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他们只有两个人,流氓有四个人,李慕羽一看寡不敌众,又见月荷衣不遮体,赶紧把画室的钥匙塞给她,让她先回画室,他们俩个男人先把这些流氓拦住。
  月荷虽然不放心他们,可是自己也帮不上忙,只得趁着流氓顾不上她,赶紧逃回了画室。
  流氓见目标跑了,发了狠,对他俩更是拳打脚踢,他俩奋力反击,一个流氓气哼哼地拿出一把水果刀,要跟他们拼命,就在他俩以为今天说不定要被这些流氓打死的时候,正街上突然响起了凄厉的警笛声,这几个流氓一溜烟地跑掉了。
  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李慕羽给流氓对打的时候扭了脚,这会儿勉强站了起来,问小丁怎么样,小丁深呼吸了一下,觉得肋骨的地方隐隐作疼,李慕羽赶紧把身上的钱都给了他,让他到正街打个的士去医院看看。
  李慕羽单腿蹦着,费了半天劲儿才回到画室,月荷听见他敲门,赶紧将他扶了进来,他坐到房间里唯一的沙发上,脱了鞋子,才发现脚脖子已经肿了,月荷怕他骨折了,问他要不要去医院,李慕羽想了想,自己走不了路,她没有衣服穿,披着一张画布,也没法出门,就说:“明天吧,明天如果还是疼得厉害,再去医院吧。”
  月荷的眼睛红肿,一看就是方才狠狠地哭过了,李慕羽也没法子安慰她,哪个姑娘碰到这种事,肯定都是又惊又怕又难受,他闭上眼休息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月荷:“你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月荷把胡玄宁被父亲打断腿的事情告诉了李慕羽,李慕羽略一寻思,就觉得事情不对头,胡亚澜虽然生性严厉,可是怎能因为儿子偷跑出去,就打断他的腿?这个地方素来治安很好,今晚怎么跑过来了这么多的流氓?
  想到这里,他赶紧问道:“你刚才从正街上过来,正街上有什么不同没有?”
  月荷想了想,说:“就是觉得正街上人很多,比平时多得多,而且都往一个方向走,我就是觉得人多,才转到这条小街道上的!”
  李慕羽想起自己近来听到了一些消息,直觉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恨自己这一段为了完成一幅大的画卷,根本就没有出去,该知道的事情都没有好好了解。
  他又想起了小丁,他这会儿去了正街,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自己的脚受了伤,这会儿根本不能走路,没法子出去看看,而月荷又是个女孩子,更不能指望她。
  他的心里惊惧不安,只能暗暗祈祷,千万别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月荷见他的脸上、身上都是血,就问他怎么回事,李慕羽说:“我一拳头打在那个流氓的鼻子上,他的鼻子当即就流了不少的鲜血,这些血就溅到了我的脸上、身上。”
  月荷接了水,让他自己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又给他找了一块画布披上,帮他把他染血的衣服洗了,洗完后就用夹子夹了,将衣服晾在房间的铁丝上。
  这个画室是他跟胡玄宁作画的地方,他们从不在这里住宿,所以这里没有替换衣服,也没有床,只有一个老式的双人沙发。
  夜深了,外面情形不明,月荷也不敢再出去,李慕羽就让月荷在沙发上睡一觉,他自己靠着画案打个盹就行,月荷看他那样太难受,就自己靠在沙发的一边,让他靠在沙发的另一边,先凑合着过一夜再说。
  那一夜,李慕羽做了一夜的噩梦,在梦里,他亲眼看到那四个流氓又拦住了去看病的小丁,用尖刀扎死了他,然后这些流氓被警察包围,当场击毙,他甚至听到了密集的枪声,看到很多躲在暗影里的坏人都被打死了。
  因为噩梦连连,李慕羽睡得很不安稳,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异性天然的互相吸引,天快亮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怀里热烘烘的,他睁开眼睛,发现月荷正倚靠在他的怀里,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百九十章 算账(3)
  他向胡玄宁检讨:“我定力差,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我亲了她,然后我们滚在了一起。”
  胡玄宁又踢了他一脚,骂道:“你个禽兽,你难道忘了自己有妻子儿子吗?你就不能理智一些,放过了她?”
  他垂头不语,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问胡玄宁:“你跟哥哥说实话,易地而处,你能忍住吗?”
