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姜心慈也没有别的话说给孩子们听,她只凝望着嫡长子,咳嗽了几声,很疲倦地道:“我这辈子留给你们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手足之情,敬文,你是嫡长子,你要肩负起嫡长子的责任……敬言,你也要爱重你姐姐,咳咳咳咳……”
  到了晚上这个时辰,姜心慈的身子总是分外的虚弱,也说不了许多话,便只好打发孩子们离开。
  黄敬文和黄敬言兄弟二人先走,黄妙云却是留了下来,伺候姜心慈吃药。
  姜心慈吃了药,才笑着说:“我觉得这两日比以前好些了。”
  黄妙云怎么不知道这是安慰的话,她握着姜心慈的手,说:“母亲,明日看大夫,好吗?”
  姜心慈蹙起了眉头,她的掌心开始冒冷汗,她近段时间已经觉得好些了,她也有些想看大夫了,但是她太害怕了……她真怕女儿知道了结果会难过。
  黄妙云抱紧了姜心慈,呜咽道:“求您了,好吗。求您了。”
  姜心慈也抱住了黄妙云,点了点头,也哭着说:“……好。妙云别哭。”
  黄妙云擦掉眼泪,留下一个平安符,笑着离开的。
  姜心慈得的是心病,只怕是由此拖累了身体,半年后她蹊跷去世,身后事全由黄怀阳一手料理,包括箬兰院的人,每一个都是他亲自安排去处,可见姜心慈的死,他肯定是知道缘由的,也肯定跟他有关。
  黄妙云一定会赶在事发之前,让母亲好转。
  她领着丫鬟出了箬兰院。
  此时天色有些黑了,黄妙云提着羊角灯,迎风而行,甬道上,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黄敬言。
  黄妙云快步走过去,她额头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刚哭过的眼睛微微发红,有种脆弱和温柔的感觉。
  “言哥儿,你在等我?”黄妙云问道。
  黄敬言点着脑袋,仰脸问道:“姐姐,我以后还能吃你做的糕点吗?”
  黄妙云眸光微亮,笑道:“当然。”
  黄敬言又低下头去,站在原地没有走的意思,他攥着掌心,半晌才红着眼圈说:“姐姐,以后你不能再随便欺负我的朋友了。”
  黄妙云诧异道:“我何时欺负过你的朋友?”
  黄敬言说着说着哭了起来,道:“你忘了吗,我以前养的兔子,被你吃了。”
  黄妙云瞪大了眼睛,她怎么可能吃黄敬言养的兔子!她以前就算再刁蛮,再混不吝,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她努力地回忆,总算是想起来,黄敬言从前的确是养过一只兔子的,是黄怀阳在庄子上打回来的,因是庄子上的人放出去的,所以都是肉兔子,没有野兔。
  肉头兔子通体雪白,双眼红如宝石,食欲奇好,很好喂,长得也快,黄妙云还抱过摸过!她还记得,后来听说黄敬言兔子死了,他心软得很,哭了三天,三天都不爱搭理人,很长一段时间才渐渐好转。
  黄妙云完全不记得她吃兔子的事了,她低头同黄敬言肃然道:“言哥儿,我没有吃你的兔子。我发誓。”
  黄敬言乌溜溜的眼睛泛着光,他轻皱眉头,问道:“你真的没吃?”
  黄妙云点头,虽然前后两世加起来,活了有二十来年,但是吃弟弟爱宠这种事,她要是能做出来,肯定有印象的。
  黄敬言挠挠头,嘟着嘴,很不解,他明明记得,是黄妙云吃了。
  黄妙云耐心地蹲下来问他:“你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黄敬言下巴往下一压,说:“父亲送我兔子之后,一直养在我院子里,那时候先生给我启蒙,我怕院子里的人喂不好,就想着厨房里青菜多,让人拿去厨房帮我喂,我下学回来就抱回院子。”
  黄妙云:“……”
  把肉兔子放厨房,一般人想不到这么做。
  黄敬言纳闷地说:“前几天还好好的,有一天我回来兔子不见了,厨房的人说,你要去吃了,我还找丫鬟问过你的丫鬟,兔子肉,就是送你的院子里去了。”
  黄妙云不太记得这回事了,但她确保,她没有吃兔子肉,她问道:“你为什么找我的丫鬟,不直接找我?”
