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妮妮摇头,“唉,笨笨,我铺了一层木地板,对吧?木地板下面我还铺了一层干草垫子呢!”她招手叫0079过来,掀开床尾的一块木板,“看见了吧?”
  齐盛一看,木板下面是捆成一束一束的干草,整整齐齐,紧紧密密地扎成一块块四方垫子。这层干草垫子在地砖和木板之间,形成一个保温层,再加上她给房顶天花板之间做的保温层,壁炉、炭盆的热量都保留在屋子里了,可他和0079的房间,一面是山壁,地面不平,垫了土,铺了一层地砖,唯一的热源在客厅中。
  妮妮给他们出主意,“现在再做壁炉、火炕难度太大了,而且还要好几天才能做好吧?先搞点简单可行的!”
  0079长叹一声,“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什么是‘简单可行’的法子啊?”
  妮妮把他领到小豆豆和竹兔的笼子前面,“看见没,这就是!”
  小黑豆豆和竹兔不约而同在笼子的角落用干草还有自己的毛絮盖了个小窝,说是小窝,其实就是一堆松松软软的干草,它们钻在里面,还把豆子和磨牙的小树枝也藏在里面。妮妮和0079无情地翻动它们的窝,气得小黑豆豆直立起来叽叽叫着表示不满。
  “干草我们倒还有很多,用来做地板……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谁也不知道冬天什么时候结束,动物们的食物储备够吗?”齐盛提醒他们,“我们又多养了一头鹿,等它生了小鹿,还要准备小鹿的食物。”
  他这么一说,0079有些沮丧,“如果到时干草不够,我们再把垫子拆开?”
  妮妮比较乐观,“也许到时候没那么冷了,垫子还没拆完,春暖花开,长出新的草了!动物们可以吃新草。”
  齐盛想了想,“其实,我们还有一种很好的保温材料,就是芦苇芯。”
  当初这玩意差点没让三个人吃死。
  气愤之余想拿来当芦柴棒烧吧,这玩意只有外壳那层皮能烧着。异星芦苇的芯不知道究竟含有什么成分,晾干之后扔在水里会浮起来,有很多小孔却不易燃,点燃了之后火星一会儿就灭了,然后就不停冒黑烟。现在一想,这可不就是极佳的内部装修材料?耐燃耐热,还轻。
  “对对对!”妮妮有了主意,打开电脑,坐在床边的矮脚小桌子边画了几个草图,“先在你们的墙壁上贴一层芦苇芯的保温层,木地板看来也得搞起来,然后呢,在窗户上方——不,在外墙上,开个洞,做壁炉!”
  “不是才说了做不了壁炉么?”0079唉声叹气,“你刚才是没看见,母鹿热腾腾的一坨便便刚掉在地上就冻成冰坨坨啦亲爱的!我要是稍微铲慢点你门前就多了两个纯天然装饰了。”
  齐盛轻笑,“都有隔热材料了,怎么不能做壁炉呢?”
  妮妮低头忙着画草图,默默对齐盛竖起拇指比了个赞,“不仅要隔热,还要通风。”她放大草图,调出投影,解释道,“我们不是做过好几个‘气死风’的竹灯笼么?要是用炭盆做‘灯笼’底,‘灯罩’上方再接个烟囱,不就能把炭火不充分燃烧产生的有害气体排出去么?”
  齐盛转动投影,“还要在烟囱上加个放风罩,防止烟气被风吹回来。”
  妮妮又对他举了举拇指。
  0079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唉,好不容易养了几天,又要辛苦劳动了。”
  妮妮给他个白眼,“那你别辛苦了,等着手指上长冻疮吧,又紫又红的水泡,可美啦!”
  吃过早饭,三个人跑到溪流对面砍了两车芦苇搬进厨房。
  这些芦苇上盖着连日积累的雪,枝叶冻得硬邦邦的,放在厨房好一会儿才解冻。剥掉外皮之后,里面的芯子像一段橡胶软管,可以随意弯曲。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齐盛用刀切了横截面和纵剖面观察,芦苇芯中有许多细小的气孔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最大的孔也不过针尖大小。
  “这东西怎么降解呢?”0079把一段芦苇芯放在盛了水的大碗里,它就浮在水面上。
  妮妮把几根芦苇芯绑在一起,“能不能用它做船?古代希伯来人还是迦太基人不就用草做船么?”
