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关秋和苏不语立刻朝尖叫传来的方向跑去。
  他们拐过拐角,只看到一个少女跪坐在地上,神情惊恐,眼角微红含泪,
  宁不二站在他身旁,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拍了拍少女的肩膀,露出元气又灿烂的笑容。
  “小姐姐,怪物已经跑掉啦,不要怕了。”
  他软绵绵、甜滋滋的声音简直就像是一块棉花糖。
  少女慢慢转过头,正对上宁不二亮晶晶的如同黑曜石一样清澈的眼睛。
  宁不二伸出手,手上掐着一朵红色蕾丝扎成的蔷薇花。
  “漂亮的小姐姐,不要哭了嘛,这朵花花送给小姐姐,不开心全都飞飞啦。”
  少女抿了一下唇,虽然面色还是被吓得发白,但很明显精神已经好多了。
  能得到像是小天使一样孩子的关心,确实能让心情变好。
  少女低声道:“谢谢你,可爱的小绅士。”
  宁不二笑眯眯地挠了挠脸颊。
  苏不语:“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发出尖叫?”
  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年纪不大,便稍微放松了一些。
  “拐角处刚刚突然冲来一个没有头的塑料人偶,还直奔我而来,我就吓得叫了一声,脚下还不小心被绊了一下,一、一不小心摔在了这里。”
  她紧紧抱住自己,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对了,你们找到玩偶了吗?”
  苏不语摊手,“没呢,我们几个刚刚从大厅里出来。”
  少女惊讶道:“咦?你们这么晚才出来吗?”
  苏不语无奈地看向宁不二,“还不是小孩子哭的太厉害了,他家长又哄不了,我就只好帮帮忙了。”
  关秋:“……”
  你还真是撒谎不打草稿啊。
  少女迟疑地将目光放在宁不二的身上。
  宁不二捏着小拳头,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闷声闷气道:“我没事的,我还要保护小姐姐,男、男子汉是不会哭的。”
  他放下手,眼睛确实有些发红了。
  少女面露愧疚,“对不起,我……明明姐姐比你大,该是姐姐保护你的,结果却让你来安慰我……”
  她苦笑一下,“我还真是没用啊。”
  她抬起头,朝众人道:“你们好,我叫小安,可以让我跟着你们吗?”
  苏不语摸了摸下巴,“这……”
  他看向了关秋。
  关秋无奈道:“你要跟着就跟着吧,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走确实挺吓人的。”
  宁不二贴心地依偎过来,伸出手,用柔软温热的小手握住了少女冰凉的指尖。
  他仰起头,笑道:“姐姐,不怕,我牵着姐姐。”
  小安扯了一下嘴角,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安有着一头染成亚麻色的长卷发,穿着衬衫和牛仔短裤,脖颈系着一个黑色的chocker,有一种甜帅的感觉。
  “这样的话,那我走在小安姐的另一边吧,”苏不语笑容明亮又温和,“这样的话,小安姐应该就不会怕了吧?”
  小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嗯,多、多谢你们了。”
  关秋被落在了最后,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孩子簇拥着一个小姐姐走了。
  喂!你们这是人干事儿吗?
  遇到漂亮小姐姐,就把他抛下了?
  不过,他总觉得苏不语和宁不二这两个熊孩子突然扮成小天使,恐怕是想搞出什么大事来。
  关秋无奈摇头。
  只希望这位漂亮的女孩子不要被坑的太惨。
  关秋赶紧跟上三人的脚步。
  ……
  大厅外的这条走廊好像格外长,怎么走也走不到头。
  地上铺着猩红色的地毯,走廊两侧挂着落满灰尘的装饰画。
  这些画大多是些静物和风景,并没有那一家四口的画像。
  天花板上悬着一盏盏灰扑扑的灯,有的灯亮,有的不亮,冷风吹来,头顶的灯摇摇晃,倒映在地上的影子也摇晃着,像是随时都会被扑灭的烛火。
  关秋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忍不住道:“我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越来越阴森了?这个走廊到底有多长啊,怎么就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宁不二扭头,“小舅舅,你怕了?”
  关秋磕磕巴巴道:“怕,怕个鬼啊!我我我只是稍微有有有点不适应而已。”
  苏不语慢悠悠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关秋眼睛一亮,“你你你看,不止我我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宁不二一脸嫌弃道:“那你能别磕巴了吗?”
