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幸亏你在家,没让我爬楼梯上来,感谢良工又救我一命。]
  你,不是应该在师门聚会吗?良昭问话间上前两步,搭手帮忙。
  交接时,注意到他的掌心被塑料袋细细的拎手勒出了几道红中泛白的痕迹,指尖也冻得冰凉。
  刚才是在,不过没意思,随便扯了个理由就溜出来了。
  凌玄挺身,把怀里抱着的火鸡套盒举到了良昭面前。看,超市特价,好多人排队呢,这是最后一只了。
  说完又实为惋惜地嘟囔着:买是买了,可我家没有烤箱。
  良昭心领神会地瞥了眼自家1201的房门,抬脚抵住门框,阻挡住邻居已经要擅闯民宅的举动。
  所以想拿进去烤?
  凌玄腾不开手,直接用膝盖顶开良工的腿,轻车熟路地走进去,只留句:你还欠我一顿家常饭呢,想耍赖吗?
  青年径直走进去餐厅,把食材铺摆在桌子上,拧身时见房子主人依旧表情无奈地站立不动,仰起头拉着长音催促。
  哎哟,又不白吃你的。所有的酱料和配菜都买全了,还自带酒水。快点烤它吧,良大厨,我特别想吃,特别想吃。
  听了这话,良昭才注意到被他随手放在旁边的葡萄酒,一眼便认出了这瓶价格六位数的收藏级波尔多佳酿。
  47年白马?
  恩,好酒就是要分享的。反正良工也看穿我的败家子面孔了,一起喝嘛。凌玄说着,已经回到门口捉人,双手扶住良昭后背,推着他走进厨房。
  已被安排得妥妥当当,良昭只能从善如流,开始洗手整理。堆在桌上的两大包东西还真是把所有材料都备齐了,光是简单处理起来就要花费不少功夫。
  叮铃铃
  凌玄。
  门铃再次响起来,做菜腾不开手的人喊邻居去叫梯开门。
  一道身影从客厅方向横穿了过去,来了。
  一句隐约的道谢声后,凌玄举着油腻腻的外卖盒子回到厨房。你原本就打算吃这个?才多久没见,良工的生活都堕落成这样了?
  良昭没空抬头,专注地把揉拌好的火腿板栗吐司洋葱等材料塞进火鸡肚子里,简单两字回应:省事。
  你这么累啊?凌玄忽然满脸乖巧神色,踱步到良昭身边,看着他娴熟烹饪的动作,放轻声线问:我又不懂事儿了?
  良昭的动作一顿,与身边突然安静下来的年轻人对视两秒,又气又笑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你?
  凌玄俊朗的脸上重新展出笑意,就着两人贴近的距离,自然地把手搭在良工肩膀上,讨好着:那我给你捏捏。
  得了吧,去帮我把柠檬切一下。
  好嘞。
  略显狭窄的空间里,两个高大的身影各自忙碌起来,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半个小时前还冰冷的厨房,已经火热起来,刚送来的外卖躺在一大堆丰盛食材堆砌的角落里,静静地旁观着圣诞夜里的弥弥烟火。
  漫长的等待后,烤箱终于发出一声嗡鸣。良昭戴上隔热手套,把火鸡盘整个端出来。
  放这里。还不等摆上大理石餐桌,凌玄已从露台边探头出来,招了招手。
  袒露在夜色下的空间已经被他清扫干净,支起小餐桌,也摆上了酒杯。
  大冬天的也不嫌冷。良昭俯身把切好的火鸡摆好,顺便拿了他的外套递过去,穿上。
  凌玄披好衣服靠坐在高层的围栏边,感受着初冬夜里爽冽但不算严寒的温度,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都没发现,今晚的风真舒服,是不是?
  今晚的风真舒服,和今天的月色真美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良昭只是点了点头,沉默地坐在他身边。
  凌玄抿了一口紫红色的醇液,在夜空下抬眸仰望星河,被皎皎月光映得轮廓飞扬。
  气氛沉默片刻后,噹的一声脆响,两片玻璃壁轻撞在一起。
  良昭收回和他碰杯的动作,开口致歉:前阵子是我太忙,忘记了答应你的事。说完,把酒凑到唇边喝了两口。
  我知道。凌玄神色并无半分不满,出言提醒:而且你不只鸽了我一次,上周五连武馆也没去。
  歼灭那边有什么新鲜事吗?