  未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三人都不是材料学或者分子方面的专家,只能信马由缰胡乱想象,但是他们之前设计的隔热灯罩的想法行得通,先做出的试验品是用鱼胶黏合的,放在厨房的炉灶上,可以有效地阻止热气四溢,在灶眼上放了一个小时后,并没有变形变黑,表面温度只比手温略烫。
  不过,芦苇芯有个致命的缺陷,它太软了。妮妮他们本以为它可以像竹子那样,或者就算像干草那样柔软,但一束干草放在一起时也是具有支撑性和一定硬度的,芦苇芯不是!它又轻,又软,一束束捆在一起时也依然这样,用0079的话说,“像是一堆扒了皮的香蕉”——芦苇芯的颜色和质感看起来真的和扒了皮的香蕉很像,还富有弹性,但是更轻,又像是一堆管型的气球。
  他们先尝试用鱼胶黏合,这能将芦苇芯塑造成他们想要的形状,可很快又发现,鱼胶放在炉子上受热后会再次融化成黏液,稍有个风吹草动,芦苇芯就分裂了。
  最后他们用竹篾编成一个没底的篓子似的结构,再把芦苇芯一层一层在篓子内外叠起来,用藤条固定。
  半成品看起来像是一摞超大的甜甜圈,中间更鼓一些,又有点像是造型奇特的手鼓,外面贴了一层香蕉做装饰。
  他们把香蕉手鼓底部切出一个倒u型的口,将它放在炭盆上,刚好合适。
  然后他们又做了一个竹篾夹扣,能把香蕉手鼓……不,是隔热罩固定在炭盆上,切掉的口子再在边上捆上一根芦苇芯,拴上一根藤绳,在罩子上钻个小孔穿上藤绳,终于隔热罩就可以随时打开或关闭了。
  接着,他们又在隔热罩上方的圆口上安上了尺寸合适的竹子当烟囱。这个简易的“壁炉”就算基本完成了。
  为了保险起见,香蕉壁炉先放在院子里烧上,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或是潜在的危险。
  吃过午饭,香蕉壁炉通过了安全验证,三人快速地做好了另一个隔热罩,趁着还有一点日光,赶快打穿了墙,把烟囱通上,连上壁炉。
  安好齐盛房间的壁炉,天已经黑了,墙洞还没补上,他也不着接,用几根芦苇芯塞进洞和烟囱之间的缝隙,倒转匕首敲一敲,“行了。有点缝也没关系。其实我挺怕一氧化碳中毒的。”
  三人一起闷笑。
  事实证明,香蕉壁炉不仅安全,还很可靠。
  这天晚上是入冬以来齐盛和0079睡得最暖和的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卧室玻璃窗上竟然还凝结了一层水蒸气。
  0079还不满足,他又去拉了一大车芦苇回来,晚上大家围着铁皮炉吃零食看视频闲聊的时候,他就从自己房间里拖出来几根,“来来来,帮我加工加工!”
  “你那个房间就那么大点,你究竟想弄成什么样子啊!”妮妮接过芦苇杆剥叶子,“唉,又不是要在这儿住一辈子。”
  “不住一辈子就不能精致点儿了?”0079看一眼齐盛,“你以为所有男人都和他一样喜欢苦行僧风格?”
  虽然妮妮觉得不甚欣赏0079那种像龙的藏宝洞一样的装饰风格,但是,她还是得承认,齐盛那个风格她更难接受。
  老实说,妮妮已经不是第一次参观齐盛的居所了。
  不过呢,之前参观的时候人家没主动邀请她。昨天安装烟囱和壁炉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齐盛的房间和最初并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用土垫平了地面,地上多了一层陶砖,床边多了一个储物的箱子,门后安了一个挂衣物的竹编衣钩,窗台下是造型简单的一桌一椅,连一盆植物都没,山壁石头墙也毫无掩饰。
  这尼玛是苦行僧住的地方吧?——妮妮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倒和0079想到一起去了。
  这不对劲啊!当初我们两个一个人住在鸟窝,一个人住在活动碳条棚里的时候你都有大房子和家具了,怎么,然后你就停留在这儿了?
  齐盛当时就看出了她的想法,可是也不觉得他这样有哪里不对,“我自己觉得舒服就行。”
  妮妮努力调整表情肌,回以他一个微笑,不过,她内心狂吼:这怎么行!我不允许你这样的男人住得这么简陋!