  黄敬言道:“我去过,哭得脑子都晕了,可你不在院子里,后来贞儿表姐就把我带走了,我就让我的丫鬟去问你的丫鬟。”
  黄妙云道:“容我回去问问。言哥儿,你信我,我没有吃你的兔子。”
  黄敬言小嘴抿成一条直线,乌黑的眸子盯着黄妙云,半晌才点了一下头,垂首细声说:“姐姐,你很孝顺母亲,我信你。”
  黄妙云摸着黄敬言的脸颊笑了一下,随即她又问道:“你就是为了这事儿,与我生了隔阂?”
  黄敬言难过地瘪着嘴说:“……那是我第一只兔子,和小厮丫鬟不同,他能不厌其烦地听我说许多话——你也觉得他很可爱,是不是?”
  “是,很可爱,姐姐一直记着呢。”黄妙云替他擦掉眼泪,说:“所以,我肯定没有吃你的兔子。我会还你的兔子一个公道。”
  黄敬言点了点头,退后一步,作揖道:“姐姐,那我回前院去了,你早些安歇。”
  黄妙云提着羊角灯,送黄敬言到二门上,才转身回团月居,晚风吹起她的裙摆,她的握灯柄的手,轻轻地颤抖。
  当真是好蛇蝎的心肠!
  她明天就要揭开尤贞儿的蛇蝎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这个伏笔埋的有点浅,只从黄妙云的视角提了一句,这章发出去之后,在前文黄敬言第一次出现和黄妙云有关的心理活动里添加一笔得好,这样人物行为就更合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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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可屏蔽,点击右上角“……”-屏蔽作话-退出再进来,完美。】
  关于姜心慈人设,其实是有灵感来源的,她的确是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可能灵感来源很糟心,接受能力不行的建议不往下看)
  之前我去过精神康复中心,见到过一个年长我几岁已婚已育的姐姐,她因为婆媳和夫妻关系不谐,重度抑郁之后,离异没有要孩子,回娘家慢慢治病,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再次发病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前婆婆让她儿子叫别的女人妈妈吧?还特意跑去vx告诉她,就刺激了她,再度住院。
  这种精神状态下,的确是不适合照顾孩子的,也最好不要跟孩子有任何联系了,因为她自己会受到太大的刺激。
  我当时听了十分气愤,我说为啥不告男方,争夺抚养权,姐姐的妈妈说没告,不会告。好吧,世界上不是所有人有能力抵抗这种问题的。毕竟姐姐这个精神状态,还没告赢,自己就先失控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强大的精神支柱,能够抵御一切精神伤害。我以前还觉得有天下无敌的人呢,现在觉得,大多数人只是没有被戳到软肋罢了。
  姜心慈病因不是孩子,但是生了这种病,情绪低落的时候,真的是无法控制的,妈妈很伟大,但妈妈真的不全是超人,妈妈要爱孩子,也要先有爱孩子的能力。
  ps:西瓜也尝试过写一些更简单点的爽的文,不要太憋屈,说实话,我写不来,真的写不来,思维方式不由自主地往这方面去写,我感觉自己只能写到这个程度了,真的尽力了,所以就这样了吧,大家喜欢就看,不喜欢就撤,有缘再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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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6.14更新
  黄妙云的印象里, 她并没有吃过黄敬言的兔子,回到团月居,她便叫了几个常年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来问, 是谁当初应了关于黄敬言兔子的事。
  留香等几个丫鬟都不大记得,团月居什么时候找厨房要过黄敬言的兔子吃。
  黄妙云又问她们:“这两年里, 团月居有谁吃过兔子肉?”
  四大丫鬟里的木香忽然头皮一凛, 她僵着脸,上前一步道:“……姑娘, 奴婢好像吃过。”
  黄妙云连忙问她:“言哥儿是否还叫丫鬟来问过你?”
  木香点点头, 磕磕巴巴地道:“……有……不,没有, 事情不是这样的。奴婢记得, 是从前三少爷住内院的时候, 伺候他的丫鬟香草和奴婢好, 主动给了奴婢兔子肉, 仅此而已,后来并无人问过奴婢,兔子是不是三少爷的。奴婢想, 应该……不、不是三少爷的兔子吧!”
  黄妙云问她:“后来言哥儿来院子里闹的时候, 你是不是被香草哄骗出去了?”
  木香瞪着眼回忆说:“……是, 奴婢想起来了, 她那时候叫奴婢去后山帮她挖竹笋,我想着那时候没有差事, 便同她一起去了。”
  黄妙云继续问道:“为何言哥儿闹了之后, 你们都没人告诉我?”
