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在前_246
  最难的一关,对夏冰洋来说已经过去了,所以他现在坦然又自如,正想办法取回自己的车时,无意间一转头,发现鸿宴楼隔壁是一家酒店,还是任尔东给他会员金卡的酒店。
  夏冰洋内心毫无起伏地看着几十米外的酒店大门,早前在任尔东面前说下的豪言壮语全成了空话,他现在只想带纪征去一个能自在说话的地方。他略小心地捏着纪征的衬衫袖口往下轻轻一拽,等纪征转头看他,便指着不远处的酒店说:“我们去那儿,方便说话。”
  纪征脑子里一团乱,完全没有任何主意,只能跟着夏冰洋走,直到站在酒店大堂,才反应过来他们到了酒店。他现在和夏冰洋一样,不会衍生出任何想法,只是需要一个封闭的环境,静下心来想一想今天这起意外的前因后果,或者......和夏冰洋好好聊一聊。
  乘电梯上楼的途中,两人谁都没说话,夏冰洋看着轿壁反射出来的两道人影,而纪征只顾着走神。到了房间,夏冰洋推开门,纪征率先走进去,把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穿过外堂径直走到落地窗前。夏冰洋关上门,反锁,站在玄关脱了鞋,没有穿酒店准备的拖鞋,像和家里一样赤脚踩在地板上。
  他开的房是套间,起居室和卧室没有打隔断,上两层台阶就是铺着一张圆形大床的卧室,边角处是玻璃盒似的浴室。这间酒店是一间‘情侣酒店’,夏冰洋定的这间房是所有房型中正正常的一间,但房间里的氛围还是即沉默,又有些暧昧。
  夏冰洋走到起居室,他本想到纪征身边去,但是纪征独自站在窗前的背影显得很冷峻又似乎发散着‘拒绝’的信号。夏冰洋蓦然心生一丝胆怯,所以他没有靠近纪征,而是倚着沙发背站定。
  他和纪征隔着几米的距离,低头看着吊灯的光打在地板上聚起的一块光斑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低沉的语气略有些自嘲道:“我那么想见到你,每次和你见面我都很开心,开心得要死了一样,但是你......好像并不怎么想见到我。”
  这句话听在纪征耳朵里,让他心里一慌,随之一痛,他出神地看着窗外凝黑的夜幕下瓢泼的暴雨,酝酿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没有。”
  夏冰洋一脸疑惑地转头看着他双肩略显塌陷的修长挺拔的背影:“没有?没有是什么意思?没有很想见到我?还是没有不想见到我?”
  纪征不语。
  夏冰洋慢慢朝他走过去,站在他背后,道:“纪征哥,你看着我。”
  纪征回过身,温柔却又略显忧愁的双眼注视着夏冰洋。
  夏冰洋微低着头,慢慢伸出手去牵他的手,但这回他不敢放肆,只轻轻地用自己的食指勾着纪征的食指。他垂眸看着自己和纪征勾在一起的手指,目光渐渐散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事。
  “......纪征哥,在你面前,我感觉我一直没有长大,我还是以前整天粘着你,跟在你身后打转的孩子。所以你不会正视我这个人,也不会正视我的感情。”
  纪征也看着夏冰洋勾在他手上的手指,浑身僵住了似的矇了片刻,喉咙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滚,像是急于对他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只说了句:“不,我......我在等你长大。”
  夏冰洋唇角微微一扬,极轻地笑了一下,语气却掩不住的失落:“我已经长大了,可你不喜欢我。”
  他抬起头看着纪征,说:“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纪征没有看他的眼睛,但他知道夏冰洋的目光一定非常热烈,非常真诚,所以他担心自己承受不住:“不知道。”
  夏冰洋看着他一笑:“那你现在知道了。”说着脸上笑意一抹,神色茫然了许多:“你呢?你喜欢我吗?”
  纪征忽然觉得头疼,真正生|理上的头疼,天花板上的六角棱形水晶吊灯像低低悬在他头顶的太阳,烤的他头昏脑涨,额角不停的渗着冷热交加的汗水。
  他收回了被夏冰洋勾住的手指,攥成拳头,声音微微颤抖:“冰洋,我们可以不谈这些吗?”
  迟了片刻,夏冰洋的手臂才颓然落下,平静地问:“所以你拒绝我了是吗?”
  纪征慌不择路,离开起居室上了几层台阶,在卧室窗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他弯下腰撑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苦笑了一声,道:“我连接受你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会拒绝你。”
  夏冰洋站在窗边朝他转过身:“我现在给你机会,你接受吗?”
  纪征用力撑着额角,很痛苦,又很难耐似的闭着眼:“对不起,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坦率。”
  夏冰洋脸上静沉沉的,又问:“所以你拒绝我了吗?”
  纪征一直在往后退,但夏冰洋一直在往前进,他被夏冰洋逼着后退,逼着给他一个答复。纪征退到悬崖边才发现自己躲避不过去了,所以问他:“如果我拒绝你,你会怎么做?”
  夏冰洋抱着胳膊无力地倚着墙壁,闻言很认真的低下头想了想,道:“那就不要再见面了......我很清楚我有多喜欢你,既然你不接受我,再和你见面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我今天向你坦白,就已经做好了和你分道扬镳,不再来往的心理准备。因为我不想看到你朝我勾勾手指,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朝你走过去,那样我会看不起自己。”
  是了,这才是夏冰洋,善于快刀斩乱麻,爱恨都很潇洒的夏冰洋。
  纪征知道他一向言出必行,说的出做的到,夏冰洋已经学会了三思而行,任性的夏冰洋和爱说气话的夏冰洋已经成长了,但他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你在说气话吗?”
  夏冰洋低头一笑,脸上神色空茫茫,轻飘飘道:“你这样想也可以,但这种气话我能对你说一辈子,直到我不再喜欢你,把你忘掉为止。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会一直对你说气话。”
  纪征懂了,苦笑道:“你在威胁我。”
  夏冰洋想了一想,眼神依旧空茫茫的:“威胁......原来我能威胁到你。”
  纪征道:“你能,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威胁到我,让我害怕的人。”
  纪征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夏冰洋听到了,这短短几个字竟让他心里为之一颤,他本来都已经心冷了,但因为纪征这句话,竟有回暖之势。
  他微挑着唇角问纪征:“我说如果你拒绝我,就不再和你见面,让你害怕了吗?”
  纪征已经被他的坦率潇洒逼到无可退步的地步,如果再不向他透露自己的真实的想法,他当真害怕夏冰洋会永远不见他,所以他怅然地叹了声气,道:“是的,我怕。”
  夏冰洋不理解:“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拒绝我了吗?那你为什么——”说着,他停住了,脸色一变,眼神忽然明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