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熏不死你
  无道恨恨地盯住兰不远睡得死沉死沉的脸。
  丑。
  是真丑。
  本就不好看,皮肤还灰不溜秋、皱皱巴巴地贴着骨头。
  太丑。
  这么丑,居然敢流口水……
  他气得鼓了鼓胸膛。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凉意从胸前水渍处渗进皮肉……
  “我、一定、亲手、杀了你。”他冷笑两声,“只是还未到时候!”
  他盯着她灰白的枯发,慢慢将手指探入发丛间,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重重压在他胸前那滩水渍上。
  “熏不死你。”他冷冷地说。
  ……
  凤倾绝摘下雪白的绢丝手套,指尖轻轻地叩击在铜制的桌案上。
  “叮——叮——”
  长眉微蹙,许久,他抬起眼睛,看着立在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半张脸木然,另外半张脸上露出惴惴不安的神色。
  “城主……我的情况您不是一清二楚嘛,我记不住事,遇事又容易被情绪左右,严重时候能影响到记忆……”半脸男子紧张兮兮地搓了搓手,“这事我也觉得匪夷所思,星宿师大人怎么可以这么厉害呢!简直是神人啊!太厉害了!这世上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嘛!我觉得这事很快就能成了,一旦事成,黑水就能被引到五花界那边……天哪,城主,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城主您可千万不要偏听偏信,还是把老七他们喊过来给您回话吧!”
  “不必,”凤倾绝抬了抬手指,“二,知道我为什么最重视你的信息?情绪不会说谎。”
  二急了:“城主,暗翼的弟兄们个个忠心不二,我可以用性命发誓,他们也不会对您说谎!”
  “我说的不是这个。”凤倾绝抬眸看了看他,“我指的是,你能看见眼睛看不见的东西。”
  二松了口气,挠挠头,“原来您说这阴阳眼啊。啊,嘿嘿,十九也有啊,嘿嘿……”
  凤倾绝无声地叹了口气,揉着眉心:“散我香火,千。”
  鸽蛋大小的红叶出现在凤倾绝掌心,他把它递给半脸男。
  “去见十九吧。和她分一分,别老让他们几个接济,一个一个,修为都倒退了。”
  “哎,哎!”半脸男大喜过望,接过香火钱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一个像影子一般的黑衣人从屋角的阴影中慢慢走出来。
  凤倾绝揉着额角:“出息!这花痴相,看着都烦。”
  黑衣人阴柔地笑了笑:“连您都看出来这孩子喜欢十九。”
  凤倾绝叹了口气,缓声道:“零师,你以为如何?”
  被唤作“零师”的黑衣人自然知道凤倾绝问的不是那两个二愣子的情事。他笑了下,轻轻软软的声音从咽喉中滑了出来,极阴,让人一听就觉得这个人不该有喉结。
  “星宿师把一句话重复了三遍。”零师笑着说道,“单凭这一点,就能知道这个女炉不简单或者是她与星宿师的关系不简单。不过话又说回来,您也知道,那位年纪太轻,又有本事,性子难免阴晴不定。说不定只是闹情绪了——您且看看明日那女炉是死是活吧。”
  凤倾绝轻轻点了下头,道:“其实是两遍。嗯,我留了一点真气在她的心脉中。”
  “呵,”零师不自觉地抽了下面皮,“您这是在试探星宿师的底线?!”
  “和本事。”凤倾绝眯起了狭长的眼睛,“零师不会真的相信,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吧?”
  “真说不好。”零师烦恼地皱起眉头,“他有法宝,很难找到不引起他疑心又能试出他实力的机会。不过,此人既然求财,倒也叫人心安些。”
  “是啊。胃口可大呢。”凤倾绝笑了笑,“只不过,他值这个价钱,物超所值。”
  “您当真打算把黑水引到五花界?”零师迟疑地说道,“虽然这黑水的确是有害无利,但黑水界万万年都是这般过来的……而且因着黑水,咱们黑水界也从来不招人觊觎……若是星宿师他当真成功了,只怕前路莫测啊!”
  凤倾绝的眼神中有微光闪烁:“零师,机遇向来只与风险共行。拒绝风险,便是将机会拒之门外了!”
  “属下明白。”
  凤倾绝点了点头:“不要监视他,甚至不要让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他会知道的。”
  “是。”
  凤倾绝看着案上的烛火发了会儿愣,迟疑地抬起眼睛:“……还有事?”
  零师看起来也有些犹豫:“今日被杀的那个女炉,是雪坞余孽。”
  凤倾绝神色僵了一瞬,然后脸色飞快地阴沉下去:“哦?”
  零师小心翼翼,“雪坞逆贼当初已被尽数清剿,这一个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她胆大包天,潜入黑水迷城,应当不会就是为了做个女炉吧?此事会不会还有疑点?她的死,究竟会不会另有别情?”
  凤倾绝面色平缓下来:“没有。我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到了案发之地,死者和凶手身边再无第二个人,杀人动机明确,凶器也是凶手之物,没有任何疑点。否则,我也不会亲自出手。”
  “您不是从来不杀贱籍吗?”疑问脱口而出,旋即,零师急急告罪,“属下失言!城主恕罪!”
  凤倾绝的黑瞳如同一眼不见底的深井,他的语气温和依旧,道:“她没有戒痕。是平民。我从不亲手杀贱籍之人,今后也不会。”
  “属下知错。”
  凤倾绝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转,轻声道:“去忙你的事吧。”
  “是!”
  凤倾绝沉默许久。
  终于,从袖中取出一幅画。
  往日情景历历在目。
  他画她,背弓持箭,矫捷如豹。
  她却说身边少了一个人,夺过了纸笔。
  他以为她要画他,暗自窃喜。
  不料等到画成,却是两个女子并行于林间,一个是她,美如娇花,另一个满头脏辫,细眼厚唇。
  她第一次和他说起了从前的事情。她的身世,以及她唯一的朋友。
  本来他们说好了,等到来年开春,就陪她回林子看一看,再去雪坞找一找她的朋友小麻辫。
  谁料造化弄人。她不跟他商量,就私自放走了一批来自雪坞的女炉,而她们却顺手劫走了他的父母……
  时至今日,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