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说着,黄广浩哽咽了,他似乎是因为感情的牵绊,才和这些人有了深一层的接触。
  “然后呢?你和他们干的那些勾当,别以为我都不知道!”邢鑫猛然拍着桌子,语气强硬地呵斥着,“说说,郭梅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听说,郭梅还做过器官移植手术?是你掏的钱,还是你给她做的?”
  突然,黄广浩抬起头来,看着邢鑫,又看了一眼苏默言,表情有些惊愕。
  “你们……你们怎么知道?”黄广浩身体顿时软了下去,觉得像一个透明人一样,“对,你们是警察,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郭梅的做过移植手术,是我帮忙联系的,不是我做的,即便我是医生,我也没有那个本事。”
  “你联系人是谁?通过什么渠道?做手术的地方在哪儿?对这个组织有多少了解!”邢鑫耐不住性子,一个劲儿地追问着,“而且,听说你还给他们拉客!你在这个组织充当了什么角色!?”
  “我知道郭梅患病之后,一开始想要在我们医院做一直手术。可移植匹配的器官要等很久,郭梅的病不能拖,等不了。我倾尽了家产,把房子卖了,本打算带着她去国外做,也就是那个时候,李虎知道了我们的关系。”黄广浩并没有按照邢鑫的提问回答,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讲,“李虎把我们的关系拆穿之后,一直用小花来要挟我,说如果我要是把她们娘俩带走,他就要把小花卖掉!为了小花,我忍了。那时候,我和郭梅有想过,把李虎弄死,然后远走高飞,她害怕下不去手,我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我更不能这么做……”
  “说我们关心的案情,我们不是来听你的爱情经历!”邢鑫拍着桌子叫板,苏默言让他耐住性子,不要着急。
  “于是……我找到了一条值得去试的路……买器官。”黄广浩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我们当医生的,接触最多的就是患者,癌症患者也不在少数,这条路其实也是一个患者介绍给我的。”黄广浩叹着气,“其实,很多家庭都不忍重负,承受不起换肾,换肝,换心肺的费用,更多的时候,是等不到合适的配型,需要等待太长的时间。可在这个那个世界里,只要你有钱,就能办到你想要办到所有的事情,来源不是问题。”
  “你说的就是黑市交易吧?”苏默言终于说了审讯的第一句话,“你对这个交易了解多少?只是做了一次买家?还是也充当了其他的角色?不要隐瞒,我们知道的,远远比你想要说的多。不然……”
  “我懂。”黄广浩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没想要藏着掖着,“我当然懂!我不想在里面呆一辈子,我还有小花要照顾。”
  “那你继续。”邢鑫冷哼着,“私下买卖器官,你身为医生明知道这是犯法的,难道还要以身试法?你当法律是什么?”
  黄广浩空洞的眼神看着邢鑫,他皮笑肉不笑地露出了一个苦涩的表情。
  “警察同志,当你遇到了绝望,根本不会去考虑那么多,只要她还能活着,那是我那个时候最大的心愿!别无他求。”
  “继续。”苏默言做了一个手势,又敲了敲桌子,瞪了一眼邢鑫,“你最好别打断他,让他说。他说什么,你就记什么,等他都说完了,你可以再补充想要问的问题。”
  黄广浩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往下说。
  “我是遇到了一个患者,他家里不缺钱,肝脏已经不能再负荷下去了,一直都在等肝脏的配型,一直都没有合适的。突然有一天,家里人来办出院,说起肝脏的资源问题,无意间透露出了可以在私下进行买,只有人愿意,就可以直接换肝。当时,我对这个并没有仔细的去问,没过半个月的时间,又遇到了同样的患者,我才开始注意。”
  黄广浩咽了一口唾沫,带着无奈的表情,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默言。
  “我找到了这两个患者,从侧面想要找到换脏器的联系方式,一开始他们还不愿意给,怕被人知道的多了,对卖方不利。那时候我都绝望了,在和他们说了郭梅的事情后,他们也见到了郭梅,才相信,把联系方式给了我。”
  邢鑫诧异极了,他还真没有想到,一个医生可以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他本想打断黄广浩的话,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苏默言后,只能把问题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黄广浩脸上逐渐显现出了对从事这件事后的后悔表情,丧着脸,语气沉闷。
