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节
  “那我帮你。”
  二牛说罢就要放下农具与他一起去,一边的牛父有些不高兴了,可是牛父的不高兴还没发出来便就飞快的牢着她的手快速离去。
  牛父嘴抽的看着,气得脚一跺,“这个不孝的,……那个安湘有什么好,要家没家要人没人的。”
  二牛比安湘大了两岁,再过三年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他们身为长辈的是该给他相看相看了,这方圆十里的人家比来比去都比这个安湘要好,她一个孤女,吃着百家饭长大的,有一顿没一顿的,再加上她那身板瘦得,他怀疑还能不能给他生出个大胖孙子来。
  可无奈啊,自家的儿子看上了。
  “唉,也不知这孤女给二牛下了什么迷魂药了。”
  牛父一边摇头,一边无奈的离去了。
  安湘道,“二牛,你不怕牛父骂你吗?方才我就见他要开口了。”
  二牛黑黑的大眼晴里划过一丝皎洁,“所以啊,我这不就快点拉你过来了吗?这样,他就是想骂也骂不到我了。”
  安湘笑开了,“二牛哥,以后谁再要说你傻我第一个不答应。”
  二牛看着身边的她笑得比花儿还要好看,一时间竟呆住了,眼晴里充满着从未有过的眼神。
  “走吧,拾完了我就要去溪边看鱼,看看昨晚下的套能不能捕上一两条来,……听说,今年的冬天很冷呢。”
  最难过的不是夏日,而是冬日,冬日里她只有两床旧薄棉,又没有吃的,她去年就因为懒了一下而险些没有度过这个冬季,不过今年不会了,她一定要捉好多好多的鱼,然后晒成鱼干,最后再看看林子里开出来的那块小小的菜地里长出红薯没,若是长出了,她就能安全的度过了。
  二牛的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凝住了,他心疼的道,“安湘,你,你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苦吗?”
  苦吗?
  安湘怔住了,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不苦啊,因为我还有吃的,还能找到吃的,像有些人找不到吃的饿也要饿死的,还有,别说让我去讨饭的事,我再怎样也不会那样做的。”
  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明白什么事理,不过,她从私塾那边路过的时候听了那老先生教学子们的一句话,“不食嗟来之食”。
  对,她不要吃,她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去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此时的模样有多么的动人,这样的安湘简直就让二牛着迷,哪怕此刻要他死,他只怕也是愿意的。
  安湘并不知道他所想,低声问道,“那个,二牛,你知道安香她为什么不理我了吗?我,我原本想找她说话的,可是她却避开了,我还在她家门口留下了暗号,可是她也没有在我们的老地方出现,二牛,你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吗?”
  二牛一怔,脸色异样了起来。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安太妃的剧场三
  今天的收获很好,虽然稻穗有些湿,虽然才不到半碗,可是溪里的鱼却抓到了条小半斤重的。
  安湘看着这活蹦乱跳的鱼狠狠的吞了吞口水,这家伙要是在火上烤得焦焦的,再洒上些粗盐就很美味了,她一定连鱼刺一起吃下去。
  到底有多久没有见到荤腥了?她险些都快忘掉肉是什么味道了,这下可好了,总算是能闻着些味儿。
  “二牛哥,不如,今天晚上我烤鱼给你吃吧,也算是多谢你照应我。”
  二牛是个好人,村子里的人欺负她的时候,他和安香就会挺身而出的来救她,虽然安香也不知为什么不跟她好了,可是二牛却始终如一。
  对此,她是真的很感谢的。
  二牛摇了摇头,“你将这鱼腌了吧,等到冬日你就可以吃干鱼了,到时候我一定来吃,好,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二牛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少年的身影就这样慢慢的消失有她的眼晴里,慢慢的消失在这黑夜之下。
  安湘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自己微微一笑,日幕之下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点点的星光。
  “好,好漂亮啊,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她这样的说道。
  一辈子都会记得?