  第99章 愚蠢的鹿
  香蕉壁炉完成得非常及时。隔天又下起了大雪。这次的大雪是随着厉风一起来的, 天地间一片苍茫,雪花从空中飘落的途中就结成了拳头大的团,落在地上时发出“噗嗒”一声轻响, 风卷起的雪花打在玻璃床上,哒哒哒,像是又小鸟在啄玻璃。
  雪是半夜开始下的。
  有了香蕉壁炉供暖,齐盛睡得很香, 直到天快亮了才醒。他打开窗子上的木格栅, 看到满地银白,窗台上的积雪有五六厘米高。
  齐盛暗叫不妙, 赶紧披衣出门,去了柴房。
  可怜的竹兔们冻得瑟瑟发抖, 摒弃前嫌挤在一起,可即使这样, 有两只兔子已经梆硬啦!
  他再跑去隔壁看看母鹿, 它倒是很安然,看到他就慢吞吞站起来, 甩了甩尾巴, 垂下脖子, 把头伸到他肚子前,想看看他手里有没有拿好吃的——0079总喜欢给它带几粒豆子坚果, 它看到齐盛两手空空,也不生气。
  齐盛叹了口气,摸摸母鹿的脑袋,给它一些新的草料。他又跑去厨房,捧了一个炭盆回来,放在竹兔的圈里。竹兔们看到火光还是很害怕, 蜷缩在一起,不敢到炭盆旁边。
  这天中午倒是有新鲜的兔肉吃了。
  不过,接下来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兔子们一个接一个冻死啊。
  妮妮又给炭盆做了个芦苇芯的罩子,0079和齐盛搬了很多碎木屑、刨花、锯末还有树皮放进兔圈,再撒上松散的干草厚厚地垫了一层,足有十几厘米厚。他们又拖来一段大竹子,锯下来几段,里外都贴上芦苇芯,放在兔圈里,竹节那面对着炭盆,围着炭盆放了一圈。竹兔们不傻,很快发现这些竹子小窝比它们现在的窝暖和,纷纷叼起毛絮干草跑来,占了新窝。
  妮妮摸摸一个竹兔的胖屁股,“它们的毛也挺厚的,不会比母鹿的毛差,为什么会冻死呢?”
  对呀,为什么呢?
  这时雪还没完全停,飘飘悠悠洒着几点雪花,大家把母鹿拉住来,牵着它出去走走,它一边走一边拉便便,雪花落在它身上,很快积了一层,长毛上的雪冻成了冰,紧紧连在毛上,也不会掉落,它也不怎么在意,只有头顶的毛毛上雪花积得太多了,遮住眼睛了,它才会轻轻晃晃头,有时还伸出长舌头把脸上的雪花舔掉。
  回到家,妮妮拿了把粗糙的木梳给母鹿梳毛,它肚子上的长毛沾着许多干草、土渣,和雪冻成了一团一团的,变成了脏兮兮的小冰溜子,梳子齿把冰溜子梳掉了,她又找了一把原本打算用来刷铁锅的竹丝刷子给它梳身上的毛。
  母鹿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有时还能看到腹部鼓起一个小包,是腹中的小鹿在胎动。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降生,它出生后,母鹿一定会有奶水。只要好好养着这对母子,他们就会有充足的奶源了,所以得确保母鹿的清洁,他们不懂怎么饲养大家畜,但至少不能让它身上有寄生虫。
  妮妮用刷子给母鹿从头到尾刷了一遍,起初大家还挺害怕母鹿会惊慌挣扎,齐盛和0079一人一边站着,只要母鹿乱蹦乱踢就赶快制住它,没想到它还挺享受刷毛的,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很温顺。
  妮妮给它梳了一遍毛,才看到窝棚柱子上挂着几缕绒毛,“这是它平时在这儿蹭的吧?”
  0079把绒毛摘下来,“是它的毛。也许它们在树林里也会这么蹭痒痒?”母鹿的窝棚做得很粗糙,用的柱子连树皮都没刨掉,几缕绒毛夹在树皮缝里,随着风轻轻飘动。
  齐盛也在他那边的柱子上找到一缕绒毛,他用手指捻了捻,银灰色的绒毛拧成了一股线,“我们能不能用这个线织毛衣?”
