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还是说你就有这方面的癖好,恋痛?
  宁逾眼睛都瞪大了:你、你说什么呢?
  沈浮桥放开宁逾的后颈,深黑的眸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他蹙眉盯了宁逾好一会儿,最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宁逾的血是甜的,很甜。
  他能感觉到那些血液在身体里化成某种特殊的源力,苦苦支撑着他油尽灯枯的躯体。
  确实差不了多少都是浪费。
  哥哥。
  沈浮桥快被宁逾逼疯了。
  但宁逾没有再开口。
  沈浮桥一步步往外走,内心几乎是纠结到痛如刀绞,最后还是没忍住扶了扶手边的门框,匆匆地往后暼了一眼。
  只见宁逾无声地立在原地,眼圈红红的,唇向下紧抿着,望过来的眼神有点可怜,还有点委屈。
  他腿疼
  妈的。
  沈浮桥第一次产生了想爆粗口的欲望。
  他沉着脸折返,把宁逾抱进了卧室,毫无温情地扔进柔软的缎被间。
  宁逾轻声开口:哥哥,你在生我的气吗?
  沈浮桥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心脏不自觉地刺痛了一瞬。
  他是出于好意,他有什么错
  反倒是自己,废人一个,还冲他发脾气。
  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宁逾。沈浮桥喉间哽了哽,声音又痛又涩,你可以给我一片鳞吗?
  宁逾眸色不着痕迹地冷了冷,嗓音也沉了下去,你要我的鳞做什么?
  我知道你的鳞很珍贵,只要一片,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你指东我不往西,我什么都听你的。沈浮桥的语气甚至带上了哀恳,我只要一片。
  宁逾抬眼盯着他看,像是在他深沉晦涩的黑瞳里仔细分辨着什么,沉默良久,才缓缓启唇问。
  我要一个吻来交换。你给吗?
  什么?
  给不起就别瞎要。哥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贪心?我讨厌贪得无厌的人。
  沈浮桥单手撑着床沿,沉痛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被宁逾的话砸昏了头。
  什么叫做一个吻来交换?
  宁逾,我觉得现在有件很严肃的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明白。
  但说无妨。
  沈浮桥看着他好以整暇的脸色,肃声道:我是男人,你是雄性鲛人。
  所以呢?
  好像单凭这一点得出结论太过武断。
  但他们之间相隔的又岂止是这一点?
  一个是来日前途无量的主角,一个是走进穷途末路的炮灰。一个属于大海,一个困顿山林。
  沈浮桥在心里罗列了一大堆两人之间的天堑,唯独没有想过能否在一起的核心
  是否相爱。
  也许是他忽略了,也许是他不敢深想。
  这对于他是一种折磨。
  哥哥,你在嫌弃我吗?
  嫌弃我是异族?可是我也可以变出双腿,我和人族有什么不一样?
  嫌弃我不是女人?可是我一样可以让你亲让你摸让你抱,就算你不举我也能给你治好。
  我宁逾身材好相貌佳,能疼人会撒娇,身份尊贵武力值高,哪点配不上你了,就因为我是雄性鲛人你便视我如洪水猛兽?沈浮桥,你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嫌弃我?
  宁逾简直火冒三丈,撕开了多日以来竭力维持的假面,装都不想再装了。
  沈浮桥觉得他需要被教育,他觉得沈浮桥脑子才有毛病。
  阮白说的法子确实有用,但效果太微弱了,他等不及,沈浮桥也没剩下那么多时间。
  鲛人敏锐的感知能力能察觉到沈浮桥对他不是全然无意。他今日就要推沈浮桥一把,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心。
  第19章 不速之客
  沈浮桥深深地皱起了眉。
  窗外的阳光泄进来,像是在宁逾淡蓝色的眸子里撒上了细碎的金辉,尽管沈浮桥的目力已经不太好了,他依然能够看清楚自己在宁逾眼睛里的倒影。
  看起来认真得过分。
  太荒谬了。沈浮桥的唇齿间似乎还残存着宁逾的血味,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不太敢直视宁逾的眼睛,太荒谬了!
  哪里荒谬了?
  字字皆为妄谈。宁逾,我们还不是可以开这种玩笑的关系。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饲养。
  宁逾淡淡地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光影映在他精致漂亮的脸上,看上去有些冰凉。
  沈浮桥看出来宁逾生气了。
  说起来也很奇怪,照宁逾这种喜怒皆形于色的性子,要怎么成长为当鲛人王的料,沈浮桥每次都想不明白,但每次都忍不住担忧。
  这次自己的穿书是一个变数,改变了宁逾的人生轨迹。自古以来功成名就者大都愤而成事,可自己非但不与宁逾结仇,还把他给养歪了,宁逾以后还怎么继续走他的事业线?
