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白辉快步上前:我是。
  他抬头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白辉:住院单给我,你就是柳医生家属对吧。
  白辉赶紧把手上的住院单递过去:嗯嗯??
  柳医生家属?
  他震惊转头,视线径直撞进柳医生精致好看的眼睛里。
  第6章
  柳正儒看到白辉惊讶的眼神,第一次感觉到了有些不自在。
  他偏过头,手握虚拳轻咳一声,提醒监护室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这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门口的柳医生,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词了,他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顺口了,是柳医生亲戚对吧,来,先把患者送进来吧,床已经准备好了
  白辉没来得及问清楚家属亦或者亲戚这俩个词的问题,见奶奶进去了便赶紧跟着医务人员进去,一弯腰抬手就将奶奶抱到了病床上。
  白辉奶奶其实人也不是特别瘦,有些虚胖,再加上老人家昏迷过去,体重或多或少比平时要重一些。见到白辉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就抱了起来,几个医务人员不免地多看了他几眼。
  一安顿好,白辉就被监护室的护士给叫了出去。监护室身为特殊病房,是不允许家属陪同的,一天中只有午间十二点才可以探望一次,一次一小时。
  白辉叫住转身离去的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请问,柳医生还在监护室里面吗?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监护室里面走了出来。
  柳医生清瘦颀长,面色淡淡地朝他走来。
  柳医生虽然有些清瘦,但却意外给了白辉安全感,就像是有柳医生在,一切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
  喏,前面就是柳医生。护士抬了抬头,笑着与柳正儒打完招呼她便回了监护室岗位上。
  意识到刚刚自己内心的想法,白辉拳头攥起、抿紧了嘴巴。
  柳医生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应该、更不可以让自己依赖柳医生的心冒出头来。
  柳正儒在他面前站定,晃了晃手里的病历夹:病历我已经给监护室了,你放心,具体问题我已经跟医生说过了。中心监护这方面他们比我专业,你奶奶在里面不用担心。
  白辉抬起头,怔怔地看向他:好,谢谢柳医生。
  柳正儒淡淡点头:无碍,他收回病历夹拿在手上,你
  他顿了顿,早点回去休息。他收回放在白辉脸上的视线,转身往电梯口走去。
  白辉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柳正儒看。
  柳正儒走了没几步,还是感觉停留在他背上的视线过于热枕专注,引得他不得不扭头看一眼。
  可这一看,他也愣住了。
  白辉的视线根本不带闪躲的。
  柳正儒这下一时间也弄不清楚白辉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他想,可能是因为接收到了陌生人的帮助,白辉心里有些没转过来吧。
  这么想着,柳正儒转回头,尽力无视身后的目光,努力思考该怎么做才能让白辉正确地接受自己的帮助。
  如果他对监护室说这是个他的病人、效果肯定不如这是他的亲戚来得有效,所以他当时给监护室打完电话后就给在监护室上班的同学发了短信。
  这样,监护室里的工作人员也会对白辉奶奶更加关注,毕竟是员工家属。
  这个理由还比较好说,但医疗费用这一块呢?他该怎么忽悠白辉才能让他毫无芥蒂地接受自己的帮助?
  用医疗保险、社会保障制度来忽悠吗?还是说将所有的医疗费用往最小的说了?
  可这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主动否定了。
  住院费用会有清晰的消费单子出来,白辉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查,他只要一查事情就露馅了。
  最重要的是
  柳医生!
  身后突然传来白辉的喊声,将柳正儒从沉思中惊醒。
  他有些惊讶地转身,便看到白辉几个箭步就跑到了他面前。
  不知道是因为跑累了还是因为紧张些什么,白辉大喘了几口气,这才有些犹豫地开口:柳医生,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柳正儒不知所以然:嗯。
  柳医生,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柳正儒一愣,突然反应过来自从他重生碰到白辉以来,白辉从来没向他自我介绍过。
  他一时间有些语塞,对方的视线又是过于的热烈和专注,隐约透露出不知真相不罢休的气势来。
  监护室不允许家属陪同,这会儿也都快晚上九、十点钟了,走廊里更是空无一人,上方的节能灯也调低了亮度,朦朦胧胧地照亮着双方的脸庞。
  长长的走廊静悄悄的,唯有白辉和柳正儒俩人,一人一边地站着,隔着将近一米的距离,甚至都能隐约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双方不约而同、呼吸都有些急促。
  柳正儒沉默了几秒,正准备开口时、白辉却突然松了视线,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监护室。
  白辉继续问道:柳医生你之前有认识我吗?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藏下后半句话,为什么会帮我?