  自从跟女人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之后,胡玄宁也知道,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如果有合适的条件和环境,自己也很难做到坐怀不乱,但是他不能承认这个,不能让师兄觉得这件事情有可原,所以他嘴硬地回道:“如果是她,我肯定能忍住!”
  “好好!我该死,事后我也后悔过无数次,我那时候要是意志再坚强一些,狠着心推开她,也许她的命运,就不会这么凄惨。”
  他那时候跟妻子已经分居几年了,正当年的男人,一旦打开欲望之门,就再也无法控制欲望的洪流,那一天,他们足足在画室里缠绵了一整天,一直到了晚上,被他折腾得精疲力尽的月荷小声说:“我饿了,你饿吗?”
  他这才有些羞愧地起身,跟月荷一起搜集了画室里的几包方便面,打了两个鸡蛋,用酒精炉煮了,两人凑合着吃了一顿饭。
  吃过了饭之后,他很惭愧地跟月荷谈起了他的妻子和儿子。
  月荷知道他的意思,当时就哭了:“我没什么想法,如果不是你,我昨天肯定被那些流氓糟蹋了,说不定连命都没了,我不怪你,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你跟你的家人好好生活吧。”
  其实他也没想好该怎么办,他跟月荷说起她们,只是想让她明白,他的身份有问题,一时无法处理好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想跟她解释,可是又难以开口,他想离婚很久了,可是对他来说,离婚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没有绝对的把握,不敢给她任何承诺。
  最后他只能说:“我知道道歉什么的都没有用,我会想办法给你一个交代,请你相信我。”
  那天晚上他彻夜未眠,画了一幅大型油画《流觞》,他想表达的悲愤、伤痛、混乱和绝望中的香艳,打动了很多人,那幅画,让他获得了威尼斯双年油画展的一等奖。
  第二天的上午,京城里解除了戒严,他出去给月荷买了一套衣服,月荷穿着回到了胡家,这几天胡亚澜一直在开会,胡玄宁的母亲在医院陪护他,胡紫建夫妇戒严那天正好在岳父家,也是直到今天才回来,所以一家人都不知道这两天月荷没有回来,自然也不知道她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将丁同学的死讯通知了学校,随后几天,他又收到了几个要好同学的噩耗,他的心痛无法用言语形容,这些人都胸怀大志,想要用自己的热血让国家变得更好,却没想到事与愿违,到头来不仅不能成事,反而被别有用心的外国邪恶势力所利用,最后误国误人,英年早逝。
  他第一次深切地意识到,书生意气确是青年人的白日做梦,而空谈误国则是一句至理名言。
  认真地反思了自己的幼稚和不成熟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出来做点事情,为了他这些走错了路壮志未酬的同学,也为了自己血管里流淌的不曾变冷的热血。
  他回家跟父亲谈了谈,表示自己愿意从政,但是提了一个附加条件,他想跟沈佳莹离婚。
  父亲一听他改变了主意,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当即表态,只要他愿意走仕途,他可以亲自去跟亲家讨论他们的离婚问题。
  他当时正遇上干部知识化、年轻化的好时候,他的高学历和年龄、家世,都是他很大的助力,他的档案被送到组织部之后,组织上很快通知他,要对他进行了为期四个月的密闭培训,培训过后就会给他安排工作。
  临行前,他跟沈佳莹提了离婚的想法,沈佳莹也早就腻烦了这段毫无希望的婚姻,说让她好好想想。
  他也想法子跟月荷见了一面,告诉她自己要去培训一段时间,等他培训完了,他再跟她联系。
  可是等他培训回来,却再也没有在胡家的门口等到月荷,他向胡玄宁打听,才知道月荷已经回了老家。
  他对月荷老家的情况一无所知,又不敢明着向胡玄宁打听,只得费尽心机地引导着胡玄宁自己去说,如此套问了很多次,才大致弄清楚了月荷家住在哪里。
  胡玄宁回忆起那段时间,师兄确实频繁地跟自己见面喝酒,他还以为师兄即将赴任,舍不得跟自己分开,心里很是感动,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为了打探情报,忍不住大骂他混蛋:
