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杜伯
  花衬衣眼睛一直盯着钱主任,心里也在暗暗数着。等到袋子一到跟前,立刻抢了过去,塞到了大大的裤袋里去。
  “就这么放过这偷钱的贼了吗?”
  花衬衣指着阿七说道。
  “他都说他捡的,你还为难他干嘛?”说话的是一个老人,头发花白,脸色也有些苍白,右手掌背处还贴着止血贴。
  花衬衣用拳头搓了搓鼻子,说道:“你一老头,多管闲事干啥?”
  老人笑了笑,“年轻人,有句话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他都晕倒了,难道你还想抓他起来打一顿吗?要是出了人命,你可是要坐牢的。”
  花衬衣看了阿七一眼,见躺在椅子上的那人一动不动,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出手重了,他狠狠地说了句:“算你狠!”说完,大步走出了医院门口。
  老人见人走了,转身对着钱主任说道:“这年轻人怎样了?看着病得不轻,为什么还不给他输液看病?”
  钱主任皱着眉头,蹦出三个字:“他没钱!”
  老人一听,想了下说道:“这样啊,你看他都快不行了。这样好吗,就不打点滴了,你开点退烧药。药钱我替他付了。”
  钱主任把眼镜摘下,擦了擦,好一会,才说道:“好吧,我开点药。不过,这人不能再待在医院了。要是出了事,对医院名声不好,免不了又是一顿闹。”
  “他家人呢?”老人问道。
  “他叫阿七,想必你也知道,他家人都失踪了。”钱主任淡淡地说道。
  “啊?这可难办了。”老人眉头紧皱,咬了咬牙,接着说道:“你先开药,迟点我送他回去。”
  “好吧。”钱主任说完,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很快,药开好了。
  老人交了药费。
  “杜伯,这白色袋子装的是你的药,蓝色袋子装的是他的药,你别混了。”护士阿晴把药拿了过来,嘱咐了老人两句。
  杜伯接过药,看了一眼,竖起大拇指说道:“女孩子就是心细,不错不错,我记住了。”
  阿晴笑了笑:“应该的。”
  杜伯把药放到了自己的挎袋里,想了一下,又从里面掏出蓝色的袋子,“他看着很痛苦,你先帮我拿杯水,我喂他喝完药再走。”
  “好的。”阿晴转身取了一杯水,“药给我,我喂他就好。”
  杜伯递了药过去,扶起了阿七,用手轻轻地撑开阿七的嘴。
  两人费了好大劲才把药给阿七服下。
  “看他口水流得满嘴都是,我帮他擦擦吧。”阿晴说完,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纸巾,取了几张,耐心地帮阿七擦了擦嘴角。
  站在旁边的保安,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点不舒服了。
  “这一个傻子,你这么做,是不是显得太过了点。你想嫁个他啊?”
  阿晴瞪了保安一眼,说道:“就你思想龌龊,救人救到底。哪天你倒下了,亲人又不在身边,你不希望别人帮助你吗?你去,帮忙叫个摩托车。等会他们好坐车回家。”
  保安受不了阿晴这态度,可不想在这女孩子面前表现得太小气,“去叫就去叫,说得我像那么冷血的人似的。”
  很快,门外响起“滴滴”的摩托车声。
  “杜伯,车来了。”阿晴说道。
  杜伯摸了摸阿七的额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来得真快!”
  阿晴说道:“杜伯,我去叫保安背他上车,你夜里睡觉前,再看看他,要是还发烧,就赶紧再送医院,费用的事情我们后面再考虑。救人要紧。”
  “谢谢好意,你真是个好姑娘。”杜伯笑着说道。
  阿晴走了出去,不一会,带着保安回来了。
  那保安一脸的不高兴,可还是把阿七背上了车。
  摩托车的排气管在轰鸣作响。
  “杜伯,你身体也不大好,路上小心点。”阿晴见杜伯抱着阿七坐好,嘱咐了两句。
  杜伯松开一只手,向阿晴挥了挥,说道:“谢谢你了,回去吧。”
  摩托车不等人,嘟的一声,驶出了医院。
  杜伯右手赶紧抓紧了车尾部的铁架子。
  路平,车开得也快。
  耳边风声呼呼,杜伯冲着司机大声喊道:“麻烦开慢点。”
  摩托车速度慢了下来,司机侧着头,喊道:“杜伯,你来了这么多趟医院了。这谁啊,第一次见。”
  杜伯爽朗地说道:“我也第一次见他,看他无家可归了,就让他跟我住吧,反正我也一个人。”
  “杜伯,这不好吧!”司机熟练地驾着车,拐了个弯道。
  杜伯笑了笑,说道:“有啥不好,就是衣服脏了点,弄脏了你的车,你别介意啊。”
  司机本就一朴实人,乐呵一句“没事,路也不远”,便专心开车,不再说话了。
  杜伯拍了拍阿七头上的泥屑,也不再说话。
  风很轻,刮过路旁一片荷塘,带来满鼻子的泥土味。荷花已谢,只剩下褐黄色的叶子。
  不远处,静静的小河上挂着大大的浑黄夕阳。
  阿七头垂着,额头贴在司机的背上,一动不动。
  杜伯脸色依然苍白,眼里却带着几分慈爱。
  这小伙子长得多么像自己的儿子。几年了,也不知道儿子究竟去了哪里,现在过得怎样了。也许在外面成家立室了吧,只是不知道是孙子还是孙女。要是当初不说那些狠话,也许儿子就不会离家出走了。
  哎,一切都是命啊。
  他又拍了拍阿七的肩膀,把白黄的泥巴拍了下去。
  以后就咱爷俩过了。
  他心里想着,嘴角弯起了幸福的弧形。
  车,停在了一栋五层楼的跟前。
  这楼也是上了年纪,几条黑黑的水痕从楼顶直挂到楼底。
  青苔都成了半绿半黑。
  杜伯一手扶着阿七,一手撑着车身,慢慢地下了车。
  司机停好了车,拔了车钥匙,接着把阿七往背上一放,说道:“你住这么高,我来帮你背他上去吧。”
  杜伯把挎袋往肩上提了提,左手从裤兜里摸出了十块钱:“谢谢你啊,这是车费,你先收好。”
  “等等吧,你先把门开了,我背他上去了,你再给。”司机背着阿七往楼梯处走去。
  杜伯赶忙过去开了门。
  司机身强力壮,倒是很快就上了五楼,把阿七放在沙发后,爽快收了钱,转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