  如果是因为他需要帮助,那么对所有需要帮助的人、柳医生都是这么仁心仁厚、慷慨解囊的吗?
  白辉动了动嘴巴,还是没把这句话问出口。
  听到问话,柳正儒不自觉地身体有些僵硬,他觉得这个问题自己又回答不上来。
  这一世他对白辉的这一点点好,其实远远不及前世白辉对他的好。
  他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非常小的事情罢了。
  可是他该怎么说,难道告诉白辉真相,说前一世他与白辉是朋友,所以这一世能帮的就帮?
  这种怪力乱神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甚至更准确地来说,从医生的口中说出来,一般人肯定认为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医生说错了吧。
  眼前的白辉还是一个少年,虽然少年人的脸棱角分明,五官英俊立体,这张和前世的白辉像了九成的脸提醒着柳正儒先下的情况、更提醒着柳正儒或许他还有机会煽动一下蝴蝶翅膀。
  他垂下眼帘,果然费用的问题还是要好好思考一下怎么跟白辉说。
  先前的想法都被否定的最重要原因是:只要他一想说慌,自己就根本说不出话来。
  白辉看着柳医生无意识地将手伸进白大褂两侧的口袋里,眼睛也意外地垂了下去,嘴巴也不自觉地抿紧。
  白辉在心底里叹了口气,是他不好,柳医生能这样几次三番帮助一个陌生人,已经是他最好的运气了,他不该问这些问题。
  他站直身体,向柳正儒深鞠一躬:前面问题是我不懂事,总之,谢谢柳医生,这些医疗费用我会尽快还给您的!
  柳正儒抬起头,看向白辉:不用。
  您放心,我一定会还给您的,如果您不介意,您现在就可以把银行卡号告诉我,我记一下!白辉抬起头,真诚地望进柳正儒的眼里。
  柳正儒摇了摇头,表情认真:真的不需要,相应的费用你已经给我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嘴角弧度微微上扬,眼底浅笑,在走廊的灯光下显得眼睛更是好看了几分:这个,就足够了。
  甚至,更多。
  白辉愕然,在看到自己给的奶糖之后他耳朵又有些发红。可是、这只是一颗奶糖。甚至可能连一块钱都没有,这东西怎么可能与住院费用相比拟?!
  他视线缠绕在柳医生脸上,试图看出点说笑的痕迹,却不想只看到一脸真诚和认真。
  只是,他怎么觉得,柳医生像是透过这颗奶糖在想别的事情?
  对啊,这只是一颗奶糖,柳正儒把奶糖收进掌心,可是这也不仅仅是一颗奶糖。
  它代表的,是他和白辉之间的友谊。
  前世的他也发过一次低血糖,凑巧的是在白辉来医院找他的时候,见他神色有些不太对,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当即就拦住他不让他去工作,直接追问他怎么了。
  柳正儒其实对自己的情况也有些了解,只是他不喜身边带糖,这时候也没办法吃糖缓解。
  他本想着去急诊药房买一瓶葡萄糖先喝了,却不想白辉见他低血糖了还要往外跑,便气急败坏地又态度强硬地把他压在椅子里,恶狠狠地命令他他坐着不许动。
  可柳正儒怎么会听他的,白辉一出诊室门,他就起身准备去急诊药房。
  却不想白辉几秒钟就折返,俩人差点在门口撞了个对头。
  白辉又气急败坏地把他拉回到座位上,像是在教育一个犯了错误又屡教不改的小朋友一般:让你坐好不要动,你怎么不听?乖乖坐着等我回来不好吗?
  他眉头紧锁,手伸进口袋里掏了掏,拉过柳医生的手心,猝不及防地往他手里塞了颗奶糖:你先吃糖,要听话,不许再去忙活。
  白辉给了他糖之后便跑出去,柳正儒看着手心的奶糖只觉得哭笑不得。
  白辉这是把他当孩子哄呢?明明白辉比他小。
  想到前世发生的事情,柳正儒又是暖心又是无奈。
  也不知道白辉一个自诩大老爷们的人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奶糖,柳正儒问了一次、白辉当时面色就有些沉重,是说:这是为了很重要的人。
  柳正儒以为自己问的问题引到了他的伤心事,却不想白辉下一秒就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凑近他笑得一脸得意:我们家柳医生这不低血糖吗、我得为你时刻准备着呀!柳医生不就是我心中重要的人吗!
