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病娇太监比命长 第41节
  “嗯。”魏澜垂手写着什么,闻言笔下停了停,未及开口,眼神便软了三分。
  “跟陛下和皇后娘娘说了,要出宫瞧她自己那府邸的修缮情况。”
  咸福“扑哧”乐了,“她那府邸,前几日工部的人还来对账目呢,陛下让悠着修,哪个敢动真格的,庭院里挖的遍地是坑没处下脚,她能看什么,去喂蚊子吗?”
  咸福说着,心里却逐渐亮堂起来,觉得自己可能明白自家师娘出宫干嘛去了。
  魏澜做自己的事情,只当没听见,咸福却来劲儿了,旁敲侧击地暗里挤兑魏澜。
  魏澜实在让他烦得分心,冷眼扫过去:“你让咸庆附身了?用不用杂家给你驱驱邪气?”
  “别别,师父,我就是寻思,咱家姑娘平时最好性的人,最后那位的如意算盘也落了空,她怎地这么大气性?”
  “……”
  “你可太看得起她了,她真有脾气还算她出息了。”魏澜不欲他继续烦自己,漠然道:“是杂家背上伤了,她早憋了一肚子火,又不能跟杂家发,憋坏了。”
  自己身上有伤,小妮子打不得骂不舍得,冤有头债有主,自己找始作俑者去了。魏澜巴不得人有脾气呢,岂有拦着的道理。
  “还郡主呢,老让人欺负。”魏澜嗤笑。
  也就您老这么想了。咸福腹诽,宁晚心现在可是今非昔比,她是谁啊,郡主不郡主的是小事,皇帝她都敢杀,再有您这尊大佛罩着,除了安岁禾那脑子缺筋的,谁吃饱了撑的欺负她干嘛。
  咸福心下这般思量,嘴上可是把门把得紧,他目光一转,触及魏澜案上一物,顿了顿才道,“定北侯夫人所请……”
  “让你找的人和东西可有眉目了?”魏澜打断他。
  咸福心中一叹,应道:“人已经接进京中,避开人耳目,秘密安排了住处,只等大人需要,随时能用。”
  “至于当年那封信札……”咸福自袖中取出一物,恭敬奉上:“刚刚随着采办宫人送进来的,大人过目。”
  看魏澜垂眸看信纸,屈指闲敲桌案的样子,咸福忍不住道:“大人,咱们何时将这些公之于众……”
  魏澜微微抬头,毫无波澜地瞥他一眼,“这么多年都等了,还急在一时半刻吗?”
  不等咸福再说,魏澜眯起那双凤目,缓缓一笑,“不过……也确是时候了。”
  ……
  疆北不能久无人主事,定北侯进京见陛下述职,滞留京中时日算起来也不短了,回疆北一事提上日程是众人意料之中。
  然而定北侯夫人却不随定北侯一道,反而留在京中府邸,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陛下,定北侯此举实属怪异,还请陛下三思。”
  朝堂上有人就此提出异议,皇帝本人反而不甚在意,甚至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侯夫人留京,于国可有损?”
  “这……尚且不明。”
  “于民可有害?”
  “……尚未可知。”
  “于边城守备可有弊?”
  “这……这……”
  皇帝大笑:“爱卿可是在为朕演一出‘一问三不知’的戏码?”
  上奏的朝臣借着抬手的功夫抹了把额上的冷汗,不明白圣上何时这般敏思善辩。
  “爱卿启奏之事可都说完了?”
