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阮家小馆 第86节
  小凤是负责单人那边的,她走过来端鱼头火锅,配菜早在人落座的时候就上了,省的会忙不过来。
  就这样她还是走的很小心,阮软提醒她从包厢前的回廊走,那里可以避开进门的客人。
  锅底的小炉子里放了一块红红火火的煤块,火锅一落座,锅底就开始咕噜咕噜沸腾。
  “粉条提前泡过,很容易熟,最好是其他配菜吃的差不多了再放,省的会粘锅!”
  按照小老板的叮嘱,小凤又提醒了一边,有事叫她,千万不要自己触碰锅具,以免烫伤。
  大家都连连点头,都不是第一次来阮家小馆吃饭了,这个规矩他们就算不识字,也清楚了!
  淌着红油的汤底,把鱼头染的有些红,鱼头不是单纯的鱼头,还连着食指宽的鱼身,用筷子轻轻一夹,再沾一下汤汁,有些白嫩的鱼肉,瞬间变的更有滋味。
  喂进嘴里,鱼肉十分鲜嫩,汤汁有些辣,只一口,身上的寒气就好像被消散了。
  舒服!
  再把豆腐跟海带放进锅里煮,有的人喜欢煮的嫩的,有的人喜欢煮的老一点的。
  老一点的豆腐里有小洞洞,吸满了汤汁,一口下去,全是有些辣意的鱼头汤,又鲜,又辣,混着有些煮的有些硬的豆腐,别提有多舒服。
  看客人一股脑把豆腐全下进去,就晓得他们有多钟爱了。
  海带也是冬天吃锅子必备,早些年想吃点海带必须得去供销社蹲点买,或者守着厂里过年发福利,可自从85年之后,海带带鱼这些东西,都比往常好买些,只要想吃,多花点钱,也能买到,拿来做锅子配菜,全家老少都爱吃。
  一个锅子吃的人浑身热乎乎的,脚底都变暖了,老话说,手暖不是暖,脚暖才是真,吃完了从小馆出去,直到回工作岗位,整个人都还很暖和。
  而中午拿着小玩具回去的小孩子都忍不住去朋友面前炫了一把,于是很多人都晓得阮家小馆今天给小孩子送玩具。
  好在阮软早上是买了好几个货郎的东西,要不然这东西还真不够!
  晚上眼瞧着带小孩儿的家庭多了,小孩子们都跃跃欲试,想抽一个很厉害的东西,有的还等不及,直接奔到前面围着孙红梅看其他小朋友抽奖。
  孙红梅这里被围成一团,她在中间热的不行。
  耳旁全是小孩子们兴奋地喊叫声,而且控制也没用,下一波客人来,依旧会有小朋友围过来。
  她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孩子在一起会是这种效果。
  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家长,能过来把孩子带走。
  直到有一个很乖的小女生,被爸妈带上来,她看着好几个熟悉的同学,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这么吵,等开学了我就去告诉刘老师,刘老师一定会罚你们做值日。”
  原本吵闹的小孩子瞬间安静了。
  那几个小孩子赶紧回到自己爸妈身边,不来了,其他小孩子都喜欢跟风,他们一走,剩下的都跟着走了,孙红梅的耳朵终于恢复了安静。
  她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你们家小孩儿说话比我都还管用!”
  小女孩的妈妈笑了下,“她在班上当小班长,现在说话做事一套一套的,跟个小大人似的!”
  “哎呦,那你们能放心了,孩子以后不会受欺负!”孙红梅把盒子拿上来,让小女孩选。
  小女孩没有犹豫,直接拿了一个递给孙红梅。
  孙红梅打开一看,惊喜地说道:“是个文具盒,这里面就只有一个文具盒,你可真幸运!”
