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阮家小馆 第98节
  阮软劝了几声,她都没听,执意要削,阮软也就作罢,一会儿趁梁婆婆不注意,多送点。
  很快其他老人也来了,周大爷拿了两个盆,笑呵呵地说道:“我家一盆,儿媳妇娘家一盆!”
  “你还挺会做亲家,这萝卜丸子回门那天送过去,亲家别提有多高兴!”
  “不是回门,除夕中午在儿媳妇儿娘家团员,晚上在我们自家,中午就能带过去。”
  周大爷一句话说的很多嫁女儿的老人心里满是羡慕,这就是女儿嫁近点的好处,坐个车就到了,他们当中有一些孩子当年下乡做知青,扎根在那儿,回一趟十分不容易,平时寄个包裹什么的,也比较费时间。
  不过这么好吃的炸萝卜丸子也得备着,说不定孩子过年还就真回门了,那正好有吃的!
  他们放好了盆子一看梁婆婆在那儿忙着,索性也都蹲下来帮忙削萝卜,有人还跑回家搬来小凳子,拿来自家的削皮刀,几人围坐一团,削白萝卜,削胡萝卜,嘴里还商量着过年做哪几个菜,有事还会问一问阮软红烧肉要怎么做,才能那么香。
  阮软一边炸丸子一边跟他们说。
  整个厨房忙的热火朝天,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容,谁时不时讲个笑话乐呵乐呵,忙起来一点都不觉得累。
  炸好的萝卜丸子先端回家,趁着热气,全家人先吃几个过过嘴瘾。
  小孩子们都兴奋地拿着丸子在屋里跑来跑去,一点一点小口的吃着,舍不得一口全吃完,因为剩下的要放凉之后,被家人装篮子里挂房梁上,不到过年是吃不到的。
  他们手里拿着炸萝卜丸子,跑到外面玩,原本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己有好吃的,可没想到的很多小孩子手里都有,大家都拿着丸子蹲在小馆门前吃,仿佛闻着飘出来的香气,自己的丸子也会更好吃。
  也有来的晚的小孩儿家长,看着孩子馋哭了,十分不好意思,一手拿着盆子一手摸着孩子的头轻声哄着,“别哭啊,一会儿就轮到我们了,咱们也有丸子吃,不过就得等一下,妈妈还没给钱呢,给钱了才有的吃!”
  这时端着刚出锅丸子的大人,都会停下来给孩子拿两个尝尝。
  “不不不,马上就轮到我们了!”
  “哎呀,不就是俩丸子么,客气个啥,拿就是了,孩子皮儿薄,今天哭,明天脸就该皴着了!”
  也是,小孩儿脸蛋还是白白嫩嫩好看些,脸一皴,摸啥都不好使。
  “那谢谢了,来,快谢谢大姨!”
  小孩子捧着炸丸子,哭的一抽一抽的,不好意思的躲在妈妈怀里,大人想着家里人还等着丸子回去下汤,笑笑也就走了。
  独留妈妈蹲下跟孩子轻声说着,“过完年你就长一岁,以后大胆点,要懂礼貌,人家给了你吃的,是不是要说谢谢。”
  小孩子点点头,乖乖地把手里的丸子先递给妈妈。
  孩子妈妈摇了摇头,“你吃吧,妈妈一会儿再吃!”
  小孩子慢慢把炸萝卜丸子喂进嘴里,咬了一口,满足地笑了。
  “妈妈,我先去玩了!”他也有丸子,他要跟大家一起蹲那儿吃。
  “好,要听话,别打架!”
