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阮妤心情愉快地往外走去,要走到外头的时候偏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发现男人还呆站在那边,不由又扬起唇角笑了一下,“还不快回去?”等他涣散的目光重新聚拢,朝她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地离开。
  留在后头的霍青行看着阮妤愉悦地离开,又是无奈又是纵容地摇头笑了下。他整了整衣摆选了一条相反的路往外走,刚走到外头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家大少许宿。
  脸上还挂着笑的霍青行当即神情一凛,他看了眼许宿所处的地方,恰好能瞧见阮妤离开的方向,他脸色微变,神情变得凝重,薄唇也轻轻抿了起来。
  许宿应该知道了。
  不过应该没有瞧见他们先前在做什么,只是知道他们刚刚待在一起。
  霍青行六识不错,即使刚刚处于意乱情迷,但若是有人踏足也不会一丝都没有察觉。
  他这厢正在想该怎么处理比较好,许宿倒是善解人意地开了口,“我怕祖父为难你便过来看看,你既然没事,我们就走吧。”却是没有丝毫提及阮妤的事。
  霍青行看他一眼,见他神色仍是先前的温润,想今日两人相处倒也投契,估计这位许大公子也不是会胡乱说道的人。
  心下放松之余,却又有些懊恼自己的行径。
  今日好在是许大公子,若是别人,岂不是让她处于流言蜚语之中?
  两人一路沉默,快到月门处的时候,许宿忽然轻声问道:“那个,霍公子……”
  霍青行见他欲言又止,心神又是一凛,刚要开口请人保守秘密便听许宿难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问道:“霍公子,你和阮小姐是怎么在一起的?是……是你主动的吗?”
  霍青行微微蹙眉,这话若换作像应天晖那样性子的人询问,他并不会觉得奇怪,可许宿一看就是那种十分稳重,绝对不会说一些让人不自在和尴尬话的人,更不用说,这话有些过于私密了。他和许宿虽然今日相处不错,但也绝对没到可以分享这样话题的地步。
  他稍稍打量了许宿一会,见他面上有些绯色,倒不像是想打听他和阮妤的事,更像是……
  想到先前见面时,他对那位红衣姑娘格外宠溺的语气。
  霍青行心下忽然了悟,却还是问了一句,“许公子是有喜欢的人?”
  “啊,是……”在商海说一不二的许宿,这会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臊道:“我和表妹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人也都有这个意思,但表妹对我……我也说不大清楚。所以我想问问霍公子是怎么追到阮小姐的。”
  “霍公子也许不知道,如今的阮小姐和从前截然不同,想来这其中肯定有霍公子的功劳,因此我才想请霍公子替我参考一二。”
  能让阮妤那样圆滑隐忍的人变成这副模样,这位霍公子实在厉害!
  霍青行还从未了解过阮妤的从前,不由好奇道:“她从前怎么样?”
  许宿倒也没有隐瞒,想了想,和他说,“从前的阮小姐,我好像从未见她脸上有过这样灿烂的笑容。”他边走边低声说,“她无论做什么都四平八稳,不会让人有丝毫可以摘指错误的机会。”
  像这样和外男钻小树林的事,以前的阮妤别说做了,估计连想都不会想。
  霍青行静静聆听着许宿的话,他的眼前仿佛被描绘出一个截然不同的阮妤,一个从小活得八面玲珑却又隐忍辛苦的阮妤,他仿佛能瞧见她在灯下独坐时透出的寂寥和孤独……霍青行感觉到心有些抽抽的难受,让他想穿过岁月回到过去抱一抱他的阿妤。
  “霍公子?”
  许宿说完了,见他一直沉默着,不由轻轻喊了他一声。
  霍青行回过神,轻轻应了一声,见许宿一眨不眨看着他,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轻轻抿唇,自然不好和他说当初是阮妤先主动的,但许宿这样诚恳,他也不好一句话不说,便问他,“许公子可曾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岳姑娘听?”