  小女孩脸上露出了一丝克制的笑意,她接过文具盒,说了声谢谢。
  孙红梅注意到小女孩走路,背都挺的很直,像只骄傲的白天鹅一样,而且从他们一家人的穿着看,应该也是衣食无忧的家庭。
  难怪能培养出这种气质的女孩,也难怪那些小孩儿会忌惮她。
  后面还有几个小孩儿竟然抽出了写500字作文。
  《我的xx》《我最喜欢吃的是xx》《我最好的小伙伴是xx》
  小孩子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再尝试一次,可孙红梅拒绝了,“一个人只能有一次机会,你要是再来一次,那前面的小朋友就不公平!”
  这也是软软说的,她当时听了举得挺有道理的,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孩子能早点懂得一些道理,也是好的!
  小孩子们都委屈巴巴的包着一汪眼泪跟着爸爸妈妈进去了,大人们想给孩子买个玩具,可听了孙红梅的话,也觉得有道理。
  “这样,你们要是写完了,拿到阮家小馆来,我们要是觉得好,就奖励你们一份奖品,要是你们随便写写,应付交差,那就什么都得不到,做这个交易吗?”
  孙红梅这样说过之后,那几个小孩子瞬间开心了很多。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写,我写完了就来找你!”
  “好,我在这儿等你!”孙红梅给他鼓励加油。
  雪也越下越大,地上都白了,阮家小馆因为快过年,挂的是红色的喜庆灯笼,远远看去,雪花打在红色的灯笼上,显得特别有感觉。
  一位从京城回来的男人,忍不住端起相机拍下了这一幕,然后满足地转身离去,继续寻找下一个有美景的地方。
  而院子里,隔着一层厚厚的草帘,帘内帘外两个世界,帘内热气腾腾,上空飘着很多白色的热气,整个空间里充斥着一股鱼头汤的香气,听到的是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大家聊着最近发生的新闻。
  明明是陌生人,却也能聊的很尽兴,吃的很尽兴。
  季远是踏着雪色来的,他进来时,孙红梅已经没在收银处,号已经卖完了。
  他闻到鼻息间的鱼头汤香气,眉眼处染上了几分柔意。
  小红最先看到他,连忙进厨房跟小老板说:“季局来了!”
  孙红梅正在喝红豆花生糯米粥,闻言赶紧端着碗出来,看到季远身上还有点点雪花,她连忙从厨房门口拿了快干净的毛巾递给他。
  “快把身上打打,这个点来,还没吃饭吧,你去找个位置坐,刚好还剩了一个鱼头!”
  季远却特别想念那天在厨房睡着的感觉,他看着厨房说道:“厨房里还有位置吗?”
  “是不是太冷了?来来来,进去暖暖,只要你别介意在厨房吃,还是有位置的!”孙红梅没想太多,只以为他是在外面待的太久,身上太冷了,厨房里是最暖和的位置。
  季远把身上的雪打落,然后迈进厨房,阮软正在做最后的一道干锅麻辣排骨,她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
  他今天倒没有穿那件绿色的大棉衣,而是一件黑色的长款呢子,里面穿着灰色的西装,头发还梳成了大背头,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脸型显得更加有线条感,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尽显无疑。
  “穿的这么好看,还没吃晚饭,我不相信!”阮软故意说道。
  孙红梅给他盛了一碗红豆花生糯米粥,正要端给他,听到软软的话,才看清他穿的是啥,“真是帅气,你穿西装真精神,绍元,回头你也做一身,看看人季远,穿着多好看!”
  “晚上政府组织聚餐,所以才这么穿。”他脸上有一丝红意,眼睛也亮亮的,视线一接触,十分醉人。
  阮软把菜放在小木桌上,摇了摇铃铛,小红过来端走了菜。
  “喝酒了?”她擦了擦手,随意问道。
  季远曲着长腿在椅子上坐下,手里端着阮妈给他的粥,小口小口的喝着。
  “你倒是晓得什么值钱,把酒喝够本没?”
