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徵未兆_299
  在水下待了很久的少年,突然跃水而出,溅起巨大的水花。他湿漉漉的脚踩在地面的草席上,披上中衣,才缓声道:【我从没想过一定要得到他。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迈出去这一步。】
  【你在撒谎!】那声音斩钉截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我最了解你们深渊一族的天性!如果你真的不心动,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是为了和我解释,还是为了说服你自己?!】
  季芳泽湿着头发,胡乱披着外袍,摘下窗边的那串风铃,拉开了屋门:【滚吧,别再来烦我。如果你不想我去找青崖山的老头子,宁可自请搜魂,也要查一查你来历的话。】
  这两间草屋堪称近在咫尺。季芳泽三两步过去,刚到门前,另一间草屋的门就开了。
  叶澄换了件更柔软的家常素衣,长发松松垮垮地挽着,显然已经洗漱过了。他站在门前,眉眼柔和:“怎么跑过来了?”
  按照叶澄第一次夜翻窗户的行为延续,他们过去一起睡,都是在季芳泽的屋子里。
  季芳泽进了屋,先把风铃挂在窗前,然后乖乖地坐在床边,任由叶澄给他一点点烘干头发:“那边到处都是水,懒得今天收拾。”
  叶澄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隔壁水声,不由失笑。
  芳泽平常看起来严肃又淡漠,没想到泡个澡还玩水。
  待擦干了头发,叶澄一指点灭了灯,屋子被黑暗笼罩,只留下一地星光倾泻。
  自从季芳泽十岁后,叶澄觉得必须锻炼孩子的独立性,两人再也没有一起睡过。按理说,两个不大不小的男孩子挤一张床,盖一张被子,应该很拥挤很不自在才对。但叶澄并没有感觉到这种不自在。
  他熟练地将人一把搂在怀里,然后两个人一起裹成被子卷儿,像是很多年前一样笑问道:“今天想听故事吗?”
  季芳泽感觉着叶澄的温度,偷偷侧耳去听叶澄的心跳。不急不缓的,和他强力压制的心跳完全不一样。
  叶澄并不是那种非常强壮的人,相反,他看起来修长匀称,甚至可以说是偏向清瘦。季芳泽偷偷看过叶澄的腰,细得像是一把能握住。
  可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一具身体,比谁都能更让人安心,更让人心生恋慕,思之如狂。
  季芳泽知道,这青崖山有很多人喜欢叶澄,和他一样的喜欢,但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根本不敢说。
  叶澄在剑术上天赋非凡,在这方面竟比小他数岁的季芳泽开窍更晚。他心里只有同门之谊,没有男女之思。
  叶澄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季芳泽在黑暗中睁开眼,一点点用视线描摹叶澄的轮廓。
  其实那个声音说的是对的,他撒谎了,他当然想过得到叶澄。
  他小时候就心机重,想过如何让叶澄更喜欢他,对他更好,如何在一众讨厌的竞争者中,独占叶澄的关心和温柔。等他长大了,渐渐发现心底的旖思,自然就想的更多了。
  每个人都想得到自己心爱的人,何况叶澄对他这样信任,这样不设防。季芳泽有太多的计划可以做。比如说让叶澄先“糊里糊涂”地对不起他。
  但季芳泽忍住了。
  他告诉自己——【师兄绝不可能接受被算计】【这样可能连师兄弟都做不成了】【师兄更喜欢乖巧可怜的类型,不能走偏了】。
  其实归根结底,是他舍不得。
  就像他明知道,只要他装装可怜,说几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这样对我”,就可以让叶澄和青崖长辈的关系更加僵硬,更加偏向他。但他选择了帮青崖山的人说话。
  他舍不得叶澄左右为难。那些老头子对自己是陌生人,甚至是讨厌憎恶的人,但对叶澄来说,都是最亲近信赖的长辈。
  叶澄在乎他,也在乎那些老头子。所以他愿意先退一步。
  季芳泽伸出手,戳了戳叶澄的侧脸:“我可能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心机重的坏人。可我如今连为难为难你,都舍不得了。”
  什么算计强迫,也就是梦里想一想,白高兴一下吧。
  叶澄不知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还是因为这一抬手的骚扰,睡得有些不安稳。叶澄把人往怀里更紧地搂了搂,嘟囔道:“我们不冷。”
  季芳泽趴在叶澄怀里,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嗯,我不冷。”
  这就够了。
  叶澄梦里都记得他怕冷,这还不够吗?
  既然叶澄不懂,没必要强求更多,他是叶澄身边最近的那一个,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问题在于叶澄不会永远不懂。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