  自己养不了他一辈子。
  这一点沈浮桥早就明白了。且不说他这残破不堪的躯体,他那天煞孤星的气运,单说宁逾对他逐渐变质的感情,他们俩注定会分道扬镳。
  宁逾是高悬的烈日,亘远又灿烂,生来高傲,生来耀眼,注定不会被任何人私有。
  更不该被他拉下阴沟。
  宁逾。今日之事我权当没发生过,那些话,以后也不必再提了。
  沈浮桥拉开了和宁逾的距离,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像是怕宁逾听不明白似的。
  不是你不够好,你哪里都好,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不合适。你第一次上岸,很多事都不懂,你以为的喜欢可能只是感激而已。你的路还长,以后一定会遇见更好的人,到时候你才会发现你现在的想法有多可笑。
  可笑?
  沈浮桥怀疑宁逾那双漂亮的耳鳍是做摆设用的,敢情他说了这么多,宁逾就只是断章取义,抓住那两个字不放。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滚。
  沈浮桥还未说出口的解释硬生生地被堵在喉间,有些发酸,他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转瞬即逝,再也抓不住了。
  那你好好休息。
  宁逾眼尾都气红了,又拉不下脸让他回来,拿起手边的枕头就朝沈浮桥狠狠砸了一下。气势很足,但力道一出手的时候就化得差不多了。
  沈浮桥反手接住了枕头,不清楚宁逾又闹什么脾气,只知道眼下离宁逾越远越好,便抱着枕头去了偏房,正好那里面竹枕硌颈,很不舒服。
  他方才说那一番话,其实大半是给自己听的。他也怕自己经受不住宁逾的诱惑,好端端地耽误了人家的前途。
  他是个大男人,哪怕不是如今骨头都硌手的样子,那身上也定然没有一处是软的。宁逾年少无知,怕是只抱过他一个人,便以为这是全天下最好的滋味了,若自己真的应下了他,等他登上王位,恐怕第一个来取的就是自己的命,以抹去这个污点罢。
  当然前提还得是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沈浮桥摇头苦笑了片刻,目光不小心暼见了厨房里篮子里的一抹橙红色。
  本来说给宁逾做胡萝卜酥的,折腾来折腾去,一直给忘了。
  沈浮桥顺着细想了一下,好像除了野菜粥,就没见过宁逾挑食,自己也没考虑过他到底爱吃什么。
  按理说海底生物的话,应该会比较习惯吃各类鱼虾才对,刚刚出来的时候他看样子气得不轻,自己没办法在感情上回应他,便在吃食上多照顾他些好了。
  正好家里没有什么肉食了,宁逾不喜欢他去镇上,他只下趟山,他应该不会闹脾气吧。
  如此想着,沈浮桥一时竟有些怔然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宁逾闹不闹脾气了?
  优柔寡断,一步三顾,简直不像他自己
  沈浮桥的心暗自沉了沉,胸口闷闷的无法发泄,于是在门口砍了一根细竹做成了钓鱼竿,配上细钩和饵料,又从暗格里抽出缠好的线做成了简易的渔网,就这样一竿一网一桶一人下了山。
  企图用忙碌压下某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
  此时,宁逾正散发赤足站在窗边,蓝眸紧紧盯着沈浮桥的身影,面色不虞。直到看见他在不远处的河岸边停了下来,撒网抛竿一气呵成,像是没有要远走的迹象,他才轻轻松了口气。
  哼。
  不过沈浮桥居然晾着他去逗别的小鱼玩儿,这一点还是非常恶劣,他记下了,以后再一笔一笔找他算账。
  而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只兔子,看看他那儿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补救一下他俩这岌岌可危的关系。
  宁逾正欲出门,窗口就慢吞吞地爬上了一只毛茸茸的雏兔,看起来很弱小,宁逾一手就可以捏爆一个,但是当它双腿扒拉上窗棂,雪白的小胡子微微颤动的时候,宁逾没来由地心软了软。
  他一分神,兔团子就已经爬到他手背上去了,埋着圆滚滚的脑袋在他指节上蹭了蹭,一行朱砂色的灵符便现了出来。
  「若有急事,请于雨霖山东南极第二棵松树下寻我。阮白留」
  这兔子是未卜先知吗?
  要不让他给自己算算姻缘?