  许宿一愣,当即摇头,“未曾。”
  “这如何能说,也太孟浪了。而且表妹是个姑娘,我便是要娶她,也该是通过母亲亦或是姨母,问她的意思,哪里能和她讲这样的私情?”
  霍青行忽然感受到当初阮妤面对自己时的无奈。
  他沉默一瞬看着许宿说,“我看岳姑娘不似普通闺秀,若许公子真的爱慕她,倒不如先把自己的心意和她说,再问问岳姑娘的意思,之后再请令慈提亲,也省得岳姑娘以为你只是因为两家的意思才娶她。”
  “是这样吗?”
  许宿喃喃一句,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单手握拳重重敲击掌心,“原来表妹是因为这个才对我忽冷忽热吗,我实在是太蠢笨了一些。”他一副急着要去找人,但又想到如今还要待客,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霍青行看他这般,眼中也不免泛起一些笑意,他还真没想到一向稳重的许家大少也有这样的时候。
  许宿瞧见他眼中笑意,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朝霍青行说,“让霍公子看笑话了,等日后我和表妹事成,再好生谢霍公子。”又觉霍公子这个称呼太过生疏,问人,“我字知善。”
  霍青行朝人拱手也报了自己的字。
  两人正在说话,阮靖驰找了过来,看到两人你一礼我一礼的,瞧着竟比先前还要亲切,不由皱眉道:“你们在做什么?”
  许宿看了一眼霍青行,笑着和阮靖驰打招呼,“没什么。”
  97.第 97 章(二更) 他做了大官也没……
  ……
  另一头。
  阮妤回去后和许、岳二人又聊了会天, 等到差不多时间便提出告辞。
  岳青霓自是十分不舍,抱着她的胳膊不肯让她走,“怎么就非要走, 你便是在这住着也没事, 以前我们不也一道睡?”
  阮妤笑着摸了下她的头,柔声宽慰,“我今天得回青山镇了。”
  “这么急?”岳青霓蹙眉。
  阮妤颌首,“有些事得处理。”又笑着和两人说道, “回头你们过来, 我好好请你们吃一顿。”
  岳青霓闻言还是有些不大高兴,但也没那么坚持了,只是抱着她的胳膊, 噘着嘴, “得你亲自做给我们吃,别人做的, 我可不吃!”
  “好。”阮妤笑着应肯。
  岳青霓这才勉强算是满意, 松开了她的手。
  又说了几句,阮妤起身拿书, 许、岳二人陪着她往外走,三人刚走到外头,便瞧见许宿也领着那群今日来做客的学子出来了。
  不大好和他们一道走,三人便先驻步留在原地,等着他们离开后再走。
  许意蕊就站在阮妤的左手边,看着隐匿于人群中的那道青色身影,即使这么多人,那道身影依旧是最惹眼的那个,又朝身旁看, 果然瞧见她的好友正往那边看,那眼中晃荡着犹如夏日晚风般的温柔。
  阮妤原本看了一眼便想收回目光了,余光却瞧见身旁望过来的视线,知道左手边的是阿蕊,估计以她的聪慧应该是瞧出什么端倪了。
  毕竟刚刚她拿着这几本书回去的时候,阿蕊的脸上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只是没说罢了。
  阮妤倒也没觉得什么,偏头朝她笑了下。
  许意蕊瞧见她脸上的笑,稍稍惊讶了下,紧跟着也慢慢绽开了明媚的笑容,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捏了下阮妤的手,而后收回目光去看外头的落日余晖,竟觉得心情很好。
  挺好的。
  即使她的未来不够好,可她的好友是幸福开心的,那也值得让人开心了。
  她盼着这世上的人都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
  阮妤已经坐上马车,和许、岳二人告别,“得空了就来找我玩。”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到了分别的时候,岳青霓还是有些难过,她又是一贯不肯落泪的,即使眼睛红红的也鼓着一口气,像只炸了毛的小猫。
