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这个声音相信大部分戈兰人并不陌生。
  那个艳阳天,年轻男子身穿白色衬衫,没带任何演讲稿,一双眼眸泽泽发亮,越过一张张仰望的面孔,声线如潺潺流水,长达五分钟的《告戈兰民众书》让来到广场参加首相就职仪式的人们以为身处艺术最高的殿堂。
  现在,那让戈兰人如痴如醉的声音说出“神父,您能告诉我,一个人能靠着理解,友爱,扶持和另外一个人共度一生吗?”这样一番话。
  苏铃心里一沉。
  告解室满是静寂。
  那个声音又说:“神父,您是我从小到大尊敬信任的人,现在,我需要帮助,我需要从您这里得到确切答案。”
  有叹息声响起,分不清是来自于告解室里还是告解室外。
  叹息声落下。
  “神父,请您告诉我,一个人能靠着理解,友爱,扶持和另外一个人共度一生吗?”询问的声音无一丝一毫波澜。
  片刻。
  “是的,可以。”告解室里传出浑厚的男性声音。
  约三分钟后,教堂空无一人。
  躲在钢琴架下,苏铃眼角湿润。
  那个和花说话,和树说话,和天空说话的小小女孩,深雪,她的深雪。
  她要把在教堂遇到的事情告诉深雪。
  “深雪,别和犹他颂香结婚,他不爱你!”手重重往地面拍。
  近在耳畔的“妈妈”和着很是突兀的那声“啪”把苏铃从凌晨的教堂拉回。
  眼前,多娜正摇着她的肩膀,从手掌心处传来一阵麻辣感。
  第7章 女王的来信(07)
  那天,苏铃没有把“深雪,别和犹他颂香结婚,他不爱你!”带到苏深雪面前;也没进入深雪和犹他颂香的婚礼现场。
  距离婚礼还有三个小时,苏铃离开选择离开。
  苏铃不能去参加深雪的婚礼,她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去阻止那场婚礼,她无法当着众人的面说“深雪,不要和犹他颂香结婚,他不爱你。”“深雪,你现在还年轻,你有的是机会遇到爱你的人。”
  和那场婚礼的相关信息充斥着鹅城的大街小巷。
  商场里,以女王首相为形象的商品琳琅满目,从杯子碟子到衣服帽子、再到图书明信片沙发靠垫;为观礼不远万里而来的游客们让酒店餐饮业盆满钵满;戈兰电视机二十四小时现场直播应邀前来参加婚礼的外国政要。
  这不是一场普通婚礼,没人能承受这场婚礼破局的后果。
  即使苏铃成功了,深雪也不会和她离开教堂,不仅如此,她还会想方设法化解婚礼忽然遭遇的插曲。
  苏家长女和海瑟家的长女年纪一样,甚至于两人出生相差时间还不到三十小时。说起苏家长女和海瑟家的长女,一千人大约会有九成以上人回答“海瑟家的孩子比苏家孩子聪明”。
  明面看,无论从功课还有智力测试海瑟薇儿都遥遥领先于苏深雪,苏深雪给人印象是中规中矩,为人处世也是这样。
  但苏铃知道,真正聪明的是苏家的长女。
  她都知道的事情,苏深雪又怎么不可能知道,犹他颂香怀着何种心思和她步入婚姻殿堂。
  起码……起码,是理解、是友爱、是扶持而走到一起的,不是利用。
  告解室前,犹他颂香的话苏铃是听得一清二楚的,没出现“利用”类似字眼,苏铃这样安慰自己。
  可又会有谁会把利用挂在嘴里?苦笑着,苏铃踏上回慕尼黑的路。
  继而,苏铃又想,深雪长得漂亮,漂亮聪明又可爱,随时间推移,说不定犹他颂香会被深雪所吸引。
  吸引,靠近,爱上。
  这样一来,就皆大欢喜了。
  而且……而且,深雪身材很好,别看她一副清纯长相,但身材劲爆得很,十五岁就已经出落得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只是,日常她爱穿大几号的衣服,由于骨架小外加大号衣服,苏深雪的身材总是给人“不怎么样”的感觉。
  苏深雪故意这样干的,问为什么,她说了,我得让我的摇滚歌手男友先爱上我,再爱上我的脸蛋和身材。
  看看,多有主见的女孩。
  深雪和犹他颂香已经结婚快一年半了。
  那么现在,犹他颂香爱上深雪没有?苏铃叹了一口气。
  叹气声还没落下,多娜就皱起了眉头:“妈妈,你怎么老叹气。”
  苏铃垂下眼帘。
  “不仅老叹气,还总是看着窗外发呆,我和你说话你都不理我。”小家伙语气很是不满。
  “那么,你都和我说了些什么呢?”