  “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386章 交易黑市
  黄广浩顿了一下,和苏默言目光对视,说道:“我再对这个组织多方面了解之后,前后去了三次,做出来让郭梅在这里做手术的决定。”他叹了一口气,“可是你们能理解我的心情么?我是一个医生,却无法让心爱的女人在正常的医院进行手术,进行了黑市交易,我很矛盾,却又无奈。有些事情,真的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后,才能够明白那种痛楚。”
  黄广浩脸上悲痛至极,双唇不断地抖动着,似乎审讯室成为了他感情的宣泄口。
  “很快,郭梅做了手术,身体恢复的还算不错,扛过了排异期,算是挺了过来。”黄广浩忍住心中的伤痛,往下说,“我以为这件事到这里算结束了,能把郭梅的命救回来,李虎就不能再拦着我们在一起了。可没想到,他变本加厉,让郭梅为她赚钱,把她当工具一样的使唤,对小花又是打又是骂,把这个家搞得不像个样子。说什么,他还没有享受够这个女人为他带来的金钱快乐,不能这么容易放手。”
  苏默言听到了黄广浩的心声。
  他一直隐忍,一直承受,都是想让郭梅和小花在李虎的手上能好过些,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的懦弱,才让李虎越来越嚣张。
  “我和李虎沟通了几次,只要他开出条件,倾家荡产我都愿意。”黄广浩啜泣着,“李虎答应了,让我给他一百万,他马上让郭梅和孩子跟我走。一百万啊!我卖了房子给郭梅看病,身上的积蓄已经不多了,被逼之下,我开始做起了没良心的事。”
  “然后你就去给买卖器官的黑市当起了皮条客?”苏默言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
  “对,我有很有利的先决条件。”黄广浩接着苏默言的话往下说,“我是个医生,每天接触到的癌症患者很多,如果能把这些人都发展成我的客户,那么这利润还是很高的,只要做的隐蔽,就不会被人发现。更何况,我是在帮病人解决问题,在哪儿花钱都是花,为什么不让这些人有更多的选择?”
  “你成交了多少笔?拿了多少佣金?”苏默言问。
  “从我开始做这个开始到现在,一共成交了16笔,拿了三十多万的佣金,还没有赚够李虎要的钱,他就出事儿了。”黄广浩抬起头,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苏默言,“其实我不理解,李虎早就知道了我和她的关系,为什么要杀了郭梅……他这不等于多此一举么?”
  在黄广浩没说这番话之前,苏默言深信不疑,觉得李虎是罪有应得。可当黄广浩说完这些话之后,李虎的行为更是可疑了,他承认害死了郭梅,可是他害死郭梅的目的却被隐藏了起来,他想要隐瞒什么?如果说清楚了,他岂不是可以少判两年?
  苏默言敲着桌子,脑子里想着他推断的事情。
  “黄广浩,你和李虎的怎么认识的?”苏默言带着疑问,“你刚才说这些之前,并没有交代你俩的认识过程。”
  “说来惭愧……”黄广浩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在没有遇到郭梅之前,我某些功能有障碍,一直不能正常和女人交往结婚。李虎是干那种生意的,我想从他手里弄个女人,也算是能了却我想要有个家的想法。可没想到,媳妇还没弄到手,我和郭梅就好上了,在她的调教下,我才重新做了男人,找到了男人的尊严,所以我对她特别喜欢,除了她别人都不行。更何况,她还给我生了小花……”
  “你怎么就确定小花是你的女儿?”苏默言冷着脸,想要戳穿现实,又给黄广浩留有一线尊严,“你给福利院带去的那份dna报告,是你自己做的,还是郭梅给你的?”
  “实际上……那是李虎给我的。”黄广浩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笑容,“郭梅怀孕后,她就说孩子是我的,我也没质疑过。在给郭梅做完手术之后,李虎就拿着那份报告找到了我,用这份报告来威胁我……我和郭梅都有不同的忌惮,才让他一次次得逞……当然,我更多是为小花考虑,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
  在李虎和黄广浩各执一词的这一点上,苏默言不能判断俩人究竟谁对谁错,这需要进一步调查取证,多方面考量。可在情感上,苏默言更倾向于相信黄广浩,至少他是出于对所爱之人怀有“爱”的份上才做错了事,不像李虎那般无知。
  “先且不论你和李虎的对错,刨除这一点,你仔细和我说说黑市的事情。”苏默言渐入主题,“黑市都是怎么交易?像你介绍过去的这些人里,除了买家之外,有没有卖家!就比如……想要用自己身上的器官换钱的。网上都流行一句很可笑的话——卖肾买苹果,这种人你也遇到过吧?”