  “姑且……”
  见无人应答,皇帝十分满意,一拍大腿:“甚好,朕有一事要提,离休。”
  只见侍奉在殿前的离休公公上前一步,手中拂尘一扬,袖里早卷了一卷事先拟好的圣旨。
  皇帝这一出压根儿没经过翰林院,朝臣在翰林院有再长的手,也不会听到一点儿风声。
  圣旨一宣,满殿哗然,不少朝议大臣脸都绿了。
  皇帝却仿佛不晓得自己点了多响的炮仗,龙椅上本该是威严的模样,他这日却笑吟吟的,可眼中又半点温度。
  他冷漠地俯视着这群各怀心思的人,仿佛在说:对,朕就是故意的,给你们一个下马威。
  第48章 她知  “恢复郡主身份又如何?居然对阉……
  去府邸之类的说辞皆是幌子, 宁晚心此行就一个目的——去皇陵见见老熟人。
  皇陵当然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但是宁晚心讨来了陛下的手令,皇陵守将见了,自没有不放行的。
  嘉瑞郡主想见安太嫔, 咸庆在外面很是撑得住场面,眼眸一横, 那守卫便忙不迭去找人, 宁晚心笑着调侃道:“咸庆公公如今倒是愈发有魏大人的气度了。”
  “郡主说笑了。”咸庆替她添茶水, 趁着凑近的功夫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旁边有人看着,举止收敛一些。
  不多时, 门外脚步声纷沓而至,一身素白衣裳的安岁禾缓步而入,不施粉黛,无他饰物,长发简单地挽成一光溜溜的发髻,距上次见面不过月余的功夫,瞧上去竟老了数岁不止。
  宁晚心眸中笑意骤然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寒意。
  “我曾经以为,海棠院一别, 咱们再也不见了。却没想到,是我小瞧了秋后的蚂蚱。”宁晚心瞧着安岁禾淡淡道。
  许是这阵子以来始终茹素的缘故, 安岁禾瞧上去比流掉皇嗣之后还要憔悴很多,双颊的肉都隐有凹陷之状。
  瞧见宁晚心, 她脸上也不见意外之色, 倒显出一种心如死灰的淡漠来。
  “你特地前来向本宫炫耀的?”安岁禾嘲讽一笑,“本宫道你是何种仙风道骨的人,不过也是个世俗之人, 魏澜见过你现在的样子吗?他不是最爱你蠢得可怜那一套?”
  她提到魏澜,宁晚心不由一顿,垂眸片刻,而后慵懒一笑,那模样简直跟魏澜使手段的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不会知道的。”宁晚心冷眼看她:“与其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本宫?”安岁禾惨笑:“本宫还有什么值得关心的?满盘皆输的人,连最后一点手段都让你揪出来了,一无所有的人会怕什么?”
  “是吗?”宁晚心不置可否,“但愿你心里真的没甚在意的吧,这样待你听到接下来的消息,心里许能好过一些。咸庆。”
  安岁禾看着那双明丽却淡漠的双眸,心下陡然生出一丝惊恐来。
  咸庆可顾念不上她那么多情绪,上前一步道:“传皇后娘娘口谕。”
  “燕帝嫔妃安氏,德行有失,陛下念及安氏侍奉先皇一场,免其生殉,令守皇陵为皇室祈福。然安氏不思悔改,身处皇陵却仍然设计陷害,难堪皇室后妃之任。今贬安氏为庶人,留守皇陵,终一生不得再踏入皇城一步。”
  安岁禾不可置信地看着咸庆。
  咸庆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宣完皇后口谕,便退回宁晚心身后。
  宁晚心笑道:“看来,娘娘也不是如您所言那般,对一切全无在意了。”
  “不可能……皇后与我无缘无仇,为难先皇的嫔妃对她能有什么好处?我不相信,一定是你假传懿旨……没错……一定是这样。”
  宁晚心笑容不改,“皇后娘娘确实与你无冤无仇,但是我可以同她谈条件呀。用一件她感兴趣的东西,换褫夺你的封号,多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你……你是有意如此……”安岁禾双眸血红,恨不能生吞活剥了面前盈盈笑着的宁晚心。
  “恨我吗?”宁晚心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曾经眼睁睁地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模样却无能为力,那时候我也如这般恨你。”
