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艰难的抉择
  林慕康一派悠然姿态,他手里端着茶盏,淡淡说:“方才朕已经传召了宜妃,宜妃……也已经承认昨晚是她指使明桦暗杀仙羽真人。”
  听到这话,胤禟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要昏厥过去!他的身体仿佛失去支撑一般,当即一个踉跄。
  林羡余二话不说,连忙起身、箭步上前,飞快一把扶住了他,“胤禟,这件事已经查清了,宜妃……她也供认不讳。”
  胤禟只觉得天旋地转,额娘竟然派人暗杀小鱼?而且当晚汗阿玛居然也因大雪被困登仙观,那额娘岂非就等同谋逆了?!
  胤禟双唇发白,面无血色,“小鱼,怎么会这样?额娘她从前真的不是这种人,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羡余叹了口气,将他扶回椅子上,“的确是有些误会的,你还记得月前我给你灌输过记忆,你因为太过疲惫,宜妃似乎觉得你大伤元气,且是被我所害。她把我当成妖女了。”
  林羡余苦笑,怎就至于误会到这个地步?
  不,或许该说是成见吧。
  从她打伤胤禟之后,宜妃对她已经是十分厌恶了。
  怀着这份厌恶,没有成见那才是稀奇事儿呢。
  胤禟眼圈一红,嗫嚅道:“都怪我不好,都怪我没跟额娘解释清楚……”
  这种事情,哪里是那么好解释清楚的?而且记忆灌输这事儿,胤禟也不可能告诉宜妃,更何况,即使说了,宜妃只怕也不会相信。
  林慕康缓缓放下茶盏,双手一摊:“好了,现在既已经言明了前因后果,那么接来下来该讨论的,便是宜妃与郭络罗家该如何处置了。”
  胤禟脸色一白,他连忙起身,想要再次下跪,却被旁边的林羡余一把搀扶了起来,她低声道:“别跪!”
  胤禟咬了咬嘴唇,虽然没有跪下去,但终归不肯坐下来了,他低头站在一旁,声音有些哽咽:“汗阿玛,额娘并无谋逆之心。”
  林慕康一脸和善的微笑,就像是个慈父,“你好像弄错了,这件事的最终决定权,不在朕,而在她——”说着,林慕康直勾勾看向了林羡余。
  林羡余:麻蛋,之前是谁出主意说要偷偷弄死宜妃的?!现在居然把锅甩给老娘一个人!!
  胤禟的黑白分明的凤眸微微颤动,两排乌黑卷翘的睫毛也如蝴蝶羽翼般轻颤,他眼眸里满是哀求,“小鱼……你若生气,便怪我好了。都是我不好,身为儿子,我没能叫额娘接纳你,身为男人,在你危难之事,我也没有陪在你身边保护你。”
  林羡余心中暗叹,虽说这些都是真心话,但又何尝不是在宜妃开脱?可偏生,胤禟对她又着实真心。
  “其实昨晚,我也并不危难。”林羡余低声道。
  “你想让我怎么做?”林羡余抬眼定定望着他哀愁惹人怜的眼眸。
  胤禟咬了咬发白的嘴唇,生生将嘴唇咬得发红见血,他看过小鱼七世的记忆,何尝不知小鱼是何等杀伐果断?连顺治爷,犯了小鱼的底线,小鱼都毫不犹豫杀之!第二世,亦是毫不犹豫杀了太皇太后!
  唯独在第三世的时候,对他稍微留情,未曾下杀手。
  胤禟心头在颤抖,偏生这次又是额娘的错!额娘竟胆大包天在京畿行此暗杀之举!甚至还牵扯到了汗阿玛!
  虽说汗阿玛愿意将处决之权交予小鱼,但小鱼的性子,又是何曾容得欲害她性命之人存活于世?
  胤禟很想恳求小鱼放过额娘这一次,但他嗫嚅了半晌,竟是说不出口。
  千错万错,终究是他和额娘的过错!
  即使小鱼因此存了杀心,也是没错的。
  良久之后,胤禟道:“我想见一下额娘。”——兴许,额娘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再则,额娘若是能当面认错赔罪,也总归是个从宽处置的由头。
  林慕康看了林羡余一眼,旋即道:“宜妃在偏殿,你且去瞧瞧她吧。以后……大约是瞧不见了,你们母子告个别也好。”
  胤禟身子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林羡余皱眉瞪了林慕康一眼:“别吓他!”
  林慕康耸了耸肩,“朕又没说要杀宜妃,朕总归是宠了她这么多年,好歹还是有几分情分的。”说着,林慕康遗憾地叹了口气,“只是再怎么从轻处置,她终归不可能再居嫔妃之位了。”
  胤禟眼圈微红,他声音哽咽,微微躬身,又看了林羡余一眼,“小鱼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林羡余点头,“也好。”
  她倒像是想看看,当着儿子面,宜妃是否悔恨。
  此番所作所为,宜妃的确有失往日沉着,殊为不智啊。
  偏殿幽静,外有侍卫把守,内有太监监视。
  宜妃惶惶不安了半日,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她当即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胤禟,她眼中含泪,开口欲说,却忽的看到旁边立着的,赫然是林羡余!
  宜妃瞳仁一颤,喉咙瞬时干哑。
  胤禟神色复杂,“额娘,您好生糊涂啊!”
  宜妃瞬间潸然泪下,“额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两次三番,不是受伤就是元气大损,额娘岂能眼睁睁看着你越陷越深?!”
  胤禟只觉得头疼不已,“额娘,那次只是个误会!儿子没有伤了元气,太医后来开的那些药,儿子也根本没继续吃,如今不也好端端的?”
  宜妃一怔,她忍不住偷偷瞄了一旁一身道袍、满目清贵冷然的仙羽真人,她小声问:“真的吗?真的是额娘误会了?”
  “是啊!”胤禟急忙点头,“小……仙羽怎会伤我?她这些年避居凤凰岭清修,为国运祈福,您可曾见过她害任何人?!”
  宜妃眼眸低垂,沉默数息之后,她突然转身,便是朝着林羡余“噗通”一声跪下了,“仙姑!都是我一时糊涂!事情没问清楚,就心存偏见,以为你还要害胤禟!所以我才会做出这般糊涂事!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求你不要迁怪胤禟,不要迁怪郭络罗家!”
  “额娘!”胤禟急忙弯下身子想要去搀扶宜妃。
  宜妃却倔强地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是我老糊涂了!我疯魔了!我知道错了!求仙姑宽宥!”
  林羡余看着跪在地上、满是哀恸的宜妃,她看上去是那样的真诚,仿佛是真心悔过了一般。
  胤禟抬眼望着她,眼里也是满是恳求之色。
  原来如此,这才胤禟求她一起来看宜妃的原因。
  她深吸了一口气,“胤禟,你是知道的,我有一个神通,唤做慧眼,能够辨识真假,谁若是在我面前撒谎,我一眼就能看穿。”
  胤禟脸色一白,“你是说……额娘在撒谎?”
  宜妃脸色一紧,她急忙一把抓住自己的儿子,“胤禟!额娘没有说谎!我是真心知道错了!”
  说着,她又满目哀求地看向林羡余:“仙姑!本宫……不,我真的知错了!”
  胤禟咬了咬嘴唇,“小鱼,额娘她活了这把年纪,从不曾这般卑微哀求。”
  林羡余眸底一黯,也就是说,他选择相信自己的母亲是吗?
  深吸了一口气,“我乏了。”
  在母亲与爱人之间做选择,永远是世界上最难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