  关秋:“靠靠靠靠!我我我也不想的啊,可可可是,我的嘴嘴嘴巴就是不听使唤啊!”
  宁不二扭头看向苏不语:“小苏苏,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啊?”
  苏不语看向小安,“你找到玩偶了吗?”
  小安摇头,“我没有抢过他们,手里没有玩偶。”
  苏不语:“那你为什么又会跑回大厅?”
  小安不自在地捏紧衣摆,看看宁不二,又去看身后的关秋,却看到关秋一脸惨白,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孬样子。
  小安僵硬地笑了一下,“因为我听到了别人的惨叫声,我害怕了,就想要先回来。”
  苏不语:“是吗?你在哪里听到的?我们在走廊里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一个房间,难道你是跑了这么远的路过来的吗?”
  小安:“我当时太害怕了,实在没有记得自己跑了有多远。”
  苏不语莞尔一笑,“这样啊。”
  小安见他笑起来,渐渐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有全吐出来,却听他道:“那你的体力还真是够好的,毕竟跑了这么远的路连一滴汗都没有。”
  小安整个人都紧张起来,“那是因为我是练习长跑的运动员,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小安警惕地看着苏不语。
  苏不语微笑着盯着她。
  小安:“你……”
  “大哥哥,你太过分啦!”宁不二突然叫了一声,伸手拉住小安。
  小安看向宁不二。
  宁不二对着苏不语道:“小安姐姐这么好,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坏人,你是坏人!”
  小安转头盯着苏不语,戒备道:“没错,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该不会你就是这栋房子里的怪物化作的人吧?”
  “你该不会是故意挑起我们之间的矛盾,要我们自相残杀吧?”
  苏不语双手抄兜,笑眯眯的,仿佛一点都不怕小安的指责。
  跟在最后面的关秋看看苏不语,又望望宁不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姐姐,咱们不跟大坏蛋一起走。”
  宁不二拉着小安往远处走。
  小安对着苏不语冷声道:“你最好还是自己解释清楚,要不然……”
  “姐姐别气,姐姐别气!”
  宁不二踮着脚尖,举起小手手,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手臂,似乎还想要勾到她的肩膀。
  小安看到他这副可可爱爱的模样,忍不住低笑了一下,“好,咱们不跟他一起玩。”
  小安为了能让小天使拍到自己的肩膀,自动蹲下身子。
  宁不二扬着小脑袋,对着她甜甜笑了一下。
  他的小手搭在小安的肩膀上,“小安姐,我相信你……”
  小安抽泣了一下,“谢谢你了,小朋……”
  还没等她把感动的话说完,宁不二竟猛地往前一扑,一把薅住了她脖颈上的chocker,扭头就跑。
  他边跑,边回头嚣张大笑,“哈哈哈,这是我的啦!”
  小安懵了一瞬,随即立刻捂住自己的脖颈。
  然而,已经晚了。
  她白皙脖颈上竟然有一道鲜红色的细线,就像是脑袋与身体分离后,又重新安装后留下的痕迹。
  宁不二吐出舌头,“略略略……我相信你是个怪物啊,小安姐!”
  尼玛的!
  小安整个人都快要气炸了毛。
  她双目通红,怒火中烧地盯着这个小王八蛋。
  她居然被一个孩子给套路了!
  小安冷笑一声,“踩扁我的脑袋后,居然还敢这样挑衅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她抬腿就朝宁不二的方向扑了过去。
  然而,她刚刚迈出一步,脚下好像突然踩到了什么,猛地一滑,整个人一头砸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苏不语一脚踩在小安的背上,抡起窗帘杆就是一顿砸。
  关秋反应过来,吼道:“居然敢欺负我家不二!啊啊啊啊……”
  他闭着眼睛冲上前,抡起画框狠狠往下砸。
  “啊啊啊啊——”女鬼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
  “你们三个……你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苏不语懒洋洋笑了一下,“可你现在不就是在做鬼嘛。”
  “啧,做鬼都这么废物的,我劝你以后还是别做鬼了,连个三岁孩子都吓唬不了,乖,这一行太内卷,你干不了的!”
  女鬼:“啊啊啊,你欺人太甚……唔!”
