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坡芽村
  水墨恒陷入险境,只觉有千军万马向他奔赴而来。
  为首一人面若红枣,横眉细眼,尖嘴猴腮,身材短小,却显得十分精悍勇猛。
  水墨恒孤身一人,也无心恋战,想着即便能杀他个几十上百,最后累也要累死,这笔账不划算。
  “追。”
  “追。”
  为首那人不断发号施令,身后的人马如决堤的江水奔涌。一人一马在前,数千人马在后,像一条游动的巨龙,场面颇为壮观。足足奔驰了二十多公里。
  “妈的,死路。”
  水墨恒被追至一座山峰下,前方陡壁峭岩,右边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左边是一条荆棘丛生的山道。心念电转,唯有策马向左,沿着山路攀岩而上。
  马行上坡,本就吃力,兼之一路奔波,脚下又是嶙峋怪石,没过多久,便气喘连连,口吐白沫。
  “马勒戈壁。”
  水墨恒只得翻身下马,回头一看,眼下黑乎乎的全是人影。又朝山上一望,看不到一棵树木草丛,光秃秃的一片。
  “什么鬼山?全是石头。”
  水墨恒心凉半截,这里不会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吧?来到这个世界老子还没来得及享受多少呢,我日他奶奶的。
  殊不知,这山正叫齿豁山,而山下那条河叫作沙河。
  怎么办?
  水墨恒贴着马头,像亲兄弟般,说道:“我的好马儿,不是我不要你,实逼处此,无可奈何啊。看这山路,你是不能与我同行了,且看你自己的运气。”
  说完一拍马股,迫其冲下山峰。
  马儿一声嘶鸣,似乎懂得主人的心意,奋蹄朝山下疾冲而去。
  水墨恒又俯身,用龙渊剑撬起脚下一块块巨石。巨石沿着山峰翻滚而下,底下传来一阵阵尖叫声。
  就这样,水墨恒徒步,时不时地用龙渊剑撬起一两块石头,以打断敌人追赶的节奏。
  好不容易爬到山上,想着天色已晚,怎么也能找个藏身之地。可放眼四顾,唯有一首凉凉送给自己……
  山的对面仍是高山。
  中间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峡谷。
  可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作“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绝境。
  面若红枣的人率先冲了上来。
  一个。
  两个。
  俯仰之间,山上人头攒动,有些气喘吁吁,有些怒目相向,有些面目狰狞,在月色的掩映下,显得格外诡异。
  ……
  新总督行辕后院。
  馨儿坐立不安,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天色黑尽,幽邃的天幕上缀着疏星朗月,街面上戒备森严,到处都是荷枪持刀的兵士。
  刚吃了大败仗,为防僮兵去而复返,殷正茂亲自指挥,将先前留守的将士全部用来驻扎守护,把个庆远街保护得铁桶一般,同时安抚流民,慰问受伤的将士,以尽总督之责。
  只是,他最担心水墨恒。
  二更时分,翻羽一声长啸,打破了庆远街的沉闷。
  “大哥。”
  馨儿慌忙奔出来,眼睛肿得像棉桃一般,朝着马儿啸声传来的方向眺望。
  “督军御史回来了。”几个士兵惊喜地叫了起来。
  殷正茂鞋都没来得及穿便冲出营帐。
  然而,希望大,失望也大。当翻羽奔驰近前,只见它满身血污、皮开肉绽,背上哪有水墨恒的影子?
  馨儿冲上前去,一把抱住翻羽,像丢了魂般,失声痛哭。
  ……
  广西拥有独特的喀斯特地貌,河流纵横,清澈娟秀,在地域上多与奇峰相配,形成一派山水相依、山环水绕的秀丽景色。
  除了举世闻名的漓江,还有融水的贝江,西延(现改名为资源)的资江(也叫资水),崇左的左江,左江的支流黑水河,宁明的明江等等……
  像什么东湖、南湖、榕湖、杉湖、龙珠湖……真个是没有一处不婀娜多姿。桂林山水甲天下,绝不是盖的。
  而在广西众多的河流之中,沙河似乎排不上号儿。
  它只是宜山下枧(jiǎn)河的一条支流,远不如左江支流有着“神秘旖旎鬼斧神工”之谓的黑水河那么出名。
  但沙河铸就了一个著名的村庄——坡芽村(今已迁至云南)。
  那里山清水秀,犹如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村里住有几十户人家,村民均姓莫,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坡芽村清一色的干栏式建筑,外墙由浅黄色的粘土垒成,低矮处附生着油绿的苔藓,青色的培瓦,一片连着一片,均匀整齐地铺排于屋顶两侧,远远望去,犹似一本本翻开了的书反扣在房梁上。
  绿色的竹子、芭蕉、菜畦散布于房前屋后,每当清风徐来,摇曳的竹子便传来沙沙之声,悦耳动听至极。
  那里的房屋,内墙多是竹片、木板镶拼而成,前后各有堂屋,中间是一个天井,将堂屋一分为二。天井由石板砌成,石板上雕刻着青蛙、壁虎、鲤鱼等各种石刻。
  前堂屋无人居住,仅作厨房、堆放燃料、关牲畜之用。
  “姐姐,姐姐,莫秋楠又来了。”
  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烂漫天真少女,身着天蓝色长裙,扎着一条长辫子,辫尾处系着一条彩巾,穿过前堂屋,跃过天井,连蹦带跳至后堂屋。
  “小白。”
  后堂屋中的女子轻声细语,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年纪看起来稍长些许,梳着龙凤髻,头发由后向前拢成鸡臀般的式样,上面插着一支骨质横簪。
  两人相貌皆清丽绝伦,超然脱俗。
  “他还没醒过来吗?”那位叫作小白的少女,瞟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年轻人。
  稍年长的女子摇了摇头,停顿片刻,带着一股怨气,道:“他又来做什么?”
  “姐夫自然是想姐姐了。”
  “哼,我才不要他想呢。”
  “那姐姐当初为何答应嫁给他呢?”
  “是爹爹的意思。”
  小白摇头叹道:“可爱情是姐姐自己的呀,我若不喜欢一个人,宁死不嫁。姐姐心地善良,总替他人着想,最终苦了自己。”
  “哼,你小小年纪,又懂什么爱情?”
  “我今年已十六岁,姐姐大不过我两岁而已撒。”小白噘起嘴莞尔一笑,轻手轻脚踅至床边,“这个人好生厉害,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竟没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