  白辉没个正经样,柳正儒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当他是一个笑话。
  可后来白辉又会时不时地给他随手变出一颗奶糖给他,就担心他再次犯低血糖。
  甚至是到白辉死得那天
  当天抢救失败之后,他们需要整理一下死者的随身衣物。
  白辉来急诊找柳正儒找的勤快,当下其他人便都散去,只留下柳正儒一个人、让他可以好好地跟好友道别。
  当时柳正儒心情沉痛地给白辉整理身上的遗物,在翻动身体的时候,两颗什么东西从白辉的上衣口袋里掉了出来,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弯腰捡了起来,是两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奶糖。
  柳正儒看向奶糖掉出来的地方,那是上衣口袋那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第7章
  柳医生,白辉慎重开口,眼神纯挚,不管怎么说,我都会还给您的。但说得再好听也没用,我会做出实际行动。
  柳正儒从回忆里抽出来,心情有些沉闷。
  他拨开奶糖外衣,将白色的糖果放进嘴巴里,熟悉的甜味在舌尖上一点点散开,将沉重的心情一点点挥散。
  早点休息。他没再回答,朝白辉淡淡地挥手示意再见,将奶糖外衣放进口袋后便转身进了电梯。
  白辉看着柳正儒清瘦的背影,直到他走进电梯,他才垂下眼眸,往监护室门口走去。
  垂在两侧的手早已紧紧握成拳头。
  因为白辉的事情,柳正儒上班晚了几个小时,为了补回上班时间,他得晚点下班。
  想着下班以后再吃中饭,柳正儒便让同事先去吃饭,自己留在抢救室再看看病人写医嘱。
  同事走了没多久,救护车就送过来一瘦骨嶙峋的老奶奶。
  老奶奶房颤严重、血压又高,强烈的濒死感让她整个人有些狂躁。
  可该进行的治疗还是需要继续,柳正儒刚给她接好心电监护,老人家家属以为弄好了就松开了压住老人家的手。
  这一松,老奶奶手没了压制,一抬手就往柳正儒后颈抓去。
  即便家属反应及时,柳正儒后颈还是被抓了几道口子。
  柳正儒没来得及处理伤口,门口又是几辆救护车开来,这一忙起来就根本停不下脚步。
  直到下班,他才松了口气。
  柳正儒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
  白辉应该刚探望结束吧?
  他摸了摸从白大褂里拿出来的奶糖糖衣,脚尖一转,往住院部电梯走去。
  监护室门口,白辉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
  他后脑勺抵着墙壁,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昨天那一套,神色间也是熬夜后的疲惫。
  柳正儒走进了看,甚至能看到对方那冒出一点青色的下巴。
  果不其然,白辉一晚上没回去。
  柳正儒轻叹一声,放轻了脚步朝前走去。
  白辉昨天晚上一直担心着奶奶,也没敢回去睡觉。
  想着万一奶奶醒过来,又或者是奶奶情况不好需要他签字他根本不敢闭上眼睛。
  今天见了奶奶,虽然她还没有清醒,但面色已经好了很多。
  白辉这会儿心一安,压着的那块大石头踏实落地之后,两天两晚没睡的疲惫一下子便像汹涌的潮水向他涌来。
  白辉坐在椅子上,眼皮疲惫地垂下来,整个人的思绪也迟钝了不少。
  身子不自觉地有些歪了,白辉闭着眼睛扭了扭头却不想重心不稳,整个人一下子往边上倒去。
  他一下子被惊醒,本以为自己应该要倒在椅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却不想耳边只有轻轻的闷声传来。
  一股充满熟悉感的淡香传来,身子靠在充满暖意的地方,白辉甚至觉得自己能瞬间入睡。
  等下!
  他猛得睁开眼睛,这不是医院的椅子!
  他整个人立即弹开,笔挺而僵硬地站在柳医生面前,红着耳朵尖吞吞吐吐地说:我柳医生你
  这还是柳正儒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局促的样子,心情意外大好,上辈子可是只有他在白辉面前局促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