  想到这里,安太妃脸上的笑容微微加大,躺在美人榻上同样看着头顶的夜幕。可惜啊,看到的只不过是这四方的天空,哪里还有当时半分的广大啊。
  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眼前又回到了当年,回到了那个纯真的时代。
  第二日,她便早早的起床了,只不过一开门就看到了安香。
  她一喜,“安香,你来了,快,快进屋坐坐。”
  可是安香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她双手叉腰,“安湘,亏得我的名字叫法跟你一样,可是,我却没有你的狠毒。”
  安湘,安香,若不是后面的字不一样,她们的叫法可不就是一样的吗?而这也是她们的缘份啊,所以才从小做了朋友的。
  安湘笑容微微有些僵住,狠,狠毒啊。
  “呵呵,虽然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可是你也不能这样的说我啊,我哪里就,就……狠毒了?”
  朋友没得做了,难不成就要做敌人吗?她不想。
  安香冷哼,“你不要再在这里装模作样了,总之,总之我以后见到你一次就要骂你一次,若是你不想被骂,你最好就躲着点。”
  说完,安香头也不回的便就跑开了。
  安湘更是一头雾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去林子深处的小菜地时,半路之上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二牛,可是二牛一见她便就躲开,朝着另一边跑掉了。
  她心中疑惑就更大了,二牛他从来没有这样见到她就躲开过,哪一次不是笑着迎上来的?
  暗暗一个咬牙,紧紧的跟了上去。
  安二牛“不敢”见安湘,只顾低头逃开,她这个时辰定是要去林间小菜地的,所以只要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就对了。
  于是,二牛低头走路,竟不知不觉的绕了村子一圈,直到最后居然又绕回到了安湘的面前,当看到那双熟悉的,破得不能再破的草鞋之后二牛才反应过来,暗道一个不好就又要掉头离开。
  可惜。
  “安二牛,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安湘微微散发着怒气的声音。
  此时,安湘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来,可是二牛的头低得很低,从这个方向看都能看到他的脖子后背上的肉了。
  “二牛,抬起头来,看着我。”安湘命令式的口吻。
  安二牛,未动。
  安湘气,“你是知道我脾气的,若是不抬头,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安二牛,脸色微红。
  安湘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向来是说一不二,还是五六岁的时候,他的屁股上长了个疥子,又红又肿还有白色的脓头了,痛得他都不敢坐,就连睡觉也是爬着的。
  可是她却说要用烧红了的针给他挑破,他哪里肯啊,别说其他的,单单就他一男的也不可能在她的面前脱裤子啊,可惜,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二话不说的便将他按在地上,而后一扒,他花白的屁股就露在她的面前了。
  “人家只说七岁不同席,我们才五六岁,可以同席的,你怕什么?再者说了,我又不会找你负责,你长大后一样可以成亲的,而且,我不会将这事说出去的,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说。”
  他当时便怔住了,脑子里嗡嗡的作响,满脑子就是她说的成亲。
  其实,其实他当时就在想,她负负责也是好的啊,他想跟她成亲,她是这样的善良,这样的漂亮。
  当年的疥子被她挑破了,还挤出了脓血水,又用了草药覆上,他的屁股没几天就好了,不过,当时他在想,或许这疥子可以多长一段时间,他还想要她这样细细的给他擦药的情景。
  “二牛?谁,谁打的?”
  一声嘶叫响了起来,将二牛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这个清亮的女子眼中一片的心疼。
  他急忙的脱口而出,“不疼的,我,我不疼。”
  可是下一刻他却嘶了一声,还是有点疼的,父亲下手也太狠了,昨儿个疼得他直到天蒙蒙亮了才睡着。
  安湘眼晴里的心疼没有掩饰,她有些明白了安香一大早的跑过来是为什么了,原来,她还真的是那个狠毒的女人。
  暗暗咬了咬牙,表情万分的凝重,而后如同下了某种巨大的决心一般一把将二牛狠狠的给推开了。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二牛根本没有想到,他就这样的被推开了,又好巧不巧的后脚跟磕到了一块石头,身体一个不稳便就这样的跌坐在地。
  “湘儿?”
