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名义婚姻 第120节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怪不得能把陆父气成秃头。
  可沈溪除了听她倾诉,也没什么好说的。
  到下午三点多,沈溪他们又带着一大包腊肉、风干肉之类的返回船山县。
  ——
  一转眼到了七七年底,俩娃放了寒假。
  俩娃都七岁,都上了两年小学,小娃是一年级,可大娃已经跳到五年级。小学的课程对大娃来说并没有多大难度。
  老师说他明年半年学完小学课程,可以考初中了。
  其实沈溪更希望他能有快乐的童年,可大娃这个情况,明显跟一般孩子不同。
  俩娃总爱攀比,小娃见大娃学得飞快,感觉到了压力,沈溪对她说:“你也很棒啊,会做糕点,认识中草药,还正在学钢琴。”
  陆岭现在又忙碌起来,除了部队职位,还担任东海舰艇学院院长,并且有希望提正师长。
  周日,陆岭正好出任务回来。难得休闲放松,一大早,沈溪本来想带俩娃上山挖冬笋,却接到严岐伯的电话,对方声音带着激动:“小溪赶紧来,我这儿来了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老人家也学会卖关子了,沈溪问他那人是谁,严岐伯不肯说,沈溪一家四口改变计划,马上去杭城,到地方后,直奔干休所。
  依旧是打了电话才进大门,到了严岐伯家,保姆给开了门,一进门,沈溪就感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当沈溪跟那人四目相对,不自觉地愣了又楞。
  陆岭同样惊讶,顺手握住沈溪的手。
  对方见到她并不意外,她是听到敲门声迎出来的,沈溪一进门,就一直打量着他们一家四口。
  看到陆岭自然而然地抓起沈溪的手,还扬起唇角笑了笑。
  俩孩子越过他们三个,朝里面屋子跑,喊师爷爷。
  沈溪下意识朝陆岭看去,见对方也在看她,脸上同样写满疑惑。
  沈溪惊疑道:“你是?”
  那女人看上去四五十岁,长得跟沈溪挺像,五官几乎一样,只是她一头改良版的□□式的短发,看着英姿飒爽,而沈溪长得娇美温婉。
  俩人的气质有天壤之别。
  那女人脸上带笑:“林知瑾。”
  她这简单平淡的几个字对沈溪来说无异于夜空划过闪电,将黑暗撕开一个大口子。
  沈溪眼睛猝然睁大,被陆岭握着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她觉得喉咙有些干,声音沙哑说:“我是沈溪,你是我妈林知瑾吗?”
  那女人的声音带着笑意,说:“是。”
  说完,她朝沈溪走进两步,朝她舒展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
  沈溪大脑有短暂的空白,她被这个巨大的信息击中,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喜悦、震惊、意外?
  俩人拥抱的时候,她感觉到林知瑾的心跳速度极快,肯定跟她一样激动。
  沈溪还懵着,只听陆岭说:“我们半年前才去过你的家乡,我们以为你去世了。”
  林知瑾弯了弯唇说:“说来话长,你们先进屋看看你爸。”
  你爸!
  按着她手指方向,沈溪跟陆岭进到客卧,见严岐伯正在给床上平躺的男人针灸。
  俩娃正在床边旁观,附近,还有一辆轮椅。
  这男人是她爸?走不了路,需要坐轮椅?
