接到了他那边,连唯一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了,程隐独自在空荡的客厅、餐厅和卧室间走动来回,四下静得发慌。
  先前容辛送她上来,待了一会儿她借口不舒服想休息,让他回了。距离宴会过去几个小时,她鼓噪的脉搏终于缓和平稳,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失力感。
  在床上辗转许久,终究还是无法入眠,一闭眼,沈晏清的眼神就闯进她脑海里,直勾勾盯着她,如何也消散不去。
  难眠间,外头似是有些声响,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算是细微声音依然听得格外清楚,程隐犹疑起身,握着手机开门查看。
  客厅里亮起了灯,只开了一盏,光线略昏黄。
  声响的制造者是沈晏清,他站在餐桌边,正好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头朝站在房门口的她道:“我带了汤,喝一点。”
  “你……”程隐微怔。她还停留在宴会上的场景,没想到他忽然跑来,口吻若无其事,行为若无其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沈晏清只看了她一秒,视线对上一刹便移开,盯着面前慢条斯理解开塑料袋的结。
  程隐慢慢走过去,走到桌前,闻到汤的香味。
  “你怎么来了。”她极轻地问了一句,语气也轻。
  “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喝点汤暖暖胃。”他把东西都弄好,推到座位面前。
  程隐站着,不想坐,他也没说话。半晌,她道:“我去厕所洗把脸。”
  走得不快,但莫名像逃也似得,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慌乱。
  浴室暖灯亮起,程隐刚拧开水龙头,虚掩的门忽然被打开。
  她抬头:“你干嘛……啊——”
  话没说完,不知为何跟进来的沈晏清,蓦地拦腰抱起她转了个身放在水池旁边的洗手台面上。她穿的是睡裙,挡不住大理石面的凉意,腿上皮肤霎时激起一层颤栗。
  他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下巴被钳住,唇瓣被他微凉的薄唇覆上,丝毫不怜惜,咬得她发疼。她手刚抬起就被他双双握住,捏着下巴的大掌改到腰上,紧紧揽着,他的胸膛像一堵墙,逃无可逃。
  “沈晏清……!”
  好不容易得以喘息的空隙,她着慌叫他,面前的人不为所动,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
  他的动作侵占性极强,毫不留情,气息渐渐升温,眼角微微泛起赤红。
  程隐手脚并用,然而在男人压倒性的力量差距之下,推拒却全然无用。
  衣服被扯破,手腕被捏的生疼,她一叠声叫着的“沈晏清”三字之中,带上了哭腔。
  没有用。
  他充耳不闻,如同不受控的悍兽,认定了要将她这块晚餐吃下肚。
  程隐太久没有和人亲密,比充盈多得多的痛感蓦地来袭那一刻,她哭得鼻尖红红,眼角淌下泪。脚侧在两边,踩在大理石桌面上,教她羞耻,更痛得她蜷起脚趾。
  他一点一点亲掉她脸上的眼泪,程隐哭得更凶,汗和泪交织,呜咽声音都哑了,只能来回重复:“别在……里面……”
  其余半个字都说不出。
  再次回到柔软床上,天快亮了,程隐没有力气,不想动,不想说话。身子接触到被单,缓慢侧了侧身,而后再不动弹。
  颊侧发丝是湿的,在浴室出来前沈晏清给她清理干净,拧了热毛巾替她擦脸擦脖子,仔仔细细将身上料理了一遍。
  没开灯,窗帘缝隙透出外头将明的光线,较之前亮堂许多。
  他在背后,侧身朝着她的方向抱着她。
  程隐闭着眼,是半蜷缩的姿态,不动亦不想回头,开口声音低哑,隐隐约约生硬的冷淡,如同洗手台的大理石面,带着些许鼻音:“你办完事了就走吧,我要睡了。”
  身后的体温和胸膛没有远离,揽在她腰上的手臂反而越收越紧。
  她闭着眼,蹙了下眉,很快放平。
  “你和舒家的恩怨是你们的事,我和舒哲的恩怨是我们的事,你拿证据给我,算我欠你……只是麻烦你下次做好措施。另外,我很讨厌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她情绪转变极大,刚刚那个哭闹慌张的人消失不见,似乎只是两个人幻觉。用这种自贬口吻说的话,不止冷静,更像是在冰里嵌过的铁刀子,一下一下扎在沈晏清心上。
  那双手臂像烙铁一样,静谧室内除了说话声,还有呼吸,还有无边无尽的苦味道。
  “……对不起。”他的鼻尖贴着她的后脖颈。
  程隐依旧没睁眼,声音在黑夜黎明交界的光线下,显得越发低沉。
  “你没什么好对不起。是我贱,反正除了这身皮肉,我也没别的了。”
  酸涩苦水像是要从他的喉咙里漫出来,沈晏清觉得呼吸都似刀子刮在血管上。
  “你不贱,是我贱。”他的歉意不知是为哪一桩哪一件,怕是自己都说不清。他紧紧贴着她的背,将她抱在怀里,喉头艰涩,却也依然带着如同腰上铁臂一般的决然坚持:“我没办法,程隐,我办不到。”