  面对这样的转变,二牛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不知道安湘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安湘见着他意外的摔倒在地,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她只不过是想要推开,刚要上前将他扶起来,可是一个身影更快的挡在她的面前。
  “二牛哥,二牛哥你怎么样了?”安香关心的问道,而后又对安湘大吼,“安湘,你的心好狠啊,亏得大牛哥为了你挨打,你倒好,居然还这样做?”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安太妃的剧场四
  二牛是因为处处帮了安湘这个孤女所以才被牛父给打了的。
  可不是么,从小便没了双亲,怪是可怜的,东家一口粥西家一口野菜的就这样将她给养大,长到现在能自食其力了,他们自然就没有再养的道理,更何况,他们的娃儿也要养,像二牛这样的若大的小伙子也要娶亲,这娶亲的钱要存吧。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与这个孤女来往过密这让未过门的媳妇如何去想?所以,为了家宅的安静,牛父不得不狠下心来出一次手了,他这是在告诉儿子离这个孤女远一些。
  而这一切,安湘都知道,她不笨,又不是安屠夫家的傻子什么都不知道,自从她知事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处境是如何的,每喝一顿稀粥看到的是他们叔叔婶子们不乐意的表情,好一点的还会暗暗叹息摇个头可怜可怜,若是不好的便直接开始明嘲暗讽了。
  这样的日子过到了六岁,从那个时候起,突然有一天,她便不再去各家吃了,而是自己学着找野菜,夏日里若是口渴了,便用那唯一的粗碗去溪里打碗水来,供她夜里喝,若是冷了,便学着那牛,用干草替自己铺出个“暖暖”的被子来,冬日里为了节省体力,能不动则不动,实在是冷得不行了再出去寻吃的,可,大冬天的哪里有吃的?
  呵呵,这样的苦日子只怕谁也没有过过吧,可她过过,而她有时在想,不然就这样随爹娘去了吧,或许就不用在这里挨饿受冻了。
  可是,可是她却忘不了父亲紧紧接着她手时说的话,“湘儿,活着,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了,走到最后才会知道这一切值不值得。”
  所以,她活了,她就这样的忍受了下来。
  六年了,这样独立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六年了,而这六年来,每一日,每一时每一刻都不在想着,要想法子活下去,活下去。
  漏风的破屋子被她用稀泥和着猪毛补全了,烂了的桌子她给当柴烧了换了个竹的,虽然制作工艺不怎么样,可好该也能放下碗筷,还有干草也扔了,拾了别人不要的烂布给自己弄了张薄被,每天吃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每天的变化她也看在眼睛欣喜不已。
  而这些唯一没有换的就是那个破粗碗,那碗她当宝贝似的留着,看到它就能想到当初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而现在的生活是多么的幸福。
  可是,现在这个幸福的生活只不过是自己想像的,其实这样的生活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一点也不幸福,反而是一种负累。
  二牛对她好她知道,可若是因为她而毁了他的一生,这不值得,她,不值得他这样为。
  所以……
  她“狠毒”了。
  “安香说得没错,我就是个狠毒的,所以安二牛,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而我也不会再见你。”
  她第一次做起了防备,也第一次的领悟到了自己是可以做一个坏人的,而且她也有这个坏的潜质。
  说完,她便连看也不看二牛一眼就转身离开了,朝着她原先的目标,林间的菜地走去。
  “湘儿,湘儿。”
  安二牛挣扎着起来就要追过去,可是却被安香给拉住了。
  “二牛哥,你别湖涂了,你再这样跟去牛父一定会打断你的腿的,而且,而且她到底有什么好居然让你这样的惦记?”
  安香的眼晴里带着受伤,她真不明白,她对他的好难道就没有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