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小姑娘被惊得呆了呆,低声道:“谢、谢谢。”等回神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半靠在雍淮身上,面色陡然一红,两人迫不及待的分了开来。
  雍淮努力克制住自己发烫的耳尖,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将视线移向别处。
  其后往蓟北王府而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沉默无言,雍淮几次想同她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到了蓟北王府门口,方才温声道:“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南知意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那你路上小心,我先进去啦。”
  “绡绡?”
  正要跨过大门,身后却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南知意微微撇头望去,娇声道:“阿翁你回来啦,你去哪了?”肯定又是去打牌了!
  “嗯,去打牌了。”南弘一面同南知意说话,一面伸着脖子往外望。他总觉得刚才那个骑在马上的少年背影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想的他头都有些大了。
  南知意赶紧扶着南弘往里走,“阿爹和阿娘等会就回来了。”
  南弘将手抽了出来,无奈道:“你阿翁我还没到走不动路的时候。”怎么最近一个个都觉得他老到动弹不得了似的?
  南知意嘟着嘴说:“阿翁走得动,和我扶阿翁走路,又不是一回事。”
  被她各种话一哄,南弘霎时眉开眼笑,连白日里输了不少钱给燕国公的抑郁事都给忘了。
  等韦王妃等人回到蓟北王府时,晚膳已经摆好了,除蓟北王外的人都在外院等着,寒暄一番后便进了正院。
  许久没见儿子和两个孙子,南弘倒很有几分高兴,甚至还喝了点小酒,乐呵呵的看着两个孙子,问道:“二郎四郎功课如何啊?”
  他只是随口一问,想同两个孙子拉近拉近感情而已,两人面容却有些僵硬,南何纪还好,他平常只是有些调皮而已,南何经却直接惨白了脸色。
  “还、还行吧。”两人干巴巴的答着祖父的话。
  南垣压根不给两个儿子面子,直接道:“还行什么还行?亏你俩说得出口,我都嫌害臊。”功课不好就不好,有什么好掩饰的?他就从来没掩饰过自己不爱读书的事。
  南知意看不过去了,她皱了皱小鼻子,说:“二哥四哥才刚回来呢,路上劳苦那么长时间,哪还能记得功课,阿翁和阿爹真是的。”
  对儿子他可以随意训斥,面对着娇娇软软的小女儿,南垣就不好当众骂她了。何况他夫妻二人同女儿聚少离多,哄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说她?便也肃声道:“你们两个既然回来了,就跟着你们大哥好好学学。”
  南何经和南何经连忙躬身应是。
  说起南何维,南弘又美滋滋的对儿子说:“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大郎他们山长让他今年去参加乡试呢。”
  杭氏兄弟二人很是惊讶,“大表哥可真厉害。”
  听到有人夸赞自家大哥,南知意也跟着翘起嘴角。
  南垣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别的表情。他从前也觉得儿子厉害,可后来在各处见多了神童,十三四岁去参加乡试的都有,便不觉得儿子稀奇了。
  杭榛知道他心中所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人家家神童是多,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竟然还不知足!何况南何维三年前是准备去考的,是被众人拦下了。
  南垣顺势又夸了几句杭宴云他们,他两个年轻人,教养良好又风度翩翩,听说还十分有才华,一来就俘获了一众长辈的欢心。南弘看着这两人,心里不禁有些酸溜溜的。
  当初明明大家都是差不多的人,怎么老杭他孙子整体就比自家的勤学上进呢?南弘想起来就心痛,就算有着南何维这个出众的孙子,都不足以抚慰他。毕竟他家这两极分化严重,只有一个强的,其他的都看不过眼,而杭家却是整体都还不错。
  南弘又问起他们路上如何,在顺天府住的可还习惯,两人一一答了,只说都好。
  用过饭后,便开始分应天府带回来的礼物。南垣他们此次回京带了不少礼物,上至父母,下到侄子侄女,人人有份。
  南歌的礼物是一份小女孩玩的东西,还有一方端砚,她捧着东西羞涩道:“谢谢伯父、伯母。”
  南三郎的伤还没好,坐的歪歪斜斜的,几乎是半靠在桌子上使力,发现伯父居然送了自己一套文房用品,便有些难受,可又不好说出口。只恭敬道谢了。
  用过饭后,韦王妃借着让人去给杭家兄弟安排院子,将儿孙们都赶了出去,问赵夫人道:“你上次命锦华楼做的那个累丝金钗如何了?”这个金钗前几日刚做好,原本是她要送给郑四娘的见面礼,却被锦华楼给做坏了,上头的金燕和钗身整个分了开。
  赵夫人回道:“她做成那个鬼样子,我赶紧让她拿回去改了。”并且吩咐了锦华楼的人,一定要改的跟之前的图纸不一样,不然她看到这玩意估计就要想起郑四娘,怕是又要犯病。
  南知意听他们说话便觉得无趣,饮了薄荷水净口后,乖巧道:“阿婆阿娘,我出去玩了。”
  出了院子,南知意便去了池子边上,一路走,一路踢着颗石子。
  正当她一脚将石子踢出去,还没看清楚踢到了哪个草丛里,便听到了一声尖叫,一个棕黄色身影从路边飞快蹿了过去,随后一只鸳鸯跟在它身后紧追不舍。
  “这是什么东西!”南知意被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看着前方。
  阿晋思量许久,斟酌道:“好像是一只黄鼠狼,可能是被姑娘的石子给惊到了,就跑了。”
  南知意忽然想起来现在正是鸳鸯孵蛋的时候,忙道:“它该不会是在偷鸳鸯的蛋吧?”她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急忙要去前面看看。
  正要上前去,先前追出去那只鸳鸯却已经回来了,乖乖缩回了窝里。
  南知意笑了笑,没有再管这事,直接回了鹤鸣院。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一个小丫鬟拿着食盒上前迎南知意,脸上盈盈带笑。
  阿江问道:“你手上拿的什么好吃的,大晚上的还巴巴送到姑娘面前。”
  小丫鬟将食盒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打开给南知意瞧,柔声道:“是上次姑娘买桃花糕的店家拿来的,说是送给姑娘做零嘴吃。”
  “怎么就收下了?”南知意拧眉看她,“可给了银钱?”