  宁逾内心思忖了片刻可行性,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王后只有沈浮桥一个,非沈浮桥不可,而沈浮桥又难追,想也知道这姻缘来得不会太快。
  倒是这眼前的兔子怪不得沈浮桥那么喜欢,果然这种毛茸茸的幼崽是最能激起保护欲的,连自己都不例外。
  宁逾盯着手上的兔崽暗自出了一会儿神,心里忽生一计,只是这计划实施起来有些困难,必须得让那兔子帮一下忙。
  这边沈浮桥已经钓了满满一桶鱼,这江水里各种各样的鱼都有活蹦乱跳的花羔红点鲑、小巧皮薄的三罗、宽大扁平的长春鳊
  这些鱼像是被什么力量吸引了似的,争先恐后地进入到他的渔网里,往他的钓钩上撞,全然不知它们即将面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奇哉怪哉。
  沈浮桥放下了钓竿,脱鞋进入浅水将渔网收上来,果不其然渔网上也络着肥美的江鱼,朝他扑腾着鱼尾鱼鳍。
  对不住了,家里有鱼在恢复身体,我得把你们送入他腹中。
  渔网上的鱼像是听得懂他说话似的,瞬间不扑腾了,尾巴一甩就要往反方向游,沈浮桥的渔网简陋,捕力不强,到最后拖上岸时,上面的鱼虾都少了一半。
  还真听得懂啊。沈浮桥略作感慨,这个世界太古怪了。
  他一手拿起渔网,一手拿起木桶和钓竿,便要转身踏上返程的山路。秋水映着初阳,泛着粼粼冷调的波光,江边松涛阵阵,绵延到天极水断之处。
  雨霖山的高穹一碧如洗,不时有飞鸟划过一道淡淡的弧线,空余声声清越的啼鸣。远处有白云升起,山雾还未散尽,颇有一种朦胧的秋寒。
  沈浮桥静静伫立了会儿。
  如果不曾遭遇这么多离奇荒唐的经历,这里一定是他心驰神往的居境幽静、孤高、凄美、与世隔绝。
  这是他以前做梦都想逃往的地方。
  沈浮桥呼吸着雾霭山岚,心情莫名有些释然。关于生死,关于宁逾,他好像看得过分重要,一边想握住,一边又握不住。
  其实困境可解,淡然处之便好。就像以前一样,虽身处污浊闹市,心却自然宁静,不偏不倚,不戚不汲。
  也好过如今心烦意乱,枉自迷失。
  沈浮桥自我开解了一番,算是有效,心中平静了些,正打算上山归家,水天交接处却急速驶来了一叶小舟。
  江中波浪腾涌,那小舟却划得飞快,没有任何偏失,不过几回眨眼的功夫,舟与舟中人便已经清晰可见。
  那人身着雪纱长袍,纯白无瑕的如藻卷发以玉冠高高束起,长身玉立,看见沈浮桥时微微作揖。
  沈浮桥回了一礼。
  竹舟靠岸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随后那人从舟头迤迤然走下来,面色温润,嗓音如缶:无意叨扰,但寻一人耳,阁下见谅。
  沈浮桥搭在渔网上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他看着眼前人淡蓝色的双眸,心中已有预感。
  无妨阁下寻谁?
  人身鱼尾,如藻红发,娇俏可人若他曾告知你名姓,当为宁逾。
  沈浮桥闻言蹙了蹙眉。
  此人看起来沉稳庄重,出言却轻浮不逊,并非良人可托。
  看相貌大抵是族人。但宁逾是在族系纷争中重伤出逃的,若是轻易把他交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思及此,沈浮桥稳了稳心神,面上又戴起无懈可击的和煦微笑,对着这位不速之客启唇温柔答道。
  不曾见过,但阁下可告知我住处,若我来日遇到,便立刻通知阁下。
  第20章 争风吃醋
  那人不说不信,也不说相信,只是打开折扇遮面笑了声,眉眼间褪去了温润,沾染了些冷意。
  这人可不兴私藏啊,阁下可要考虑好了,是真的不曾见过,还是在哄骗我这外来客呢?
  阁下也说了自己是外来客,那山中之物如何,与阁下又有什么关系?沈浮桥三两下把话拨了回去,状似为难道,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确实不曾见过,我难道还能从哪里给阁下变出个人身鱼尾的美人吗?
  那人面色不虞,但似乎又顾忌着什么,敛了敛眉,强笑道:那阁下可否收留我一会儿?我远道而来,在附近迷了路。
  拙劣的借口,沈浮桥想。
  抱歉,恐怕不行。阁下要去哪儿,我为您指路。
  宁远折扇旋飞,直指半山腰处的木屋,等回到手中时纹路突现,却是个古体的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