  对方偏过头来看沈溪,抱歉地说:“对不起,小溪,我不知道我还有个娃,我这个当爸的很失职。”
  没尽到父亲责任,让他很愧疚,让闺女看到无法动弹的自己,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沈溪的眼泪一下子就冲到眼眶,滚烫的泪划过脸颊。
  陆岭一直很注意她的情绪,从她裤兜里掏出手绢,把她脸上、眼睛上的眼泪都擦掉。
  林知瑾站在他们对面,抬起的想给沈溪抹眼泪的手放了下来,她一直在观察两人,很庆幸闺女能有这样一个体贴的对象。
  沈溪收回眼泪,又细细打量那人,见他五十多岁,五官周正,从现在相貌推断年轻时长相不错,只是大概一路奔波又无法走路的原因,胡子拉碴显得很憔悴。
  身高一米八几的男人因为救人瘫痪在床,让人感觉特别心酸。
  沈溪心脏狂跳不止,她爸,她妈,都在这儿了,这也太意外了。她说:“没关系,我挺好的。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爸的伤是怎么回事?赶紧跟我说说。”
  陆岭看了沈溪一眼,分明感觉到她这声爸跟妈叫得自然又顺溜。
  短短几分钟,她就接受了自己父母。
  大娃疑惑地说:“妈,他们是谁啊,你怎么叫爸妈?那我外公外婆又是谁?”
  严岐伯已经给顾远韬做完针灸,把银针都收好,他拉了把椅子坐下说:“我也想知道,说说吧。”
  林知瑾走上前,搂抱着顾远韬让他坐起来,靠在床头,给他背后塞了个靠枕。
  动作很亲密,沈溪推断两人应该都未成家。
  有了这个判断,她觉得很温暖。
  看俩娃竖着小耳朵,眼神晶亮,很好奇地等着听大人说话,沈溪并不想让他俩参与对话,于是叫来保姆,让保姆带他们去院子里。
  小娃边往外走,还挺不乐意地说:“妈,我们也是大人了,怎么就不能听了。”
  等俩娃走后,沈溪跟陆岭也找椅子坐下,林知瑾就坐在床头,开始讲以前的事儿。
  “当年沈家收养你,这对你来说是个好去处,我觉得没什么牵挂,那时候土改的大环境对我非常不友好,我在家乡过得不好,而且我还想知道你爸是不是已经牺牲。我当时也很迷茫,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出路在哪里,于是给自己做了张外出讨饭的介绍信,让张满仓给我做了个坟,对外说我死了,我就离开了家乡。”
  沈溪突然觉得好笑,既然张满仓知道坟里没人,那他演技还挺好的,愣是没告诉沈溪她妈只是离开了。
  “中间的过程就不必说了,后来我加入西北军区下属的话剧团,我是一名编剧,当编剧有个好处,就是可以下部队采访,我也不管是不是同一军区,以采访为名,用了十几年时间,去了各部队驻扎的地方,包括边境,打听你爸的消息。可你爸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我找不到他,逐渐失望,觉得他真的死了。”
  编剧!沈溪本来以为林知瑾是一个散尽家财最后夫离子散自己又无奈患病去世的地主家小姐,本以为她特别可怜,没想到她活得好好的,有正经工作,也算是终于加入革.命,甚至活得很精彩。
  沈溪觉得她的认知被颠覆。
  她忍不住好奇,迫不及待地插话:“爸,那你到底去哪了?”
  顾远韬只说:“我去执行任务,去了很多年,后来我转业到西北。”
  他是一九四九年去参与建造一处军事工程,跟他一同去建造秘密军事工程的士兵有几万名,他们在大山里没有使用任何机械,完全靠人力肩挑手扛,十八年的时间才完成这处军事工程。
  当时他们走得非常突然,他们所在部队把他们的名字抹去,在亲戚朋友眼里,他们就是人间蒸发,一夜之间踪迹全无。
  他语焉不详,但在座的人都有基本素养,知道他不说便是不能详细问。只知道无法跟家里联系就是了。
  顾远韬继续说:“任务执行完毕,我曾到大榆树生产队找过你妈,得知她已经去世。”
  沈溪的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遗憾,说:“所以他们两个是你找我、我找你,浪费了这么多年?”