  小丫鬟笑道:“我们要给,他不肯收,后来拿了两个刚卤出来的鸭腿走了。”
  南知意满腹疑惑,“他可有说为何要送糕点过来?”她就在那家店铺买过几次吃的呀,上次都是一两个月前的事了。
  “店家说,自从上次姑娘去他家买了糕点吃,这段时间来他家买糕点店人是络绎不绝,比从前不知多了多少人。他觉得是姑娘给他带来的客人,才想特意感谢姑娘一番。”小丫鬟抿着嘴笑,她家姑娘就是这么招人喜欢。
  阿晋说:“他倒也真会做人。”
  南知意用手拈了一片云片糕送入口中,口感软糯细腻,糖加的恰到好处,清甜而不腻味,唇齿间满是这糯米的柔软香气。
  第28章
  平谷侯寿宴那日,南知意卯正就起了身,换上新制的石蕊红缠枝牡丹花罗对襟短衫,绾了个垂髫分肖髻,前往正院用朝食。
  南弘和韦王妃年纪大了,一向起的早,南知意到院子里的时候,两人正在绕着院子散步。
  “哎哟,绡绡今儿可真漂亮。”韦王妃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朝南知意走来。
  南知意顺势挽住韦王妃的胳膊,同她一起进屋,“阿婆也很漂亮呀。”
  今日是韦王妃哥哥的寿辰,她自然是用心打扮,首饰都是仅比郡王妃礼冠次一等的,不说上头镶嵌的各色宝石,单是耳坠上那两颗硕大的合浦珠便令人惊叹艳羡。这是她当年的陪嫁,到现在都还熠熠生辉。
  韦王妃摸了摸南知意头上小巧的绿萼绒花,“这是你娘给你从应天带回来的吧?”
  “是哒。”南知意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没过多久,众人便到齐了,开始用朝食,预备前往平谷侯府。
  “阿绡领子上那两对子母扣可真好看。”赵夫人瞧着南知意的衣衫,夸赞了一句。
  韦王妃瞥了一眼,笑道:“我上次得了一块和田白玉籽料,做了对镯子,还有块玉佩,剩下的料就做了几对子母扣,给了她两对,我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赵夫人暗自咋舌,她在娘家虽也得父母宠爱,陪嫁丰厚,也顶多在扣子上镶嵌一点宝石碎料,哪有整个扣子都是和田籽料做的?亏得她就领子上用了两对,剩下的几个扣子倒是普通的,她连忙道谢:“我又从阿娘这得了好东西了。”
  饭毕,一行车马缓缓驶向平谷侯府,门口那条大街上越是临近侯府便越是热闹。
  一行人到的十分之早,此刻来的都是亲近些的客人,一是为了早来后到一处说说话,二是为了来帮忙。
  韦王妃这么早来就是来同兄嫂说话、看看晚辈,顺便带人来帮着招呼客人的。
  平谷侯的长媳李氏得了消息,一大早便等在内院门口迎接韦王妃。瞧见远处行来那一列锦衣华服之人,她当先上前唤道:“姑母、姑父。”
  韦王妃笑着点了点头,她比自己大侄子韦允大不了几岁,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名为姑侄,实际跟姐弟也差不多,看到他的妻子自然觉得亲切些,韦六娘就是韦允同李氏的幼女。
  南知意年纪小,被大人领着去给平谷侯磕了个头就下去了,当她献上那张角弓的时候,平谷侯更是连连直呼她孝顺,当即又给她塞了许多好东西,惹来韦王妃不满的瞪视。
  “伯母,她们都在哪玩呀?”南知意仰头看着李氏,笑容甜美乖巧。
  李氏被她看的心都化了,温声道:“都在池子边上的凉亭里呢,你侄女她们也在那。”声音轻柔,仿佛怕吓着她一般,又指派了个丫鬟给南知意引路。虽然南知意时常过来玩,她还是担心她年纪小迷了路。
  南知意跟李氏的孙辈差不多年纪,这样可爱懂事的晚辈,谁能不爱呢?李氏甚至动过让孙子娶她的念头,只是同南家隐晦提过一两次后,一直没什么回应,且女儿又跟南何维定了亲,这才作罢。
  得到答复,南知意叉手行了一个礼,还有模有样的,“谢谢伯母。”随后蹦蹦跳跳往凉亭那边去。
  凉亭那边已经围拢了一群韦家的小姑娘,见南知意媞媞行来,急忙停止打闹,叉着手微微躬身,“小姑姑来了。”
  年纪不大、辈分却高的南知意此刻心情十分微妙,又带着几分骄矜,觉得自己是长辈,不屑于跟这些小孩子们打闹。她寻了一处位置坐下,问道:“就你们几个呢?”