  有啊,你错过了我精彩的一挑六直播。下一次,可能就要踢到你的场了。
  凌玄本想恶劣地吐槽某位不称职考核官,奈何他剑眉如画,让人丢盔弃甲无从讨伐。
  良昭讪笑着咽下一口酒水,领口处露出的喉结性感地上下噙动着,清了清嗓,声音轻而略有些沙哑:你啊,还早着呢。
  嘶。有被嘲讽到的凌玄咬紧牙齿,学着岑祁那条黑蛇的样子,不甚服气地恐吓。
  莫名可爱的举动让良昭的笑声更愉悦了些。
  论文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我下个星期就要开始离校实习了。18年寒窗苦读,还有点舍不得。
  你算是寒得哪门子窗啊?
  良昭侧目瞥向这小子晃荡酒液的动作,也递了递杯,那祝你前程似锦。
  切,木头桩子,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凌玄嗤声自言自语着,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夜里的风渐渐吹凉了餐桌上的火鸡。良昭正抬头欣赏着午夜的残月,忽然觉得膝上一沉。
  原来是坐在前面的人仰躺了下来,倚靠着他仰望满幕星辰。
  良工,我有点头疼。
  你喝太多了,先进去吧,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恩。凌玄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跨着满地狼藉进门。
  不料他脚下绊到一罐气泡水,猛的栽倒下来,拥进了一个坚实怀抱。
  熟悉的杜松子香气被夜风送入良昭鼻息,与葡萄酒的甘冽混杂成诗。
  像是几个月前在公园初遇的那样,压在身上的重量迟迟不见消减。
  又不起来?
  良昭用胸膛撑住他的身体,淡然地半躺在更加凌乱的露台上,低声反问:打算让我连你一起收拾了?
  凌玄凑到身下人耳边,喷吐酒气,声线也肆欲酥痒,唯独眼神清明至极。
  我不做一夜情郎。
  你就算是道冰棱,也得长在我自家屋檐下才行。
  时间逾过凌晨一点,圣诞晚餐现场才被良昭整理妥当。
  打开房门,目送凌玄拖着懒散的脚步走回1202。迎着声控灯的光亮,再次看到长廊下一排摆放整齐的花盆。
  那些原本已见干瘪的番杏科植物正在缓慢地恢复着生机。
  良昭回到自己卧室,躺倒在床上,在未开灯的漆黑环境里摸出手机。不知何时,微信列表里已经躺着了一条来自邬泽的消息。
  [听简安宁说你都忙完了,怎么没到往生喝酒?白白等你好几个小时。]
  良昭疑惑地蹙起眉头。
  [今晚你们师门不是在庆功宴吗?]
  [哪儿来的消息?]
  [你某个学生的朋友圈。]
  [确实吃了顿饭,但那是上个周末的事了。]
  [?]
  良昭察觉到异样,重新点开朋友圈,果然先前的动态已经被删除,最新的一条在3分钟前。
  [祝人圣诞快乐,不如陪着一起快乐。今晚的表现还算不错,无人思我?不可能的。 ]
  手机轻轻震动,邬泽又发条新消息过来。
  [行了,太累就早点休息吧。]
  良昭面无表情地打字回复。
  [被小朋友耍得睡不着。]
  第15章
  与预料中的分毫不差,良昭果然在星期一工作日的早上接到了誊星制药负责人的电话。
  作为一直以来的研发合作伙伴,受邀参加新一阶段的工作洽谈,良昭当然无法推拒。
  誊星公司总部坐落在A市固产最密集的中心商业区。
  从三十几层的大厦落地窗向下眺望,金色的阳光把周边的玻璃都映得一片闪亮。
  良昭气定神闲地倚身在皮制的沙发里,听着另一位研究员讲解投影,偶尔会用漂亮的手指捏起笔杆,在膝边的数据册上勾画几笔。
  嗡
  手机轻震,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凌玄:良工,我昨晚是不是把蓝牙耳机落在你家里了?]