  “就刚刚,我问你‘妈妈,你在戈兰时认识首相先生吗?’都不下十遍。”多娜伸出十个手指在她面前不停晃动着。
  也不过是八岁的孩子,提及“首相先生”时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巴巴的。
  看来,世人天生向往美好事物。
  苏铃心里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孩子,点头。
  多娜的心情她能理解。
  苏铃第一次见到犹他颂香是在教堂,那是一个夏天周末早晨,因第一眼的犹他颂香让人太震撼,导致于苏铃心里一直牢牢记住那个夏日清晨。
  震撼,继而,惊艳。
  那个清晨。
  梵蒂冈来的红衣主教在戈兰大教堂开课,十几名身穿白色短袖衬衫配卡其裤,年纪大约在七、八岁左右的男孩早早排好队,等在中央通道。
  晨曦从五彩斑斓的天窗折射而下,年长些的孩子在教堂外的草坪上唱诗,苏铃和另外两名王室学院学生忙着摆放圣经,唱诗来到独唱环节,清亮高亢的嗓音宛如天籁,驻于天窗上的鸟儿展开翅膀飞走,被鸟儿遮挡住的阴影地带豁然开朗,以一种无与伦比的姿态狂泻而下,穿过玻璃纸,红、兰、白、紫、青汇集成五彩滚筒。
  顺着那道五彩滚筒,苏铃看到那名沐浴于彩色光芒下的小少年。
  小小少年粉妆玉琢,白色短袖衬衫的反光落在他鼻尖上,泽泽发亮。
  如果那个瞬间,小小少年忽然间长出白色羽翼,苏铃想她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讶异,分明,那是从精美绝伦壁画里出走、来到这人世间偷偷窥上一眼的美妙人儿。
  那美妙的人儿迷惑住了苏铃。
  戈兰大教堂的壁画举世闻名,传说,有人见过有白色羽翼的天使在教堂漫步。
  鬼使神差般,说了傻话,问自己的同伴,你看到那个孩子了吗?呐,就站在天窗下,样子像天使的孩子?
  小小少年就是犹他颂香。
  再之后,犹他颂香成为苏深雪的朋友。
  在某方面拥有敏锐嗅觉的苏深雪最开始抗拒过犹他家长子,直到后来他故意弄坏神父的圣经和不小心弄坏神父眼镜的她一起罚站,他们才成为真正的朋友。
  犹他家长子又何止弄坏了神父圣经;他还和海瑟家的孩子一起翘课;和茱莉亚家的孩子在没驾驶证的情况下开超跑上高速公路;和贴“混混”标签的高年级生逛脱衣舞俱乐部的事干过;也和拿着政府津贴过日子的平民家孩子称兄道弟,在路边啃即将过期的廉价汉堡。
  这样的犹他颂香是戈兰国民的孩子。
  人们因他那张漂亮面孔爱他,也爱他的博爱行为,他们说他虽然来自于贵族家庭,但他和贵族家的孩子不一样。
  犹他颂香从小在镁光灯下长大,戈兰民众坚信那是属于上帝的孩子,一个微笑,一次远行都可以占据各大媒体版面。
  他们看着他长成翩翩少年,骑士衬衫,一头柔软浓密的黑发,一米八零身高。
  那年暑假,翩翩少年剪去象征小王子的精致发型,换上板寸头,露出一双明亮眼眸,穿涂鸦装,宣布:他将离开戈兰前往伦敦求学。
  前往伦敦前夜,犹他颂香通过其社交平台和关心他的人们发表感谢致辞,他恳请人们放下对他的关心,他需要成长空间。
  他还说,会努力再见面时成为戈兰人的惊喜。
  逐渐,犹他家长子淡出人们视线。
  再次出现时,如他离开前所允诺的,犹他颂香成为戈兰人的惊喜。
  “伦敦求学期间我长高了七公分。”犹他家族长子以这样开场白宣布自己的回归。
  那年,戈兰人把“犹他颂香”变成一个现象级的热词。
  而今,犹他颂香不再局限于戈兰,犹他颂香已经成为国际政坛的一抹浪漫色彩。
  达沃斯气象大会,大雪纷飞,他为一名女随从翻译撑扇的画面在网络上掀起一阵红色浪潮,连某大国领导人也公开调侃“当时,我手里也有一把伞,但我心里清楚,那位女士显然更愿意和戈兰的小年轻站在一起。”
  只可惜,这位戈兰小年轻现是已婚状态,姑娘们为戈兰首相那么年轻就选择步进婚姻殿堂扼腕叹息。
  最该烦恼地不是这位小年轻的妻子吗?嫁给这样一个万人迷,苏铃心里忿忿不平。
  偏偏这会儿,多娜还来凑热闹。
  “妈妈,你真认识首相先生?”一张脸涨得通红的小小女孩需要通过确认,才能吃下“我妈妈和首相先生认识”这个定心丸。
  “是,是是,妈妈认识这位了不起的首相先生。”没好气回。
  “妈妈认识首相先生,这太棒了。”拳头在半空中挥舞着,片刻,放下,搭在她肩膀上,老气横秋的,“那么,妈妈你和首相先生说过话吗?女士,我警告你,不许吹牛。”
  这就是她的女儿。
  “说过。”
  话音刚落,尖叫声一拨一拨响起。
  “秦多娜!”苏铃拉下脸。
  妈妈只有在被惹恼时才会连名带姓叫她,多娜双手捂嘴,好的好的,妈妈,不大声嚷嚷。
  这会儿,多娜心里激动得很,妈妈和首相先生说过话呢,这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到底妈妈和首相先生都说了什么话?她好奇得很。
  “妈妈,首相先生都和您说过什么话?”松开手,毕恭毕敬问。
  妈妈又瞪她。
  “求您了,妈妈。”献上讨好眼神。
  “你好”“早安”“节日快乐”“打扰了”“再见”这是妈妈口中首相先生和妈妈说的话。
  多娜扳着手指头,来来回回数。
  “才五句?!”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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