  阮软瞧着他像没吃几口饭的样子,眉头一皱,转身又开始给他煮鱼头火锅。
  “一年也就这一次!”季远听出了阮软情绪不太对,耐心的解释道。
  “哼!因为你是过了营业时间来的,这份鱼头火锅100块钱一锅!我已经下锅了,你也不能退了!”
  季远立马从大衣里掏出钱夹,“好!”
  孙红梅连忙拦着他,“别说是100块钱,就是3块钱我也不会要你的!快收起来,软软是逗你的!”
  阮软走过来一把把钱夹合上,放到他手心里,“我怕季局长酒醒之后发现100块没了,回想起是在我阮家小馆吃饭花掉了,说我们强买强卖!”
  “对对对,快放进去,不能强买强卖!”孙红梅赶紧帮他把钱包放回口袋里。
  临了还拍了两下,“放好了,千万别弄丢了!”
  季远对着阮妈笑了,“我是喝了酒,但是又没喝醉,还清醒着!”
  孙红梅被季远的笑晃了神,这么乖的孩子,连喝酒了都这么好看,不行,不能饿肚子!
  她又开了一个小锅,锅底放油,等油烧热后,打入鸡蛋,蛋白迅速变成白色,边缘泛起焦黄色的边,孙红梅利落的用铲子翻了个边儿,露出了金黄色的煎蛋,一连煎了两个。
  接着又往锅里加水,等水烧开后,她放了些精细挂面,还有剩下的茼蒿。
  等待的过程里,她往碗底挖了勺猪油,放了些葱花、生抽、盐,等面煮好了,孙红梅连忙舀了几勺热汤在碗里,碗底的葱花迅速随着汤打圈往上漂。
  把面条夹进碗中,又把煎蛋跟茼蒿放好,滴点香油跟醋。
  解酒的清汤面就做好了。
  “来,软软,快把这给季远端过去,我去把锅洗了!”
  阮软看着这碗漂亮的清汤面,实在是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如果以后真的跟季远在一起了,阮妈肯定疼他比疼她多!
  她端着面碗过去,往他面前一放,“又是粥又是清汤面,为你操碎了心,你真该好好谢谢我妈!”
  “还有你!”季远看着她,温柔地笑着。
  他很少这个样子,阮软突然想到自己是低头看他,他看她是仰视。
  她会不会有双下巴?
  阮软立马放下碗往后退了一步,伸着脖子,好让脖颈修长一些,打消他刚刚看到双下巴的错觉,“什么还有我?”
  “也得谢谢你,给我做了鱼头火锅!”季远说完,端起碗,大口地吃起了面。
  他在席间真的是没吃什么多洗,肚子里全是酒水,吃到家常的清汤面,还有阮软做的鱼头火锅,他隐隐有些难受的胃,这才活过来。
  阮软哦了声,后靠着料理台,看他吃饭。
  季远吃饭一向都很大方,一点也不扭捏,哪怕是他现在看着很饿,姿态依旧不显狼狈。
  “小老板,这位小朋友找你!”小红这时领了一个小男孩儿进来。
  阮软连忙蹲下身跟他说话,“怎么了?是不是还没有吃饱?”
  小男孩儿摇了摇头,他举着自己手里的俄罗斯方块玩具,“妈妈说让我来谢谢你送我这么好的礼物!”
  阮软摸了摸他的头,“不客气,看到你开心我也很开心,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小玩具,好吗?”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绝对不弄丢它!”
  ……
  等小朋友出去,小红又说有好多小孩儿都让她转交对小老板的谢意。
  季远闻言放下了碗筷,眼神认真地看着阮软,“今天到店吃饭,有礼物相送?”
  阮软看到他眼底的期待,忍不住环抱着胳膊好玩地说道:“是的,季先生,到店吃饭的小朋友都有礼物,请问季先生今年几岁了?”
  她刻意加重了小朋友三个字的音量。
  季远闻言,转回头,又端起碗筷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