  [没瞧见。]良昭垂眸瞥着屏幕,指尖快速地点了三个字回复。
  [那就是又丢了,烦死了。]
  手机安静半分钟后,又是接连两条消息发进来。短暂的间隔,就仿佛是对面的人早已准备好了万能说辞。
  [今天仿佛水逆,实习工作不顺利,同事还都躲着我。]
  [啊不开心~良工行行好,中午请我吃饭吧。]
  这小子真是磨人。
  负责解说的誊星研究员已经翻出新的一张折线图。良昭没再回复,把手机重新收回口袋里,继续抬头听讲。
  日光渐盛,持续了几个小时的研讨会终于结束,几位项目研究员互相交谈着离开坐席。
  你是怎么搞的?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会议室的门刚被推开,便从公司走廊内传来低沉的责骂声。一小沓复印纸被人扬起,散落得到处都是。
  对不起,我马上重新校对一份。与暴躁声源相对的是一道细如蚊呐的年轻男声。
  你都来公司一个星期了,复印资料还要人教吗?和你说了多少遍,这些数据很重要,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工作失误的实习生被骂得脸色青白,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蹲身把地上的A4一张张捡起,口中还不停地道着歉。
  小何,你来一下。
  好的。
  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情绪,年轻人耳畔又是前辈们安排工作的呼唤声。
  忙碌不停的实习生从良昭身边小跑而过。从他模糊的眉眼来看,应该二十二三岁,或许刚毕业,和凌玄差不多大的样子。
  想到刚刚还在抑郁撒娇的邻居,那个家伙也是刚刚实习,一身骄傲的校园天骄,他受得了端茶打水、被使唤又挨骂的委屈吗?
  良昭一时心软,抬腕看了看表盘,时间正合适。
  良工。
  恩。
  从身后赶上的姜总打断了人的思绪,他礼貌微笑着,发出邀约:刚才辛苦了,和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不了。我中午还有事,姜总请便。
  良昭情绪淡漠地拒绝了邀请。其实所有合作伙伴都知晓,他从不会参加正式工作以外的任何应酬。
  姜总自然不强求。
  也好,那就不耽误良工时间了。等进一步实验计划确定下来的时候,我们再详谈。
  良昭没再开口,微微点头致意后,挺着脊背走出誊星办公楼。
  冬日气温偏低,步行走在户外让人格外神清气爽。街道两旁统一风格的新现代建筑林立,各种办公写字楼整齐排列一望无际。
  如果说中心商业区寸土寸金,那么处于其心脏地带的Dr大厦绝对是金筑的头号代表。
  良昭走进接待大厅时,这里的墙挂式电子钟正指向十一点二十。不知道某位实习生有没有到午休时间,又有没有和同事们结伴去吃饭,想发条消息确认一下,才发现手机已经黑屏。
  良昭走到前台处,主动向里面两个长相清丽的女员工寻求帮助。
  不好意思打扰下,我的手机没电了,可否借用下充电器,或者麻烦你们帮忙联系下贵司员工?
  即便良昭的气质疏淡,英朗清冷的面庞依旧足够敲人心扉。
  接待姑娘仔细辨认了求助者的手机,笑容得体地开口回应:抱歉,我这里没有这个型号的充电器。请问是哪个部门的?我可以试着帮您叫一下。
  良昭并不清楚第一天实习的邻居属于什么部门,只能报出名字,他叫凌玄。
  前台接待员提座机听筒的动作倏然顿住,精致五官上的表情也有一瞬惊疑,片刻后才恢复如常。
  额,不好意思,请问您和我们凌总有预约吗?
  一个敢报,一个敢答。只在十秒之间,谈话双方各自被哽住一次。
  良昭将掌握的所有信息在脑子轮过汇总了一遍,最终得出了结果,自己又不幸踩中了小邻居挖出的天坑。
  空气静止几秒钟,拜访者微夹眼角,轻叹一声:算是有吧。
  两个小时前约的,但他没答应。
  前台姑娘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读懂面前这张脸孔上的复杂表情,只好挤出一道笑容。
  好的,那我需要先打电话问一下,请问您怎么称呼?
  良昭。
  接待员熟练地在座机上按下几个数字,接通了内部通讯。这里是前台,有一位姓良的先生说是和凌总有约好的,我知道了。
  女孩放下电话,伸手指向休息区的方向,您请坐稍等,特助还需要向上确认一下,很快会给您答复。
  良昭点头,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等待,随手翻看起玻璃桌上的财经杂志。
  大概只几分钟后,厅堂里响起职员们此起彼伏的问候声。
  凌总。
  凌总好。
  良昭闻声抬头,一道西装挺括的修长身影迎面而来。亲自下楼的凌玄迈着稳健步子,整路都微微点头示意。
  他穿正装的样子与平常截然不同,西装革履陪衬下的容貌依旧年轻俊朗,但多了许多分的淡肃稳重,如兰气度让人无法轻觑。
  凌玄在一众职员的注目下,极其自然地停在良昭身前,笑问:来了怎么没告诉我?打算制造惊喜啊?
  惊喜的到底是谁?这就是你说的实习?
  良昭把惊字咬得略重,引得面前人眼波含笑,把语调和姿态都放得很低,像是在表达歉意,也带着哄劝意味。
  生气啦?大庭广众的,给我留点面子。先找个地方去吃饭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