  她的嘴被堵住了。
  女鬼瞪着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宁不二。
  宁不二蹲在她的面前,抱着膝盖,看着嘴里被塞进自己送的蔷薇花的女鬼。
  “唔唔唔——”
  她长而利的指甲把地毯都抓烂了。
  “女鬼小姐姐,喜欢吗?这就是我之前从你裙子上扯下来的花呀,还给你啦。”
  女鬼:“唔唔!”
  去死!去死!
  苏不语脚上加重力道,含笑道:“我看你似乎十分好奇,我们是怎么知道你是怪物的。”
  宁不二举起手,“之前小苏苏开门的时候,我往外看了一眼,外面可不是这副样子的。”
  苏不语:“哈,还假装长跑运动员,你的肌肉呢?”
  宁不二:“女鬼小姐姐的体温也不正常。”
  苏不语:“你可真是漏洞百出,鬼生十分失败的女鬼小姐。”
  女鬼:“……唔……”
  混蛋!为什么有人会这么聪明!这么大胆!这么会折磨鬼啊!
  它就知道,自己应该在这个死孩子踩扁它脑袋的时候就逃得远远的。
  虽然它不是人,但他们是真的狗!
  宁不二歪歪脑袋,“女鬼姐姐的眼珠子好漂亮啊,属于我啦!”
  女鬼惊恐地睁大眼睛。
  宁不二却笑嘻嘻地伸出手。
  女鬼想要逃,却仍旧被苏不语死死踩着。
  她狠狠地扫视三人一眼,接着,整个人就像是被高温烤化了一般,慢慢融化成一滩红色的血,血液渗进地毯里。
  最终,她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地毯上只留下一个大拇指大小的陶瓷人偶。
  宁不二:“这是什么?是我的了!”
  他一把抢走这个陶瓷人偶,“唔,看上去好像那个画像里的姐姐。”
  关秋这时才敢睁开眼。
  他看了一眼宁不二手里的人偶,“这不是那个安娜嘛!”
  苏不语拎着窗帘杆,随意地扒拉着地上残余的衣服碎片,“是啊,说不定这个人偶才是我们需要找到的人偶。”
  “啧,这怪物也真够吝啬的,连把武器都没有掉落。”
  宁不二玩了一会儿人偶,就无趣地扔给了关秋。
  关秋吓得尖叫一声,连忙伸手接住。
  “大哥,你可真是我大哥,这东西能随便丢的吗?这可是咱们离开这里的钥匙。”
  宁不二不等他说完就看着周围“哇”了一声。
  关秋忍不住道:“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哇!”
  只见,周围的走廊像是燃烧的纸片一样慢慢变黑卷曲,最终碎裂成黑灰消散在风中。
  燃烧过后,出现的是一个跟方才一模一样的走廊,只不过这个走廊一眼就能看到一条宽阔地通往上方的楼梯,楼梯两侧分别是两个开着门的房间。
  房间门口泼洒着大量的鲜血,甚至在地上聚集成了一小洼血水坑。
  地上扔着、门上挂着无数断肢、内脏、肠子、眼珠子……
  “科科——科科——”
  宁不二好奇道:“这是什么声音啊?”
  他看向关秋。
  关秋整张脸像是失去了颜色,一片惨白。
  他摇摇晃晃,身体瘫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宁不二:“秋秋,你牙齿撞在一起的声音都传出来了啊。”
  关秋抖着嘴,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苏不语:“因为害怕,所以暂时失语了吧。”
  苏不语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刚刚咱们进入的是这个怪物的幻境,已经有不少人死在它的手上了。”
  宁不二“吧嗒吧嗒”踩着血水,跳过断肢残骸,蹦蹦跶跶地跑到门口,探头往里面张望。
  苏不语盯着宁不二的背影,低声道:“一个三岁半的孩子真的能有这么厉害吗?”
