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宋慧萍看他这样,又懊恼刚才打的太厉害了,没给孩子留面子,你说亲爸爸多少年第一次回来,这得怎么想孩子啊,自己扯出来一点笑,笑的牙疼,“也不是,西爱这孩子聪明呢,打小就聪明的很,这聪明的孩子吧,她就——”
  她就什么?
  编不太出来,看了张德顺一眼。
  “她就有点不一样。”
  “对了,你爸爸说的对,就有点不太一样。”
  又倒了一杯凉茶来喝,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儿看张建国死人一样的,又埋怨,“怪谁呢,你们俩人,生下来孩子就不管了,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这原本也没什么,多少人小孩子就是这么养大的呢,可是谁让西爱聪明呢。”
  掰着手指头开始夸了,“这聪明的孩子呢,她就敏感,想的多,想得透彻,所以你看她就这样了。”
  张建国这人呢,就是死板,他不是那种跟着别人思绪走的人,不然也不能一个劲按着自己的法子去找铀矿找那么多年了,忧心忡忡的,“不对劲,不对劲。”
  出去转悠一圈儿,拉着伸伸又问了半圈,最后回屋子里面去写信去了。
  西爱在西屋里面,抹着眼泪呢,吧嗒吧嗒的,“那么多人看我挨打,就没有一个人拉着的,我爸跟死的一样。”
  王红叶吓得去捂着她的嘴,“祖宗啊,这话是能这么说的吗?你这嘴啊——”
  西爱抹了一把眼泪,换个姿势趴着,这样子眼泪省的顺着眼角掉在头发里面,难受。
  枕巾都湿透了,关键是疼,关键是宁宇森还看着呢,她都这么大的人了,“我平日里挨打也就算了,都是家里人,我是最小的,拿我撒气也就算了,可是现如今在宁宇森面前,以后大家伙儿怎么看我呢,那整个院子都听见了,那伸伸的小后妈指不定怎么笑话我们家里呢。”
  想的是真多。
  爱面子也是真的爱面子。
  王红叶虎着脸,“你叫的声音小点不就行了。”
  西爱诧异的看她一眼,这不是铁杆吗?
  怎么也对着自己来开火了,“那你怎么不叫奶奶轻点儿呢。”
  “别看我,你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越是有人拉,越是打的厉害,而且,你就欠打。”恨铁不成钢,戳着西爱的脑袋。
  西爱是真恼了,眼前的人是谁啊,是她大妈啊,怎么跟变了人一样的,心里面就拔凉拔凉的了,“你们都打我,都不喜欢我,反正我活着也没劲,不如死了算了。”
  “这下你们都开心了是不是?”
  话儿赶话的就到了这一步了,西爱人特别来劲,就特别拿捏的住,对着伸伸说了,“老打我,无缘无故的,我算是活不下去了,人生真没有意思。”
  配合着她摊在床上的样子,再委委屈屈的摸一把眼泪,真的就跟真的一样,吃饭也不上桌子上去了,就在屋子里面吃。
  王红叶帮着端,宋慧萍的筷子捏来捏去的,到底是说了,“这么大的孩子,气性忒大,喊她出来吃。”
  “孩子大了,要面子呢,再说了,那天给伸伸的小后妈看见了,她抹不开脸呢。”
  就这么一个回合,西爱觉得跟资本家的大小姐比,输了。
  伸伸还在屋子里面劝呢,“多大的事儿呢,没事呢,有错就改,没错的话也是长辈呢,打你你气不过打我几下就是了。”
  “不是这个理儿,我就是没人疼,家里人都不喜欢我。”
  “想左了是不是,没有这回事儿呢。”伸伸伸手,帮她擦擦脸,大姑娘了,会闹脾气了,看着看着就觉得带着一股子可怜气儿,他这人就特别的宽和,特别的和气。
  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的那种,莫云云在这里住了俩月了,你说他都不吭声,从没有说是给人家过一个不好的眼色的,永远是这个样子,真的是有规矩有样儿,真有排面啊。
  就是刘凤看着这样的孩子,自己打心底里就觉得骄傲,觉得得意,你们看看,这是我养大的,我教出来的孩子。
  西爱根本就不听,她现在就想自己的事儿,“我得走,我走了他们就开心了。”
  “走?去哪里?”