  “你为什么不敢跟我明说?你要那时候告诉我,咱们一起想办法,也许月荷可以避过这一切。”
  “我愧对你,也没法子跟你讲,当时那种情形,你要我怎么说?我也不是寡廉鲜耻脸皮很厚的人,而且,我也很怕你知道一切后跟我绝交。”
  他很快被派到晋南一个偏僻的县城当县长,临上任之前,岳父一家给他壮行,他去了,喝得半醉之际,他不合时宜地提出了离婚问题,差点被沈佳莹的弟弟沈佳文打一顿。
  其间他父亲也去找过他岳父,跟他商量两人的离婚事宜:“条件随便佳莹提,要房子要钱都行,思涵愿意留下,我们一家人都会很感激,如果佳莹想带走,我们虽然很难受,但也可以考虑。”
  他岳父一直没有明确给他们回话。
  他到晋南报到,在那里埋头苦干了三个多月,春节都没有回家,才挪到了一个星期的假期,准备回家一趟。
  他先去了月荷的老家,弄到月荷在县城的地址后,他赶到了县城,不敢公开去找她,只得给她传了个纸条。
  见面之后,他惊讶极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月荷竟然怀孕了,而且马上就要生了,这件事让他猝不及防,他还没有跟沈佳莹谈好离婚,他能说什么?只得先安抚一下月荷,他赶紧回家跟家里商量此事。
  他回到了家里,沈佳莹也赶紧回来了,见了他,不仅没有横眉冷对,还亲亲热热地跟他打招呼,他就像吃了一个苍蝇般的难受。
  陪着李思涵玩了两个小时,等到夜深了,他去找父亲,没说月荷的名字,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他在外面有了情人,对方已经怀孕,他现在要抓紧时间离婚。
  他父亲被吓到了,在那个时代,犯这种错误,如果不处理好,他的仕途就算完蛋了。
  父亲试探着问儿子能不能劝情人先把孩子做了,这样离婚也从容一些,他说不行,情人下个月都要生了,这个时候,断没有做掉孩子的道理。
  他父亲没办法,第二天又去了他岳父家,再次商量他们两个离婚的事情。
  第二百九十一章 算账(4)
  这次他岳父明确表态:“不希望两个孩子离婚,毕竟有外孙了,而且,当初两个人有矛盾,是因为慕羽不肯从政,现在他既然改了主意,我觉得佳莹跟他还是可以继续过下去的。”
  因为他这边情况严峻,逼得他父亲不得不一改君子做派,亲自说起了儿媳妇的坏话:
  “不是我这个当爹的偏心儿子,实在是佳莹太过分了,他们四年前吵过一架之后,她就闹着跟慕羽分居,我跟她婆婆劝过她多次,她都当耳旁风,她婆婆让亲家母也劝过她,她也没听进去。”
  “亲家,你想想慕羽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他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整天一个人住在学校里,心早被佳莹伤透了!现在他意不可回,我们也觉得离了也好,免得儿子这一把年纪了还打光棍。”
  这件事,他岳父是知道的,因为他女儿经常回娘家,回来就说女婿的坏话,就要跟老公离婚,他也劝过,可是小夫妻床笫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他这个当爹的可以过多干涉的。
  他岳父连连自责,说自己没有管好女儿,承诺一定会严厉批评沈佳莹,以后再敢这样,沈家就不再认她这个女儿。
  可是他父亲今天过来不是为了缓和关系的,他必须跟亲家商量好他们两个人的离婚问题,所以他父亲犹豫再三,还是拿出了杀手锏:
  “亲家,我这里有一些照片和一点录音资料,你看看,看完之后如果您觉得他们两个还能过,那我也不说什么。”
  他岳父看了几张照片之后,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再也没勇气听什么录音资料了,他站起来,对着他父亲深深鞠躬:“老哥哥,对不住,我没教育好女儿,慕羽真要离婚,我没意见,就让他们通过组织程序把手续办了吧。”
  听到这里,胡玄宁觉得奇怪:“那是什么照片啊?难道嫂子出轨了不成?”
  李慕羽冷笑道:“出没出轨我不知道,但是我父亲给我岳父看的照片里,有她跟一个男人手拉手在一个公园里闲逛的照片,你别忘了,在那个时代,流氓罪还没有废除,这种说不清楚的关系就可能构成流氓罪的。”
  胡玄宁更奇怪了:“这种照片是怎么弄到的?还有录音资料,伯父亲自派人跟踪了她们?”