  林知瑾说:“这就是命吧。虽然失望,我还是会继续找你爸,是活是死,直到打听到他的消息。只是,后来地主小姐的身份还是影响到了我,运动期间我也曾作为文艺工作者,到干校参加农业劳动,接受再教育,跟别人不一样,我是实实在在的地主家小姐,我是最后一批回城的,所以又耽误很多时间。”
  沈溪不胜唏嘘,她也去过农场,不用林知瑾多说,能想象出她的经历。
  如果她一直在大榆树生产队,张满仓是大队长的话,也许会过得好一些。
  也就是说,顾远韬转业到西北,可林知瑾却在干校,这样两个人绝对不会有交集。
  “后来你们是怎么遇到的?”沈溪问。她对这一点太好奇了。
  林知瑾无奈地笑笑:“我们也是前几天才遇到,我重新回到工作岗位,跟一名同事下部队采访,途中为了节省时间,从结冰的湖面上走,除了我跟同事,还有十几名一同在冰上走的路人,冰面裂开,我们都掉进了冰缝里。”
  她又美又飒的脸庞带了柔和的神采,说:“是你爸救了我们,他是西北棉槐县公安局局长,正好路过,把我们都救了起来,我当时特别激动,想不到这个时候遇到你爸,可是湖里的水太冰,他被冰水激到,上岸后就走不了路了。”
  沈溪更加唏嘘,这是造化弄人吗,俩人刚见面一人就瘫痪,还是因为救另外一个人。
  林知瑾的温柔神色褪尽,神情逐渐暗淡:“我想严老先生医术高超,兴许有办法,就带着他来找严老先生。”
  闻言,沈溪赶紧问严岐伯:“师父,你有办法治吗?”
  要是严岐伯治不了,就没人能治得了。
  严岐伯也为俩人的事情感叹不已,他说:“要是发现不能动弹马上就治疗效果会好一些,他们坐火车过来,已经耽误了六天时间,用针灸加沙袋热敷,兴许能好,不过看造化,不能保证。”
  沈溪头次从严岐伯脸上看出这样遗憾的表情。
  听他这样说,林知瑾跟顾远韬都非常平静。
  沈溪想了想说:“我会针灸,要不我给我爸治疗吧,你们俩住到我家去。”
  当务之急是给顾远韬治疗。
  严岐伯说:“可以,针灸一天一次,沙袋热敷一天两次。”他还跟沈溪说了针灸跟热敷的方法。
  沈溪有好多话要对林知瑾说,于是她说:“妈,跟我回家吧,我家在船山县,咱们现在就走。”
  林知瑾跟顾远韬并未推辞,当即决定跟沈溪走。
  俩人只带了简单行李,陆岭拎着两人的行李,林知瑾推着轮椅走在前面。
  看着两人的背影,沈溪突然笑了笑。
  按她所知的书里内容,因为她的死黑化的是林知瑾还是顾远韬?
  按林知瑾果敢爽利的性格完全有可能。
  顾远韬这个黑化轮椅大佬也很好理解。
  不管是谁,他们都爱她。
  她现在活得好好的,段鹏程数罪并罚,被判终生□□,他现在在农场种地,也是咎由自取。
  因为知道剧情带来的不确定和不安,她都可以放下了。
  看她唇角扬起,陆岭偏过头问她:“高兴?”
  沈溪点点头,感觉温暖,还觉得这件事很戏剧性,发展到现在,她所有的疑惑已经解开。
  轮椅推至车边,陆岭舒展双臂,直接把身高足有一米八的顾远韬抱到车上,放到副驾驶的位子,沈溪把轮椅跟行李都放到后备箱,六人乘坐一辆车返回船山县。
  在车上,沈溪跟俩娃说这俩人是他们的亲外公外婆,俩娃就跟说相声似的追问情况,沈溪只囫囵地捡能说的说了。娃还太小,等以后再告诉他们详细情况。
  到家之后,他们把顾远韬安置到客卧,陆岭去挖沙,林知瑾按沈溪的要求缝布口袋。
  沈溪把大娃的卧室收拾出来给林知瑾住。小娃屋里支了张小床,俩娃暂时住一个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