  能不能织毛衣先不说,三人仔仔细细给母鹿梳了一次毛,从头顶到肚子下面都照顾到了,梳下来的毛有粗有细,背上的毛直径最粗,靠近腹部的是绒毛,在肚子两侧的毛最长,还微有些卷曲,像绵羊毛,最细软的是母鹿腋下的绒毛,0079说摸起来像羊绒,齐盛也同意。妮妮只听说过这种古老的材料。
  因为之前都没洗过澡,母鹿身上绝对称不上干净,梳了一遍毛,梳子和竹刷子的齿尖上沾了一层黑亮的油垢,它的毛大家也没敢直接拿去用,只保留了像羊绒的那些,其他的都拿给竹兔们做窝了。
  0079和齐盛磨了些晒干的冷杉枝,和炭灰、草木灰搅和在一起,当成除虫药粉洒在母鹿身上,再换了细密梳齿的梳子给它梳了一次毛。这头母兽正值盛年,毛被丰厚,身上也没有寄生虫,梳完了毛更蓬松光亮了。
  当天晚上妮妮把纺车和织机都运过来,大家研究起怎么做真正的“毛线”。
  大雪陆陆续续又下了两天,终于停下了。
  溪水依旧奔流不止,只是溪流两岸的冰层越来越厚。齐盛担心引水管会冻上,和0079在几处引水的地方插上粗大的木桩,每天早晚两次在岸上晃动木桩,把冰层搅碎。两个厕所里也昼夜不停烧着炭盆。
  雪停了,妮妮终于想起一件大事,0079的战机自从下雪以来都没清扫过,会不会出什么事?
  这架战机可是他们能否离开这个星球的关键,万万不能有闪失,三个人立即决定,步行去查看。
  即使穿着雪板,在深雪中行走也绝非易事。齐盛先走在最前面,0079和妮妮紧随其后,踩着他的脚印前进,然后再换0079走在最前面开路。
  即使这样,走到战机前时三人早就累得气喘吁吁。0079把帽子摘下来,头顶直冒白气,他闭着眼睛比划了个古怪姿势,“我把毒逼出来了!哈哈,哈哈!”他大笑了四声,才发现齐盛和妮妮完全没get到他在做什么,都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不由长叹一声,“文化隔阂。”
  “这是什么不正经的涩文里的不正经情节么?”妮妮问。
  齐盛代答,“也许不是涩文,是不正经视频里的东西。”
  0079怜悯地看这两个人,“连武侠、内功都不知道,唉,你们的精神世界一片空白。”
  三个人互相调笑,一边把背篓卸下来,拿出炭盆,先找个背风地升起火,再把妮妮的便携帐篷支起来,这周围全是倒下的大树,风吹过来几乎没有遮挡,格外冷。
  烤了会儿火,吃了两块点心,他们用木铲和扫把小心地扫掉战机上覆盖的雪。
  最厚的雪层足有十几厘米厚,冻得硬硬的,掉在地上把雪堆砸出一个坑。
  好不容易把机舱罩上的积雪都清理掉了,驾驶舱看起来一切正常,妮妮刚松了口气,就听0079说了一句“糟糕”,机舱门冻上了。
  无论他用声音启动,还是用手推,纹丝不动。
  妮妮紧紧皱着眉,齐盛问她,“你很着急要取里面的什么零件吗?”
  她摇摇头,“不确定。可是万一要用的时候还冻着怎么办?”
  齐盛安抚她,“那就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再来取吧。这个季节,即使能让无人机飞上天,恐怕也很难发现什么。”
  0079补充一句,“即使发现了什么,我们恐怕也去不了。”他抬起熊掌似的脚,“我们走到这里,比平时多花了一倍还多的时间,这才多远?怎么可能走得更远?”
  妮妮一想也是,“行吧。只要战机不被雪压垮,不被冻裂就好。”
  回家的路上,他们在树丛中又看到了那群鹿的身影。它们远远的一见到他们就散开向林中更密的地方跑了。不过,0079还是数了数,“十六、十七、十八……十九只。这些鹿和我们知道的鹿群习性不太一样啊,有角冠的大雄鹿还有至少两只,年轻雄鹿也有七八只。”
  他这么说了之后,齐盛才想起来,海牛群似乎也是这样,一群海牛中有好几头巨大的成年雄性和一群年轻雄性,似乎并没有明确的“头狼”地位的alpha雄性。
  “还记得海牛群之间的杀戮么?我们起初也以为它们是食草动物。”齐盛跟妮妮解释,“当时我和0079太惊讶了,忘了拍视频记录,进攻的海牛群杀死了所有的雄性海牛和幼崽,俘虏了雌性。它们的进攻甚至是有策略的。”
  0079点点头,“确实。进攻这一方在数量上并不占绝对优势,它们的策略是几只成年雄性围攻较弱的没什么经验的年轻雄性,其他雄性围住对方的成年雄性,不让它们互相救援,再派几只年轻雄性去冲击和恐吓带崽的雌性。年轻雄性很快被逐一杀掉,再集合全力,围攻成年的雄性。最后,打扫战场,带走俘虏。”
  妮妮听了,看向跑远的鹿群,“它们是从哪里迁徙过来的呢?海牛群带着俘虏去了哪里?会不会还有鹿群过来,和它们发生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