  留香终于想起了这茬,她道:“……言哥儿哭闹的时候,贞儿表姑娘就在旁边, 奴婢记得她当时的说辞是,言哥儿梦魇说胡话了。”
  一个哥儿梦魇了一只兔子说了胡话,对于一群十一二岁的丫鬟来说,多么小的一件事,都没人特意放在心上,不过一刻钟,风波就过去了,但却成了姐弟俩之间深深的隔阂。
  这一步一步,都是尤贞儿设计好的,精准无比。
  黄妙云闭上眼,推测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她问道:“我记得你从前和言哥儿身边的人并无往来,什么时候同香草好的?为何同香草好?”
  木香说:“香草很会做吃食,奴婢从前经常去厨房替您催吃食,碰见的次数多了,便说上了话,那时候您和三少爷的关系也亲近,奴婢对香草也没有防备心,便与她密切来往了大半个月,她时常给奴婢些零嘴,所以后来给奴婢吃兔子肉的时候,奴婢也没有怀疑。”
  黄妙云皱起了眉头,香草接近木香的时候,言哥儿正好养上兔子,香草从一开始就存了陷害团月居的打算!
  也就是说,尤贞儿从见到言哥儿喜爱兔子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挑拨他们姐弟的法子!
  黄妙云有些手脚发凉,两年前,她还不谙世事,尤贞儿却已经能将挑拨离间运用的驾轻就熟……这样的事还不知道有多少!
  兔子的事,是黄敬言的心结,必然要解释清楚。只是自打言哥儿七岁搬去了前院,伺候他的丫鬟便遣去了别处,黄妙云问木香:“香草现在在何处,你们可还有来往?”
  木香摇头道:“早没来往了,三少爷去了前院,香草去了别处伺候,奴婢与她日渐淡了联系,后来她就嫁人了。”
  黄妙云挥挥手说:“我知道了,你们先去替我准备热水沐浴。”
  木香等三个丫鬟都走了,留香还待在屋子里替黄妙云换热茶,她端起茶杯递给黄妙云,问道:“姑娘,要奴婢去查香草的去向吗?”
  黄妙云抿下一口茶,舌尖尝出一丝苦味,她咬牙道:“当然要!”
  夜有蛙鸣,次日清晨黄妙云便起来洗漱,穿了件素青色的挑线裙,先吩咐了留香出去打听香草的去处,又去了箬兰院找胡妈妈,请胡妈妈亲自迎接五草神医,她还留了木香在胡妈妈身边,让木香一旦接到五草神医,便到团月居回话。
  黄妙云一一交代下这些事,就回了团月居。
  留香的消息果然比五草神医先到,她打听到了香草的丈夫如今是前院的买办之一,主要负责黄怀阳和郎君们的笔墨纸砚,香草嫁了人之后因要准备生育之事,便只住在黄府后面的胡同里,并未在黄家当差。
  黄妙云不急着叫留香去提香草,而是问留香:“香草过得如何?”
  留香说:“听说过得不错,她的丈夫有些能耐。”
  香草的丈夫是张素华的人,从小厮一路上爬上去,做到了买办。买办手里哪有完全不贪银子的,有些闲钱也是十分正常的事,若再会经营一些,置办田产,或者钱生钱,日子便容易过得多了。
  说起来,香草这门婚事配得很不错。
  这些年一直是张素华管家,丫鬟的婚配之事,如无其他主子特意交代,都是她做主配人,料想香草心里也是感激张素华和尤贞儿的。
  留香又说:“奴婢听说,香草从前过得不好。她的亲生父母待她苛刻,便是将她卖入府里,也还为了银子纠缠过她,所以她如今得志,有些飘飘然,与她住一个大院的婆子媳妇们,虽夸她过得不错,语气却都酸溜溜的。”
  黄妙云倒是能理解,穷人乍富,压得住性子的人很少,难保不炫耀,自然容易引人眼红。
  不过这倒是好事,香草吃过苦头,定然分外珍惜现在的日子,况且她往日能做损人利己的事,想来不是什么忠贞仁义的人,今日自然也可以弃暗投明。
  黄妙云欲以牙还牙,让尤贞儿尝一尝她惯用的下作手段,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感受!
  巳时初,木香回来说五草神医已经到门口了,黄妙云点了一下头,便吩咐留香说:“你去请香草过来见我。”
  留香应下一声,便去了,因黄妙云用的是“请”字,她倒也真笑脸相迎,客客气气把人给请来了。
  香草胖了,脸颊圆润泛红,她梳着妇人的发髻,再见黄妙云,先是悄悄打量,随即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似乎出嫁前见到黄妙云的时候,她还是一团孩子气,现在倒开始有官宦小姐的气度和威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