  小孩儿风一样跑到外面,满足地跟小伙伴们一起蹲在那儿边吃边看墙根儿的蚂蚁。
  大人们过年,只有忙,忙着备年货,忙着准备菜。
  孩子们就轻松很多,每天晚上把新衣服新鞋子摸一摸,然后掰着指头数日子,盼着除夕能来的早一些。
  而且家里也会香香的,有各种食物的香气,大人们即便再怎么把东西藏起来,孩子们也能准确的找到位置,没办法,小孩儿的鼻子就是很灵。
  有人家把新炸好的萝卜丸子拿回家,锅里加点开水,丢点菠菜焯下水,然后重新起锅加开水,往碗里打俩鸡蛋,搅散之后,趁着锅里的水冒泡泡把鸡蛋液淋进去,然后放入菠菜,切成半个半个的萝卜丸子,再放点粉条。
  出锅之前再滴点香油,撒点葱花什么的。
  丸子汤就做好了,一人装一大碗,再吃个馒头,中午饭就好了。
  巷子里有不少人家都是这么吃的,大家端着碗出来,站在门口话家常。
  “这丸子好吃,煮成汤也好吃,不像我婆婆之前做的,煮着吃像吃面疙瘩一样。”
  “对,萝卜的香气特别足,煮成汤,丸子里的油水都煮出来了,我都没加油,这汤里飘的都是丸子里带的,阮丫头真是个实在人。”
  “太下饭了,这丸子,之前我们也吃萝卜丸子,咋就没这么好吃,孩子他爸都说我今儿做的汤比往年好喝。”
  “还是阮丫头厉害,真是没想到她还有这天赋,就跟我那侄儿一样,突然开窍了,我侄儿以前都没咋好好学,成绩说好就好了,这阮丫头也是,要不是那谁不长眼的跟女人走了,阮丫头估计还不会走这条路,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可不是嘛,因祸得福,谁会想到小半年的光景,阮丫头能从摆摊儿到开饭馆,还频频上报,得先进,你就等着看,早晚有那不长眼的人后悔那天!”
  “快别说这个了,开了年我也准备在门口卖点啥东西,梁婶子他们卖鞋底鞋垫,我寻思着我会绣花,是不是也能绣点手帕卖,你们说成不成?”
  “咋不成?来咱们巷子的逛得,我家男人说多少还是懂点风花雪月的,女同志更不用说,我刚买了一对枕巾,上面秀的牡丹花像真的一样,我都舍不得给孩子他爸用,也不知道为啥,男人的头上就跟有刺一样,每次烂都是他的先烂!”
  ……
  大家吃着炸萝卜丸子做的汤,说着开年的计划,心里都有一股说不出的踏实感。
  季远来的时候队伍已经排的很长了,他提着一个军绿色的行李袋,穿着那天的黑色长款呢子,头发随意的耷拉在额前,看着比上班时要慵懒很多。
  他一走近,前面排队的人忍不住看他,主要是他手里就提了一个包,也没跟他们一样拿着盆子。
  不像是来买丸子,有人以为他是来吃饭的,连忙说道:“今天小馆不营业,卖炸的萝卜丸子。”
  季远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排队,前面的人有些不理解。
  好在阮软他们是从清晨就开始炸,有梁婆婆他们在,萝卜的供应也是很快,她时不时跟阮妈换岗,切萝卜碎,萝卜丸子刚好能供应上。
  而且一家人最多买20斤,也算是限量了。
  季远进去时,阮软正抽空吃昨天的韭菜盒子,今天一天估计都没时间吃饭了,她正咬了一口盒子,津津有味地咀嚼着,时不时再喝一口稀饭,也算是吃的很痛快。
  看到季远,阮软忍不住说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给你的萝卜丸子都留好了,还担心你来的早,丸子会热,现在估计都凉透了!”
  说完她又咬了一口韭菜盒子,看着季远。
  季远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饭,“不能歇一会儿吗?再忙,饭还是得好好吃的!”
  “来不及,这油温特别好,丸子下去很快就要上来,歇一会儿供不上!”
  阮软指着那边的盆儿,旁边还放着一个面袋子,这个时候的袋子是用白布做的,跟后世的那种袋子不一样,用完之后,洗干净装东西,特别好用。
  “来帮我一把!”她把韭菜盒子放在一旁,示意季远过来装萝卜丸子,阮软没忘记自己刚刚吃了韭菜,一直抿着嘴,怕熏着他。
  呜呜呜,谁让他来的太晚,早上来,她还不是韭菜味儿的!
  季远胳膊长手长,端着盆往布袋子里一倒,阮软又给他一个篮子,篮子底部垫了一些报纸,“放这个里面,油我已经控了很久,不知道路上会不会流出来,还是用这个接着,省的放包里会漏。”
  她说这话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还捂着嘴,眼睛不敢看他。
  季远很喜欢她跟他交待这些东西,“韭菜盒子还有吗?我也想吃。”
  嗯??