  阮妤又笑着摸了下她的头,而后去看许意蕊。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许意蕊看着她笑道。
  阮妤自然信她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曾让自己过得不堪落拓,只是想到早间屋中少女那压抑的一声哭音,阮妤的心中便没法不难过,太过体贴和通透的人总是为了别人为难自己,她多想让她从心而活,可又觉得以她的性子不大可能。
  阮妤只能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下,低声说,“有什么事就给我来信,或是直接来找我。”
  许意蕊听懂了,笑着应了一声,“好。”
  车帘落下,马车启程,许意蕊和岳青霓目送着马车越行越远。
  “走吧。”许意蕊开口。
  “嗯。”岳青霓就像霜打的茄子点了点头。
  姐妹俩转身朝里头走去,快迈过门槛的时候,许意蕊似有所察往身后看了一眼,瞧见白墙黑瓦下有一辆寻常的马车停驻在对面。
  “表姐,怎么了?”岳青霓见她止步,也跟着停下步子,转头问她。
  “啊。”
  许意蕊回过神,笑了笑,“没事,进去吧。”
  她收回目光,和岳青霓迈进门槛,这次,她没有再回头,也就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之后,那辆寻常的马车有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掀起一角车帘,昏暗的马车中,男人穿着一身镶着金边的黑色长袍,他秾丽的容貌在这艳红色的余晖之下也没有带起一丝温度,天生翘起的唇角轻轻抿着,而那双看似风流多情却又淡漠寡情的桃花眼始终注视着那道离开的身影。
  瞧不见那道身影了,他就把目光放在地上,看着被落日拉长的影子在地上慢慢拖曳着,然后再一点点消失在他的眼前。
  犹如从前无数个日夜里。
  他躲在她瞧不见的地方,注视着她的背影。
  直到连影子也瞧不见了,他这才收回眼帘落下布帘,声音含霜雪,不带半点情味,“走吧。”
  *
  等回到阮府,阮妤和阮老夫人告别,出门的时候嘱咐岁秋好生照顾她老人家,又嘱托若是祖母有事一定要给她来信,这才被一脸不高兴的阮靖驰护送着往外走。
  他黑着脸,抿着嘴,左脸写着“不高兴”,右脸写着“别烦我”。
  阮妤却明知故问地笑道:“不高兴?”
  “哼!”
  阮靖驰重重哼了一声,撇过头,没理她。
  高兴才有鬼吧!
  本来明明说好明天才走的,今天在许家看到那个小穷鬼后就改变了想法,她跟谁一起回家,简直毋庸置疑了。都还没嫁过去呢,心就已经偏得不行了,等嫁过去,那还得了?
  阮靖驰越想就越发不高兴,甚至都有些后悔上回和阮妤那么说了。
  这还不如他养她一辈子呢。
  阮妤看他这副气鼓鼓的模样,越看越好笑,还真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
  阮靖驰听到笑音,立刻炸毛了,转过头非常生气地看着阮妤,但要他说出个什么指责的话又说不出来,总不能说“我不喜欢你对别的男人比我好吧”,这也太丢人了。
  所以他只能继续气鼓鼓地看着阮妤。
  阮妤见真把他惹恼了,笑着顺毛道:“好了,别生气了,又不是以后都不见了,你什么时候想看我随时都能过来。”见他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高兴了一些,又道,“只是别耽误你的学业。”
  “我可跟祖母说过了,让她好生监督你,倘若你再逃课打架,看我怎么收拾你!”
  脸上才扬起的一点高兴又垮了下来,他最讨厌上学了,不过还是瓮声瓮气应道:“……知道了。”
  阮妤看他这副丧气模样,眼珠子转了一圈,忽然道:“你总不想和霍青行差得太多吧,今天先生可是和我夸起他了,等日后他金榜题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