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啊?啊?”张富强听到宋小言这句话,张着嘴巴半天没反应过来, 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那没啥事啊!”
  哪里想,他是实话实说, 可宋小言压根不信, 声音里带的哭腔更重:“你不要骗我,褚和光他是不是出事了?他要是伤的不重,怎么可能进手术室呢!”
  她可都想起来了,她晕倒的时候, 似乎被什么东西上了身。虽然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她记不得了,可后头她却明明看见褚和光来了, 他救下了她,自己却被一截藤条当胸穿过。
  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没事?
  一定是他们担心自己的身体, 不愿意把真相告诉自己!
  张富强拿着文件夹的手都僵住了, 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不大明白,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怎么到了宋小言这里, 就怎么也说不通了呢?
  宋小言只见张富强的表情, 从一开始以为自己被人欺负了的愤怒, 转为了无可奈何,然后不知看见了什么, 神情骤然轻松起来, 指着她身后说道:“你不信我就算了。呐, 现在他人都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自己问他去吧!”
  宋小言顺着张富强手指的方向赶紧回头,一眼就看见褚和光左边肩膀上扎着绷带,左手也吊在了挂着绷带的脖子上,脸上毫无血色地被王师傅扶着站在她五六米外的过道上,正勾起一边嘴角,笑得痞里痞气地看着她。
  “褚和光!”宋小言掉着金豆豆,小跑几步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你是不是伤得快要死了?呜呜呜……”
  褚和光一愣,也没想到情急之下的宋小言会直接扑进自己怀里。一时之间,他全身都僵硬了,左肩上的血窟窿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脑子是唯一的想法就是,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香这么软。他在王家那座荒宅里摸爬滚打了一晚上,出了一身的臭汗。宋小言也在那里和树妖打了一晚上,身上却依然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像香皂的味道,可仔细闻起来却不是。
  眼看着宋小言在他怀里哭得伤心,褚和光被王师傅一推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为了自己掉眼泪,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心疼,连忙动了动不疼的那边肩膀,擦了擦宋小言白净的小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你看,我这不是一点事也没有吗?”褚和光一急,举起自己受伤的左手,急切地想要向宋小言证明他的伤没什么大碍,却不小心牵动了左肩的伤口,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宋小言见到这副情形,连忙把他的友手按了下来,吓得一时间忘了哭,连忙说道:“褚和光你疯了吗?你的手不要了?”
  褚和光见宋小言不哭了,倒也算曲线救国了。只是宋小言被他这么一吓,也直接站了起来,挂着泪水的湿漉漉的睫毛显得像两把小扫帚,忽闪忽闪地扫动着。
  他只觉得怀里一空,左右很是留恋地摸了摸自己胸前似乎还残留的余香,心里想到,要是能再让宋小言抱一回,就算连右边的肩膀也受伤了也是值得的。
  “我真的没什么事,医生都说了只是皮肉伤。”褚和光嘴边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伸出手刮了刮宋小言高挺的鼻梁,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傻瓜。”
  王师傅在一边那个酸啊,他恨不得现在就甩开褚和光的手,让褚和光哪凉快哪待着去。
  可他想起刚才褚和光身上的血,把整件白衬衫都染红了,坐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的样子,就怕自己一松手,他小师叔祖就当着人家丫头的面倒下了。
  谁还没年轻过呢?
  这种在学校里暗恋全校长得最好看的姑娘的情愫,王师傅都懂,只不过在他那个时候,人都比现在要保守得多,多喜欢都得藏在心里。哪里像现在,他小师叔祖都快要把“喜欢宋小言”这五个字写在额头上了好么?
  王师傅眼睛四处乱瞄,忽然就看见宋小言背后的走廊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正一脸寒霜地站在走廊尽头,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王师傅觉得自己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和自己小师叔祖差不多大的少年应该叫傅斯。是大老远跟着警队的人从市里下来的,也不知多大的来头,到了现场之后什么也不多说,直接就把宋小言抱上了他开来的那辆黑色小轿车里。
  也好在褚和光那个时候疼得晕了过去,王师傅觉得要是他当时醒的,怕不是得和这小子拼命。
  “嘿!”王师傅站在褚和光斜后方,悄悄伸出手捅了捅褚和光的背,示意他看宋小言的后方。
  褚和光早就注意到了,他和这个傅斯早就碰过几次面,两人虽然没有产生什么大冲突,可情敌就是情敌,永远不可能握手言和。如果不是宋小言在面前,他相信他们两个会毫不掩示地展露对对方的敌意。
  两人的目光错过宋小言短暂的交汇,傅斯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迎着褚和光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在宋小言回头之前猛地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个过道。
  早在宋小言扑进褚和光怀里之时,傅斯就已经站在那里了。看着举止亲昵的两人,他忽然觉得他和宋小言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将这短短的过道分割为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要是换作以前,他恐怕早已经走到宋小言身边,无声地宣示着自己的所有权。
  ——他曾经不记其数地这样做过,对方也总会知难而退。
  可今天,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他却成为了退缩的那一个。
  傅斯快步向医院的大门外走去,直到走到医院门口那盏昏黄的路灯下,才漫无目的地停下了脚步。
  周围的黑暗如潮水一般涌来,灯下方寸的光明就像海中的一座小岛。
  傅斯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巴掌大小的本子,这是他随身携带的素描本,通常用来随手记录灵感。画册的第一页是空白的,上面却留着许多力透纸背的痕迹,这些痕迹密密麻麻,似乎主人在情绪极为激烈的时候写的,但显然真正的第一页已经被撕毁了,只留下这单独一在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