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意料之外
  未及感慨,那个小伙子就已经将药方弄好了,打出一份给了我。在他们的催促下,我不得不离开。看来,是没希望跟徐荷芬作最后的交流了。在我离去之前,那个不到五十岁的男子还非常热心地提醒我,如果感觉药物有什么不良反应,那么可以随时随地来找他。人家是好意,我虽然并未有再次找他的打算,但还是故作感激地致谢。
  当我再次走出门诊室的时候,姐夫和堂哥也已经回来了。姐夫郁闷地说,堂哥无论怎么劝,都不肯吃哪怕一口。这其实都在我的预料之中。那时,父亲已经吃上了姐夫带回来的早饭。看到父亲吃包子时的样子,我感觉其时父亲的胃口应该不错,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吧。姐夫让我趁热吃点。为了节约时间,我胡乱塞了个包子。然后,就让他们在这里看着父亲,而我则下到二楼去取药。我说,待我将药取回之后,再上来与父亲一同去停车场。因为我不想让父亲拖着虚弱的身体随同我一起奔波。
  我先来到二楼缴费窗口处排队。在我等待的时候,姐夫和堂哥来到了我身侧,询问我带的钱够不够。我让他们放心,因为我并不是给现金,而是直接刷卡。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姐夫再次回到三楼照顾父亲去了。
  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徐荷芬毕竟是全国闻名的老中医,除了二百元的高价挂号费之外,想必所开中药的价格也定然不会便宜。但,划价之后,我还是感觉到了吃惊。当然,我的吃惊倒并非因为贵,而是因为出乎意料的便宜。这次,考虑到来去一次的不方便,我咬咬牙,让徐荷芬开了三期的中药。但价格却比以往的两期甚至一期的中药都要便宜,只要六百元多一点。在大大意外之余,我不禁感慨万分,看来,“适合的药未必就贵,贵的药未必就适合”!不过,在物欲横飞的市场经济的大潮下,很多人往往会被价格所迷惑。也正是这样一种不正常的近乎普及的心态,才为很多不法商家提供了可趁之机。
  刷卡之后,我就来到了中药房。先上交药单,然后就坐到大厅的椅子上等候。已经来了几次的我,对这里的程序自是十分熟悉。不过这次,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中药房的工作人员,对于这份独特的中药药方似乎很感兴趣,不仅仔细地看着,还夸张地拿笔记着什么。耽搁了一阵,才拿着药单到里面取药去了。
  虽然堂哥对这里的情况不熟悉,但他的观察却十分仔细。没多长时间,他似乎就发觉了不对。
  “某某(我小名的代词),你有没有将药单交过去?”堂哥疑惑地问。
  “交啦!”回答这样的问题,我连思考都用不着。
  “可是,都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大叔的名字还没出现在这上面?”堂哥一边指着大厅的液晶显示屏,一边问道。
  我看了看,也觉得很奇怪。按道理来说,交了药方,这液晶显示屏上等待的名单中就应该会出现父亲的名字。“也许,等待的人太多,写不下吧。”我有些不确定地回答说。
  堂哥闻言,没有再说什么。他坐到我身边,与我一起默默地等候着。
  约莫过了十分钟。“某某(我小名的代词),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过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么长时间,已经走了好几拨人了,按道理来说,大叔的名字应该会出现在这显示屏上了。”
  听了堂哥的话,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原本坚持坐着等的决心终于发生了动摇,我走上前去。在刚才上交药单的地方呼喊了起来(因为恰巧那时工作人员都在里面拿药)。很快就来了个小护士,见我手上并没有药单,就询问我有什么事。
  “我的药方已经交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好?”我不满地问道。
  “请你坐下来耐心等待,好了自然会叫你名字的。”她似乎已经将我看作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了。
  为了父亲,我哪里会顾得了这位毫不相干的人的眼神。我继续说道:“就算是药还没抓好,但总不至于在这个显示屏上连我爸的名字都不会出现吧?”
  护士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显示屏,然后解释说:“也许是打漏了。其实,就是显示屏不显示,你的药也照样可以拿到的。”
  这样的解释显然不能让我满意。“名字都可以打漏,难道抓药就不可以抓漏吗?”
  听到我相当不满地反问,这位护士赶紧接口说道:“这位先生,请你不要着急。你爸的名字叫什么,我现在就跟你查看一下。我可以保证,你们的药绝不会漏抓。”
  我说出父亲的名字之后,催促一声,就有些气呼呼地再次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虽然我是个稳重并有一定修养的人,但当时如果不是真切地听到那个护士的催促之声,那么为了父亲的中药,说不定我真会大大地发一回飙。
  过了片刻,当我再次前去询问情况的时候,那个护士非常肯定地告诉我,父亲的中药正在抓取,很快就会好了。
  护士口中的很快,其实并没多快。我至少又等了十分钟,才终于拿到了药。我猜测,可能是这些拿药的工作人员看到是徐荷芬的药单,所以才会不惜时间地深入研究。所谓“人的名,树的影”,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假。同时,我也有些庆幸,幸亏没让父亲一同过来,否则,就他那火爆的脾气,铁定会因此而出现剧烈的情绪波动。
  堂哥从我手中接过两大方便袋中药,然后对我说:“我先去停车场,你赶紧到三楼用轮椅将大叔推下来。”
  我自然会意,没有任何废话,跟堂哥反向而去。在堂哥下到一楼的时候,我也来到了三楼。
  轻车熟路地来到门诊室门口,看到父亲气色平稳地躺在垫着海绵垫的座椅之上,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是短暂的分离,对我来说就仿佛已经过去了漫长的时间一般。现在,我每天最大的恐惧就是,一旦跟父亲分开,当再次面对的时候,父亲就已然离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