  伸伸问一句,真没觉得西爱会走,能去哪里呢,她家都在这里。
  哪里知道,西爱真的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多码字,但是打雷了这个点,我这个弱女子说实话,这时候就很希望有个伴儿了。感谢在2020-05-1702:46:45~2020-05-1723:4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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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了解
  西爱趁着早儿,自己爬起来,收拾了行李,也没带什么,就是自己那一个小箱子,里面有自己的家当,带的倒是满齐全的。
  那么大的一个包袱,自己斜背在身上,轻轻的推开雕花的窗户,往外看一眼,然后起身,踩上自己一直舍不得穿的新皮鞋,穿着自己最新鲜的衣服,出门了。
  穿过玉堂春色的影壁,到了外院儿,大杂院儿里的人多事儿咋,有人一早起来便为了嚼谷拌嘴,为的还是钱的事儿,穷人吵架,十之□□是为了钱,还有那十之二三,是为了赚钱的事儿。
  哭哭唧唧的,“要你赚钱来家用,最后就喝酒,喝点儿猫尿当什么了?你每日里喝的二两酒,换成粮食给孩子吃不好?”
  烂酒鬼还要横,“你闭嘴,娘们懂什么。”
  西爱立足顿住,看了一眼,脸格外的白,她一晚上没睡好,听到这句话就不耐烦了,“一早儿起来就吵,这过得是什么日子,不如闭着眼睛继续睡了呢,一闭眼就是一辈子就适合你们这样的。”
  “嘿,西爱,你怎么说话儿呢,你这是一大早的咒谁死呢?”
  “是了,你小孩子家家的,嘴也忒毒了吧。”
  西爱若是平时,肯定站着不走回嘴,今儿心情不好,蔫头耷脑的,骂就骂呗,反正她先开口骂人的,不亏,挎着包袱继续往前走,嘟囔一句,“你们开心就好。”
  上了公交车,到了火车站,坑这人买了车票,一下子就上火车了。
  这就走了。
  她前脚走了俩小时,后脚王红叶回来,一看那炕上的信,自己就崩溃了。
  哭天抢地的找人啊。
  一个院子都醒来了,刚好是大家上班的点儿,都在水池子那里呢。
  “西爱,我们家我西爱走了,快去找,快点儿。”
  疯了一样的,你说宋慧萍的心啊,说不出来是怒,还是生气了,自己一下子捂着心口,坐在了门槛上,那是她命根子啊,她们家就这么一个孩子,说实话,宁宇森跟田叶叶,不是老张家的血脉啊,这要是真走了,给人拍花子走了,就是千古罪人了。
  张建国一边跑一边扶着眼镜,他体力好,“我们去车站,汽车站,火车站都去。”
  “还有,她爱找小孙,指不定去小孙家去了,去乡下找找去。”
  王红叶就不靠着家里了,她自己跑去找伸伸。
  伸伸正吃饭呢,莫云云吃面包点心喝牛奶,他喜欢吃点咸的喝粥,闷不吭的一家人吃。
  眼看着王红叶扑进来,一脚拌在了门槛上,“西爱走了,不见了,留着信儿说是再也不回来了。”
  刘凤吃了一惊,“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气性呢。”
  连忙打电话给宋振华,“你那边派人去找啊,我平时用不着你,现如今你得顶事儿才行。”
  宋振华那边给办,街坊邻居的,自己家里太太开一次口。
  莫云云看着人家一通电话办了事儿,事情就都给安排下去了,觉得这人啊,还是有权利的好,她妈妈说的对,这时代不一样了,穿军装的最好。
  你看老张家平日里牛气,又是老二科学家,老二媳妇科学家保密工作的,老大还是退伍兵,弄得一门煊赫一样的,但是你看孩子没了,要找人还是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转眼一想,便觉得这门亲事真不错,看着伸伸要去,她一把拉住了,“别去,你去了这时候是添乱,说不定是拍花子的到家里来抱走了,外面乱着呢,你今儿在家里,我陪着你。”
  力气大的很,伸伸人文弱,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平日里拿笔的手这会儿跟棍子一样的,一下捣在了莫云云的肚子上,生疼。
  “松手。”
  眼睛都红了,莫云云松开一瞬间,又马上拉着他的胳膊,索性自己蹲在地上,喊着刘凤,“大姐,伸伸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伸伸冷冷的看着她,眼神直直的看着她,看着莫云云漂亮的像是水做的眼睛一样,“你没有朋友吗?”