  韦家小大娘回道:“是,时辰还早,她们都还没来呢。”
  南知意点了点头,就着池风轻轻摇着纨扇,她同韦家姐妹不算太熟络,毕竟差着辈分,便只坐在一旁吃果子,顺带听她们说话。
  “听说朱大娘被送到乡下清修去了呢。”小三娘捂着嘴,小小声说。
  南知意捧好了自己的甜瓜,美滋滋的吃着,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这种内宅私密丑事,不应该捂得死死的吗。
  小三娘神秘一笑,“小姑姑,这你就不懂了,这天下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她俩人闹出来那点子事虽然是两家私密,到底是传了些出来的,她都不在这了,可不就是去乡下清修。”
  南知意目瞪口呆,突然拿起自己的团扇轻轻敲了一下小三娘的脑袋,轻斥道:“小小年纪,懂的竟还挺多啊。”
  小三娘也不着恼,嘿嘿笑了笑,说:“朱二跟卫大郎好像也退婚了,他这名声以后在咱们顺天府也难找,估计他家会从别处选聘妻子。”她简直就是个八卦小能手。
  一旁的小姑娘有些好奇,“不是都把朱大娘送到乡下去了么,怎么还要退婚?”按她的理解,朱大娘是因为妨碍了这桩婚事被送走的,既然她都走了,那婚事不是该继续下去?不然送她走的意义何在。
  “当然要退了。”南知意用尔等凡人的眼神扫了她们一圈,“朱大娘是朱大娘的事,另当别论,她跟卫大郎就是天生一对,本就该凑到一起省得去祸害别人。像卫大郎这种婚前就与他人私通,道德败坏的男子,不退婚难道要留着过年?亏他还要去祸害别处的女孩子,真是不要脸。”
  第29章
  那少女嗫嚅道:“可是、可是女子退婚总归不大好。”
  南知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怎么就不好了?跟这种不守夫道的人退婚,那该高兴还来不及。别说退婚,离婚后另寻良缘的也不在少数,文贞皇后要是不离婚,怎能嫁给太|祖?”
  文贞皇后离婚在家时遇上了未发迹时的太|祖,认为此人奇伟非凡,前途不可限量,主动要嫁给他。她父母拦不住,只能给了大笔陪嫁由她去了,谁知太|祖竟真有成就一番霸业的能耐,文贞皇后也跟着母仪天下。先生们给南知意讲正经史书她是学不来多少的,这种各家人物故事却一个比一个听得带劲,先生见她喜欢,便常在授课时穿插一些小典故。
  “不守夫道是什么东西?这是何处来的说法?”小三娘惊呼出声。
  南知意双眼放空,“我说的,不行吗?”她想骂卫大郎,顺嘴就说了这个词。世人常言妇道,既然有妇道,自然也该有夫道了!
  她们不敢轻易反驳南知意,这会也想不出词来反驳她,想了许久不知该说什么,便唯唯应是。
  到了巳时,人渐渐多了起来,凉亭里进来了不少同龄女孩子,幸好韦家这个凉亭修的大,能容纳不少人。
  “你竟躲在这里偷闲。”赵圆进了凉亭,径直走到南知意面前,夺了她的团扇呼呼扇起来,“今日可真热,我阿娘居然还想让我穿那条满地金的裙子,简直了。”
  南知意斜倚在美人靠上,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望向她,“我也热着,你抢了我的扇子,我用什么?宁宁还没来?”
  赵圆伸手拉她,“阿宁去拜见你母亲了,我们出去走走。”她低声道:“我刚才瞧见云裳也来了。”
  这凉亭人多了起来,委实不如先时凉快,连风都不怎么吹得到身上了。南知意就着她的力量站了起来,“走吧。”
  赵圆只是远远的瞧见了朱云裳,并不知道朱云裳在何处,两人便沿着池子边上的树荫散步,倒是清净了许多,悠闲自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