  他艰难动了动喉,一字一句说:“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不想放你走……对不起。”
  什么时候睡着的,程隐记不清楚,只知道睁眼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六点。沈晏清守在她床边,见她醒了,扶她坐起,端起旁边床头桌上的碗要喂她,半途又自己收回去。
  “汤凉了,我再去热一遍。”
  程隐全身乏力,昏昏沉沉提不上半点劲。有气无力抬眸朝沈晏清看了一眼,他解释:“我让医生来看过,医生说你低烧。先吃点东西,等会吃药。”
  明明刚睡醒,然而整个人都乏得很,她没说话,掀了被子要下下地,被沈晏清拦住。
  “我去买东西……”她无力摇了摇头,推不动他。
  “买什么?我让人送过来,你好好待着。”
  程隐抬眸扫了他一眼:“避孕药。”
  沈晏清顿了一顿。三秒后,勉力将唇角抿出一个弧度,答应她:“好。我让人送过来,你躺下。”
  程隐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躺回床上。
  沈晏清打电话让助理送药,而后端着汤出去重热。
  房间门开着,程隐看不到厨房,但听得到外面传来的声响。几分钟后,沈晏清端着汤碗重新进来,持汤匙要喂她。
  程隐喝了一口,偏开头,“我自己来。”
  沈晏清无法,只能将碗放到桌上,让她自己舀着喝。奈何程隐没力气,虚得手也发颤,舀了一勺还没送到嘴边,晃得全洒在了床上。第二遍重舀,手没拿稳一个向下,汤匙微翘,热汤倒流到手上,她烫得一下松手,瓷汤匙哐啷掉回碗里。
  沈晏清连忙握住她的手,抽纸给她擦净手上汤汁,检查有没烫伤。
  程隐很不舒服,病得烦躁,厌倦皱了皱眉,抽回手,有气无力靠着床头,“拿走吧,我不想喝。”
  她睁眼后没吃半点东西,沈晏清怕她胃不舒服,坚持要她喝,端着碗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她偏头不肯张嘴,眉头皱得死紧。
  “喝一点。”
  沈晏清往前递了递,程隐一个烦躁:“我不想喝——”手一挥,别开了汤匙,碗也猛地打翻。
  沈晏清怕烫到她,只能在碗翻前用力往自己这边收,最后汤全洒在他身上,白衬衫下摆湿了一大块。
  汤汁沿着他的衣角流淌。
  程隐怔了怔。
  沈晏清没半点反应,顾不上弄湿的衣服和手上大半汤汁,烫不烫热不热也无暇理会,忙不迭抽了张纸,将她脸上被溅到的汤汁擦干净。
  “烫着没?”他眼里有淡淡焦灼,和瞳孔中她的缩影混在一起。
  程隐怔了好几秒,缓缓闭上眼,眼眶中滚落眼泪。
  “怎么了?”沈晏清见她突然哭了,以为真的烫伤,眉霎时拧紧。
  着急要查看,程隐挡住,抬手遮着脸,垂头,喉咙里传出低沉的呜咽。
  “沈晏清……你何必,你何必这样。”
  她背脊紧绷,双肩发颤,和昨晚放肆哭出声相比,这一刻的哭声显得压抑而闷重。
  沈晏清顿顿看了她好几秒,抬手环住她的肩,她的头抵在他胸膛前,像悲鸣的困兽。
  “不一样了,现在不一样……”
  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襟很快被泪打湿,她摇头,哭得声竭:“我不放过自己是我犯贱……你何必学我……”
  “没有。你没有。”沈晏清低头,亲她的眼角,亲她的眼泪,她病得脸都是烫的,情绪上来,越发烫得吓人。他鼻尖摩挲她的脸颊,那热度让他心尖发颤,但她说的话更让他心如刀割。
  他唇瓣贴上她的脸颊,闭上眼,眉头拧着,眼睫和她的眼睫相碰,一遍一遍重复:“你一点都不贱,是我活该……别哭了程隐,别哭了……”
  他紧紧抱着她,用力到像是要将她摁进四肢五骸,摁进血肉之中。
  第44章 本故事纯属虚构
  沈晏清让人送东西, 一个小时不到, 果真送来了。除了避孕药,还有程隐哭完停下, 趁他去煮东西给她吃的时候, 要了他的手机额外给他助理打电话让送来的东西。放在同一个纸袋里, 另外装着的是好几盒避孕套。
  程隐把避孕套拿进房里, 塞进了床头柜,再到客厅, 没遮没掩, 顶着发烫的体温坐在沙发上, 当着沈晏清的面把药吃了。沈晏清未发一言, 重新热过了汤盅里的汤, 喂她喝了一碗,又吃了些热粥,让她躺回床上,贴了几个水袋物理降温。
  她吞药的动作沈晏清看在眼里,坐在床边瞅着她侧躺闭眼的模样,尽管她是朝着他的方向,心里不是滋味。她虽闭眼但感觉得到他的视线,眼也不睁,抬手伸向床头柜, 一拉,闷声说:“东西在这里,你看清了。”
  里面躺着几盒包装完好全新的避孕套。先前在厕所, 这个抽屉没打开,沈晏清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早就在她家的东西,为她这举动怔了一瞬。
  程隐没有和他闲话的兴趣,声音越来越轻:“我实在累了想睡觉,你出去把门带上,明天再来看看我死了没。”
  她让走,沈晏清却不可能走,不轻不重嗯了声勉强应过,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离开她的卧室,也依言带上门,不过人在客厅里,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