  他刚准备迈步,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
  他收了脚,低头看去。
  只见鲜红的地毯上正滚着一颗圆滚滚的鲜红眼珠,这正是宁不二从那个人偶身上取下来的。
  苏不语低笑一声,“他是把从人偶身上搜刮来的眼珠子还用在了那个人偶怪物的身上吗?”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
  “呵,对待怪物温柔就是在对待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残忍啊。”
  苏不语似乎在解释什么,还特意看了关秋一眼。
  只是关秋现在六神无主,根本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苏不语耸耸肩。
  他蹲下身子,捡起这枚眼珠子,默默揣进了兜里。
  苏不语转头对关秋道:“这一层好像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了,要不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和不二去看看。”
  关秋一动不动,被吓得还没有缓过神来。
  苏不语点点头,“好,就当你答应了。”
  他将窗帘杆横在肩膀上,两手搭在上面,哼着小曲,跟在宁不二的身后走了过去。
  过了会儿,关秋深吸一口气,支着地板,颤巍巍站起身。
  他将大画框像是背斜挎包一样挎在身上,手掌攥着画框边缘。
  他眯着眼睛,尽力不去看那些尸体残骸,踮着脚尖,一步步慢慢挪了进去。
  他低着头,自言自语道:“我、我当然知道对待那些要我们命的怪物,再冷酷无情也不为过,不二他……他再熊也只是为了保护我这个没用的舅舅啊!”
  他家的不二明明是个小天使!
  ……
  宁不二进来的这间屋子是餐厅。
  一张硕大的长桌放在屋子中央,桌面上还铺着洁白的桌布,只是现在桌布上被血水、脓水溅的红一块,黄一块。
  桌面上按照凳子的数量摆放着许多盘子,每一个盘子上都摆放着一个人头。
  宁不二扒拉着手指头数了数,“一共有七个人头呢。”
  苏不语低声道:“我记得这些人的样貌,他们都是跟我们同时进试炼场的。”
  关秋根本就不敢看这些。
  他飞速背过身去,用手蒙住了自己双眼。
  他抖着声音问:“所以,这才过了多久,就已经死了七个人吗?”
  苏不语:“应该是这样的。”
  两人说话间,宁不二已经自顾自爬到了椅子上。
  他踮着脚尖,扒着桌子,端详面前的餐盘。
  苏不语闻声走上前,却看到这个餐盘里装得脑袋十分奇怪。
  这人脑袋上竟然长了两个犄角,脸上也布满了脓包和黑色坚硬的东西。
  苏不语低下头,凑近端详,“这是……鳞片?”
  宁不二:“哈哈,难道这位叔叔会变身吗?”
  苏不语:“可是,我们进来的时候都是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变身成怪物?”
  “我还记得他出门时的样子,根本没有这些犄角、鳞片和脓包。”
  关秋捂着眼睛,“你是说他是在这里变成怪物的?”
  苏不语:“恐怕真相就是如此,虽然很不可思议。”
  宁不二赞叹道:“哇,这个世界还真是厉害呢,能把好端端的人变成怪物。”
  关秋忍不住道:“你能别笑,还有别用那种活泼的语气说话了吗?我快要吓死了啊。”
  宁不二扁扁嘴,“我还以为我用平常的语气说话,小啾啾你能轻松一些呢。”
  关秋没好气道:“我可谢了你了,宁哥!”
  宁不二扑到桌子上,按着桌面,摇晃着小短腿,似乎要爬上去。
  苏不语举起他,将他放到了桌面上,“你要做什么?”
  宁不二一脸天真无邪,“捡装备啊!话说,人类的头盖骨是超级硬的吧?咱们可以把这几个人头拣了当武器吗?”
  苏不语:“……”
  关秋:“……”
  关秋崩溃道:“你这都是在哪里学的啊,我看你都比这里的怪物要恐怖了!”
  宁不二用大拇指蹭了蹭鼻子,小脸笑得红扑扑的。
  他用大拇指指着自己,“我脑子里会自动出现这些知识,怎么样,宁哥牛不?”
  关秋:“你可杀了我吧。”
  苏不语专注地打量着宁不二,缓缓道:“牛逼,宁哥,你牛逼大发了!”
  “嘿嘿!”
  关秋:“啊啊啊,苏不语,你别再夸他了,再夸他可就要上天了!”
  苏不语低笑一声,“我是真觉得宁哥厉害极了。”
  关秋:“别说了,再说他真的要把人头带走了,谁特么想要带着人头到处走啊!”
  苏不语:“说的也是。”
  宁不二嫌弃道:“你们真是麻烦,给你们找装备你们还挑东挑西的,那这样……你们看,这桌子上有好多刀叉,用这个总行了吧?”
  “好好好,就这个!”关秋赶紧答应。
  他生怕自己的回答晚了一时半刻,宁不二就要带人头去打怪了。
  他这到底是什么怪物行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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