  黄广浩摇着头,按照苏默言的问题回答道:“没有。我介绍过去的都是买家,都是想要从黑市买器官给自己换,都是一些不缺钱想要活下去的人,当然也有一些穷人,为了活命倾家荡产的换。”
  “没有?你仔细想想。”苏默言敲着桌子,“千万别说谎!如果我没有确实证据,不会这么问你。”
  黄广浩沉默了,他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是不想提这件事。
  “我进门的时候,你就说要配合我们工作,现在怎么又不配合了?”邢鑫讥讽着,也学着苏队敲了敲桌子,“也对,犯了事儿的人,有几个愿意承认自己犯错的呢?我看你啊,也不是真心悔改!”
  “不不!我是真心悔改!”黄广浩猛然抬起头,“有一段时间,李虎逼我逼得比较紧,不让我见郭梅,也不让我见小花,天天催我去赚钱。被逼无奈,我开始寻找卖家。可是,卖家要比买家难找多了!”
  “这不都是一个道理,怎么会难?”邢鑫不解,“就按照你的路数去找呗,总有愿意去卖的。”
  “你说得轻松!如果是你,你愿意用命去换那些钱吗?”黄广浩瞪大了眼睛质问邢鑫,“反正我不愿意!”
  第387章 买家卖家
  邢鑫吧嗒着嘴,看了看苏默言,点着头,当然他也不愿意。
  “继续说。”苏默言瞪了一眼邢鑫,又看着黄广浩。
  “我用逆向思维找到了另外的一种蹊径,找到了一批人。”黄广浩愈加颓然,觉得自己做了最痛苦的事情,“劝人家丧命,不是我的长项,于是我找了一个合伙人,当然这个人也是黑市老板介绍给我的,说他心狠手辣,比我能下得去手。”
  “这个人是谁?”邢鑫又耐不住性子追问,“黑市老板又是谁?”
  “这个人叫曹洪波。”黄广浩抬起头和苏默言对视,“他和我一样,也是做皮条客的,他业绩特别好,为老板赚了不少钱。”
  “曹洪波?”邢鑫和苏默言顿时紧张起来,一起发出质疑的声音。
  当初在抓捕曹洪波之后,他说自己帮忙招工的事情,他把责任都推给了仇忠海,他从那个时候就在说谎!
  “你别告诉我,你们的老板叫九哥!?”苏默言猛然想到了这个名字。
  “对!看来你已经对这里很了解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黄广浩瘫软在椅子上,摇晃着挂在手腕上的手铐,“你看我这样,估计曹洪波那小子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在他没消失之前,我搞到了一批名单,本想自己去谈,老板怕我搞不定,于是让曹洪波来帮我。名单里一共十五个人,有五个人同意了,并且成功做了手术,都得到了一笔相应的款。”
  “把这五个人的名单提供给我,我们会一一核对。”苏默言把纸和笔放在了他的面前,“千万别耍滑头,实际上我们已经找到了三个人,只是还没有确切的线索而已。”
  黄广浩把人名都写在了上面,第一个就是贾歌,后面写着白帆、赵博、王聪、徐慧。
  白帆和赵博这两个人,古月都已经调查了,都属于爆发型的人,自从有了钱就脱离了原来的群体,各自买了房子过好日子去了。王聪和徐慧,在条仔交代的纸条上并没有。
  苏默言想到了一个疑点,问道:“不对啊!你不是说这个名单是你找到的么?可为什么,我们是从一个小罗罗的手上拿到的!他可是说,这些人是他搞到的,这你怎么解释?”
  “他搞到的?可笑!”黄广浩冷哼着,一脸不屑,“那些名单根本就是我的!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他一定是受了曹洪波的指示,不然不可能有我提供的名单!”
  “曹洪波出事儿了,你应当知道吧?”苏默言给他透露了一些案情,“有些事情,在他出事儿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得到了一手消息,你说点我们不知道的。比如……讲讲你们是怎么说通他们的,比如……讲讲九哥的事情……”
  黄广浩叹息着,摇晃着头:“警察大哥,我能不说这段么?这对我来说,真的太难了,因为这件事,我的内心一直像被人谴责般,我觉得自己是在害人。”
  “你还用觉得?你根本就是在害人!”邢鑫拍案而起,情绪依然很激动,“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行为,害死了多少人!?”