  安岁禾恍惚之间明白了什么猛地抬头,眼睛盯住了宁晚心,突然嘶声大笑,“你做这么多都是因为我害魏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娘娘,哦不对,我失言了,您已经不是娘娘了,成为了你过去最不屑的庶人。”
  “不可能……本宫是娘娘,你才是卑贱的庶人!”她说着,又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安岁禾笑得形容癫狂,眼泪从眼角淌下来,“本宫没想到的是,你恢复郡主身份又如何?居然对一个阉人动了真心,可惜啊可惜,为了那么个畜生算计我……”
  宁晚心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
  “我害魏澜那也是因为魏澜害我在先。你当真以为那条阉狗是个什么好东西?”安岁禾抹了把眼睛,恨道:“可怜我孩儿还未足月就失去了来到这世上的机会……”
  宁晚心一怔。
  安岁禾观她神色,骤然拍手快然道:“是了,这么脏的事情,他如何敢让你知晓。你还不知道,他当然也不会告诉你……”
  “本宫,燕帝,上一位薛皇后,甚至皇子,没有一位不被他算计于股掌。他表面上帮本宫,实际上连皇嗣都敢残害,本宫为妇不仁?魏澜那条毒蛇,比本宫狠毒千倍万倍。”
  咸庆眉眼厉色顿显,欲上前堵住安岁禾的嘴,却被宁晚心拦下,“让她说。”
  他神色一顿,心下不免有些焦急。
  魏澜曾经的谋算和布局,宁晚心不清楚,他却是一清二楚的。虽然不知道安岁禾是通过何种途径得知此事,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必然对魏澜不利。
  魏澜能遇到一个对他付出全部真心,让他放下心防的人有多么不易,咸庆不希望这两个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的人再生嫌隙。
  然而宁晚心已经说话,他强拦着反而会露出端倪,只得将担忧压下,有些后悔带宁晚心同安岁禾碰面。
  宁晚心家破人亡,从云端跌落,经历了世间彻骨的寒,早不是什么闺中不问世事的千金小姐,她杀过人,而这一切却都不能改变她骨子里的纯善。
  咸庆见过她悄悄放走小内监捉来戏耍的蛐蛐时的样子,这是个连小虫被关在蛐蛐笼里都能心软的人。
  她为了魏澜开心,可以撒娇痴缠。但是她能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魏澜释然吗?咸庆不敢想。
  安岁禾如今形销骨立,唯那双柔媚的眼眸尚能瞧出曾经三分颜色,此时却含着无比怨毒的神情,诅咒眼前的人,凭什么比自己幸运。
  “你才是最傻的人……魏澜欺你骗你,事事对你留七分,终有一日,你定会饱尝我所遭遇的,在他手里,失去一切你所珍视的东西,你陷的越深,将来也会跌得越狠,宁晚心,本宫等着看,等着看你……”
  “遭、受、背、叛,痛、苦、不、堪。”安岁禾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
  宁晚心回到偏院的时候,魏澜被皇帝传去尚未归来。她揉了揉眉心,散去脸上的冷意,打开房门,却见到一贵妇背对着她坐在堂间的八仙桌前,闻声回头。
  正是定北侯夫人。
  “……姨母?”宁晚心有些意外,脱口道:“您不是……”
  “小没良心的,我不是什么?”定北侯夫人横她一眼,“我不是该回北疆,你是不是想这么问?”
  “自然不是,姨母想何待到何时便何时。”宁晚心失笑,凑过去挨着定北侯夫人坐下,“您愿意留,晚心开心还来不及,只不知姨丈没有聪明能干的夫人在身边,会不会有不便的……”
  “……少来这套!从前你母亲总说你是个嘴上厉害的,那时候只觉得你伶俐,如今才瞧出来,油嘴滑舌,也不知像谁……”
  宁晚心一笑置之,起身为定北侯夫人添茶,又端来备好的瓜果。
  “南边贡的金桔,陛下赏了些给我们,姨母尝尝……”
  “嬉皮笑脸的,我看你呀,跟市井人在一起久了,学得愈发不像话……”定北侯夫人往她额上狠戳一指头。
  宁晚心闻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尊敬姨母,也知道姨母是个好人,却没有天真到以为如定北侯夫人这些世家女子真会因她一两句话将这些为奴为婢之人看作与自己一般贵贱尊卑,是以并不再多言,只垂眸饮茶。
  倒是定北侯夫人瞧出她情绪不高,苦心道:“姨母知你心善,你觉得滴水之恩也该涌泉以报,可你焉知那人救你不是为了利用你牟求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