  李慕羽摇头:“我也不知道,因为父亲一早答应要跟我岳父谈好这件事,我猜他是做了一些准备,要么是他求助了令尊,因为那种窃听设备,当时举国也不超过十台,且有一半都在你父亲手里,要么是他亲自安排人跟踪了沈佳莹。”
  得到了亲家的首肯之后,他父亲正要告辞,他岳父又让他等一等,很恳切地对他父亲说:
  “我们李沈两家,本身就很互补,在资源上有很多可以相互依仗的地方,而慕羽也是我一早看好的女婿,佳莹跟他没有过到底的缘分,我很遗憾,但是咱们两家就此不再是姻亲,似乎也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弟弟的女儿沈佳楠,是慕羽的学妹,今年25岁,刚刚硕士毕业,还没有找对象,您跟慕羽商量一下,让他跟沈佳楠处处怎么样?”
  他岳父的姿态这样低,提出这样的条件,让他父亲不好一口回绝,只好说了句两可的话:“我跟慕羽说一声,他要不反对,我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就怕他跟佳莹离婚之后,一时没有那个心情。”
  “得知岳父不再反对我们离婚,我一分钟也没有耽搁,马上去了我任职的县里,求着书记召开了党委会,就我离婚的问题,组织上做了讨论同意之后,给我开了离婚介绍信。”
  “拿着介绍信,我跟沈佳莹联系,问她的介绍信开好了没有,她说他们单位的领导出国考察未归,让我再等几天再跟她联系。”
  “这也正常,她们单位本身就是外贸单位,领导出国的机会很多,我就没有多说什么,让她办好了介绍信跟我联系。
  “你当时确实准备跟沈佳莹离婚?”胡玄宁狐疑地看着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别忽悠我”,李慕羽打开手里的档案袋,拿出几张发黄的纸张给他看:
  “我一早知道,我迟早得给你解释这件事,所以当年的一些资料我都复印保存了,你看看,这几张纸是我们当时开党委会的会议纪要、组织上给我开的离婚介绍信的原件。”
  胡玄宁看过之后,叹道:“大家都说你做事滴水不漏,今天我算是领教了,你不但一早准备了证据,还一早猜出来我今天要找你干什么,这份聪敏机智,人所未及,难怪你可以走到今天的位置。”
  “滴水不漏?你真是抬举我了!”李慕羽自嘲道:“我要真能做到滴水不漏,月荷又怎么会死?”
  自打从绥县回来之后,他就在考虑月荷生孩子的问题,他在晋南做一县之长,肯定没法子放下工作去绥县照顾月荷,他又不敢让他妈去,怕他妈嫌弃月荷的身份。
  几经考量,他又请假连夜回了京城一趟,求他大姐李慕庄代他去绥县照顾月荷一段时间,大姐的儿女都大了,年纪也四十多了,是一个很合适很稳妥的人。
  他现在的情况敏感,还没有离婚,不能让人知道月荷的存在,如今的情势,他再去跟月荷见面,肯定是不明智的,万一被人发现,不仅他跟沈佳莹的离婚会横生枝节,他自己的仕途也肯定会遭遇重挫,他多方思量后,就打消了过去找她的念头。
  那时候没有手机,连bb机都没有,平时大家的联络还都是靠着信件。他就在京城给月荷写了一封信。
  信里说了自己正在办离婚手续,他如今行动不便,只好请他大姐过去照顾她,姐姐到了那里,会给她传纸条,纸条上写着:我在医院门口等你。让她记好了。
  他在信上嘱咐月荷要听话,不要觉得没事就不做孕期检查,还是跟他姐姐一起去医院里好好地查一下,然后最好在医院里生孩子。
  为了让信件快点,他还特地发了快件。
  办好这件事情之后,他马上回了晋南,让他姐姐两天之后直接坐车去绥县找月荷。
  第二百九十二章 算账(5)
  李慕庄临行前,竟然意外地崴了脚,不得不在家里休息了几天,等到走路方便了,才坐车去了绥县。
  到了绥县,李慕庄找到梅荷饭馆,准备按弟弟说的给前台递个纸条,却赫然发现,饭馆的门头上挂着白布,白布上有血债血偿四个红字,而饭馆的正堂里,竟然停放着一具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