  你没有朋友吗?
  没有人关爱吗?
  不知道什么叫友谊吗?
  冷的莫云云一个激灵,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伸伸,从来没有过,一直是一个温和的孩子不是吗?
  等会神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只能看到黑色的鞋后跟。
  刘凤叹口气,“随他去,他跟西爱形影不离的,关系好着呢,你在家里便好了。”
  转眼屋子就莫云云一个了,她揉着肚子坐在沙发上,还觉得委屈呢,她平日里也听说了,这老张家的小丫头不得了,那得理不饶人的,整个院子都是她管的,没有她管不到的事儿。
  又有粮食减产,她不知道怎么弄了种子来,满院子的种方瓜,高产的很,上提下挂的结了不少,院儿里的穷人家最爱这些瓜了。
  这丫头,怪的很,莫云云不喜欢这样的丫头。
  聪明的不行,她不喜欢聪明的。
  更何况,她原以为伸伸那孩子乖巧听话,老实本分,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打电话给家里,“孩子不省心,我们都看走眼了,这孩子厉害的很,看我的眼神,比陌生人还不如呢。”
  “我对着他好,都白费心思了,他心里指不定是怎么想我的,不是个好孩子。”
  刘凤站在门外,手里捏着药瓶子,她去拿药油来着,怕她资本家大小姐娇气,所以来给她揉揉肚子的,倒是没想到,听到了这一通电话。
  扯了扯嘴角,最后什么也没说,等电话挂了,才进去,笑了笑,“这个是药油,你回房间抹上揉揉就好了,伸伸是男孩子力气大,指不定青紫了一片,别介意,等回来我找他道歉。”
  莫云云心忽上忽下的,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心里一点的虚,后悔自己打这一通电话,但是转念也想,又理直气壮,她说的又不是假话,是真的好不好。
  这会儿伸伸的脑袋嗡嗡的,他看着眼前人仰马翻的都走了,只自己拿着那信,一点一点的读,一个字一个字儿的看,看着炕上乱的小箱子,里面的套娃没有了,倒是那个机器人还在呢,钱也没有了,粮票也没有了。
  院子刹那好像安静下来了,十二三岁的人,不懂什么叫心空,也不知道什么叫难过,只是不舒服,像是突然没有了精神。
  坐在那里,背好像是不那么挺拔了,肩膀微微的塌下来,一下子抽干了。
  他以为她说走,是闹着玩儿的。
  跟以往一样,是闹着玩儿的。
  嘴皮子耍耍就是了,西爱最爱耍嘴皮子了。
  没想到,她是真的说干就干,一下子就走了。
  能去哪里呢?
  伸伸不如西爱聪明,他想不到西爱想的。
  自己抹了一把脸,然后就看着她的柜子里面,衣柜里面,冬季衣服那边,少了一件皮袄子。
  那皮袄子,我们这边轻易穿不得,是貂皮儿的,热得很,家里宋慧萍不给她穿,是黄梅如寄回来的,说是那边跟老乡买的。
  梅如爱打扮,爱华衣美服,她自己不穿,但是给西爱穿,特特的买给西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