  “不不不,我是在救人,我是想让他们都活着,不想让他们受到不公平的待遇!”黄广浩用力地摇晃着双手,手铐发出的响声在提醒着他,他已经不能回头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应当早就想到,这是你从第一次接触这个开始,就埋下的祸根。”苏默言沉了一口气,拽了邢鑫一把,他抬头之际,看到了叶静怡从门口闪过的脸,“静怡?”
  邢鑫气愤地坐下,瞪着黄广浩,没有好气地又吼道:“说!你是如何教唆的?”
  苏默言伏耳和邢鑫说了两句,邢鑫不情愿地离开了审讯室,推门出去。
  “你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没交代的,等我回来。”
  苏默言也从审讯室走了出来,看到不远处葛良好拉着叶静怡在说话,他看向走廊的另一边,古月站在那里。
  “你回来了?”苏默言迎了上去,“审讯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有你,还需要我么?”古月低着头,哭丧着脸,兴致不高,“小花我已经送去了,她一直在哭,我觉得自己当了罪人。”
  “来吧,你亲自和黄广浩说,给他点希望,让他多交代一些事实。”苏默言上前拉了一把古月,古月依旧很嫌弃地躲开了他的手。
  推开审讯室的门,古月提着心走进去。
  当黄广浩看到古月的脸,他立刻精神了几分,急忙问道:“小花呢?她还好吗?希望她不会恨我。”
  “她……”古月顿了一下,坐下来,“她很好,她也不恨你,会恨我吧!她一定会觉得我是个坏人,硬生生把你俩拆开。”
  苏默言拍了一下古月的肩膀,安慰道:“这不能怨你。”
  “我们这些大人做的选择,却要让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来承受结果,你对得起她吗?”古月揉着眉心,“黄广浩,你要配合我们工作,我们才能帮你争取宽大处理!别忘了,你是一个人民医生,是救死扶伤的,不是用来当杀人凶手的!”
  黄广浩不断地点头,他知道应当做什么。
  “我都说,你们问什么,我就说什么,知无不言!”黄广浩向前蹭了蹭身子,“刚才你问的那个,我说!其实救人和害人就在一念之间,我只是抓住了病人和家属的心里状态。那些为了病人可以不遭罪,早点治疗的家属,我就会推荐他们当买家,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问题。而去寻找卖家这个比较难,我要从病例里面看到家庭情况贫寒,单亲,没有救治能力的人,既然不能做移植手术,那么不如把身体其他的器官变废为宝,用他们来换钱。反正这条命都已经踏入鬼门关半只脚了,死只是早晚都要面对的,放下心中多余的执念,给家人一份保障,至少,钱可以让他们的家人富足的活下去。”
  第388章 最后的挣扎
  苏默言和古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贾歌能那么快下定决心把自己的眼角膜卖了,就是这么一句话,戳中了他的心。所以,贾歌才会一直认为,这是黄广浩对他的救赎。
  “很多一开始都想不通的人,在经过思考之后还会回头联系我,只是死而已,并没有那么可怕。”黄广浩的额头沁出了冷汗,不淡定,不冷静,“我就是用这些话来麻痹这些人的神经,当他同样也是来麻痹自己。可只有我自己内心深处才知道,我一直都绕不过心里的这道坎,放不下让他们去死的执念,深深地认为这是错误!如果,这件事发生在郭梅身上,她愿意放弃身上的器官为我换钱,我一定痛苦不堪,一辈子内心都会受到谴责!”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古月和苏默言都沉默不语,听着黄广浩说内心的煎熬。
  “那还有另一个人……”
  “九哥……”黄广浩的嘴角微微上翘着,“这个人我没见过,为他当皮条客的人也几乎都没见过,他很神秘。”
  “没见过,你们怎么交易?”苏默言更好奇了,“用银行卡转账?现金?还是……”
  “虚拟货币。”黄广浩带有讽刺意味地笑了笑,“很特殊吧?我起初也觉得不理解。”
  “是游戏平台?还是网上赌博?”苏默言追问下去,“用这么不靠谱的交易方式进行,你们难道就没有怀疑过?”
  “人都已经走投无路了,还说什么怀疑?”黄广浩反问,“命重要,钱重要?对于有钱人来说,命更重要,对于连命都没有的人,这笔钱有没有都要死,搏一次又如何?我是卖家和买家都当过的人,更能体会他们的心情。至于交易平台,随心,游戏平台也好,网上赌博也好,任何一个可以把虚拟货币兑换成真金白银的平台,都可以成为他利用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