  阮软有些懵,她们是因为太忙,顾不上吃饭,那他呢?
  “早上还去了趟工商局,跟同事交待事。”
  此刻旁边已经买好丸子的人看到他们的互动,忍不住说道:“我说他怎么不拿个东西也来排队,原来是提前定好了,那你还排个啥呀!直接进来不就行了。”
  孙红梅笑着接话,“他估计没想到我们先预留好了,怕直接进来会插队,软软你快给季远拿个韭菜盒子,添一碗稀饭。”
  他从筷筒里拿了一双筷子,夹起韭菜盒子吃了一口,然后看着阮软,“我也吃了韭菜盒子。”
  言外之意,她说话不用捂着嘴巴了。
  原来她的顾虑都被他看在眼里,阮软按捺住心里的小悸动,她又拿起旁边用牛皮纸包包好的东西,叮嘱道:“这是蜜桔,你在路上吃。”
  季远听话地接过牛皮纸放在行李袋上,“谢谢。”
  阮软低下头咬了口韭菜盒子,默默地继续吃饭。
  心里莫名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他之前也经常出差,忙起来十天半个月见不到面很正常,可这次咋就有点腻腻乎乎的。
  孙红梅看到季远只拿着韭菜盒子吃,有些担心他噎着,“软软,给季远盛完稀饭呀!”
  “不用,我马上就要走了。”季远抬手看了眼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
  孙红梅一听,连忙说道:“那再拿一个盒子!”
  季远把剩下的吃完,摇了摇头,“已经够了。”
  然后他就弯下腰把牛皮纸袋放进行李袋里,提着竹篮跟他们道别。
  “你们不要太辛苦,累了一定要歇歇,美味需要等待,我相信大家都会理解的。”
  阮软嗯了声,看着他,“我们都知道,祝你一路顺风,顺便替我们全家问你外婆好!”
  “对对对,我们都是邻居,让你外婆随时来这边玩。”孙红梅接话道。
  季远眉眼含笑的点了点头,“好,一定。”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厨房。
  阮软转过身子面对墙壁继续吃饭,扫过刚刚放竹筐的地方,发现了一张信封。
  她挑了挑眉,把韭菜盒子放回盘子里,拿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钱。
  排队的人看到了,忍不住说道:“这是刚刚那小伙子给的吧,真讲究,还拿信封装钱。”
  “红梅,你刚刚说你们是邻居,他是你们新房子那儿的邻居?”
  “这小伙子长的好,看着脾气也好,不晓得他有没有对象,我有个侄女儿在学校当老师,还没结婚,不知道能不能撮合下。”
  孙红梅闻言淡笑了下,“是,是我们邻居,我昨个问过了,人家家里也有介绍的,被他拒绝了,年轻人都崇尚自由恋爱。这孩子,昨天都说了不要炸丸子的钱,单位发了俩猪蹄,家里人少不怎么吃,送给我们了,我还说作为回礼,给他带点炸丸子回去,没想到他还是给钱了,还不给你拒绝的机会。”
  她们说啥,阮软都充耳未闻,只因她现在被信封里一个隔手的东西吸引了。
  阮软背过身,偷偷把信封口撑开,看了眼底部的东西,是一个五角星发卡。
  发卡上镶嵌了一些玻璃钻,还挺重的,就现在这工艺水平,这发卡绝对不便宜。
  阮软担心手上的油会弄脏发卡,没有拿出来,看到发卡上还夹着一张纸,她抽了出来。
  路过时觉得很适合你,新年快乐,还有,剩下的钱记得买糖吃。
  切~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买什么糖吃。
  阮软心里想着,嘴却忍不住弯起了弧度。
  “软软,你看啥呢,粥再不喝就要凉了!”孙红梅看到她站那儿发呆,担心她又不好好吃饭。
  阮软连忙把信封放进口袋里,她端起粥大口喝完,又把剩下的韭菜盒子吃完,去漱了漱口,才又继续开始忙活。
  虽然只是一点点变化,但是大家还是察觉到,小老板好像很高兴。
  果然还是孩子,只有孩子才会在快过年的时候,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