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如此信任的结局
  宋楚晨听完我的转述之后沉默许久,我问他:“她的话是有什么深意吗?”
  他“啊”了一声,摇头道:“没有吧。”
  “那你这么久不说话,是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慢吞吞的回答,“一个女人长得好看还是很有好处的,比如你居然觉得跟她聊天不是浪费我们相处的时间,这可真是让我惊讶。”
  噗。
  爷爷不行了的消息我是大年三十那天知道的,宋楚晨本来正陪着我看春晚,接了个电?话告诉我公司里有急事就出去了,临走前还再三嘱咐我,已经很晚了,要早点关机上床睡觉,不用等他。
  我洗完澡躺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看网络直播,心想到底是年三十呢,总要守岁吧,才十点多钟,一边守岁一边等宋楚晨,等到了还能第一个跟他说新年快乐,这多浪漫啊,可是因为不知道他十二点之前能不能赶回来,也就没关手机,想着万一他没赶回来,我也得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送祝福,好不容易当了宋太太,这点福利还是要有的。
  谁知道没等到宋楚晨,也还没到十二点,程太太居然给我打电?话了。
  “唐铱,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多说,仔细听着,你爷爷不行了,大概撑不到宋楚晨通知你就会去,如果你想见他最后一面,就马上赶到宋家老宅去,我们跟你说的,你不相信的,在那里统统都会找到答案。”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没有给我一秒钟反问的机会,而我也立刻起床穿衣服往老宅赶。没想到以我在爷爷跟前的得宠程度和宋太太这头衔,居然被拦在了门外。
  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你们不认识我?我是唐铱!我要进去看爷爷,闪开!”
  可他们完全无动于衷:“老板吩咐,谁都不能进去。”
  “你们老板是谁?宋楚晨?宋楚辉?还是老爷子的小太太?”我气急了,“他们一个是我丈夫,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小奶奶,谁都不会把我拦在门外,我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保镖给架出去了,我被他们架着,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混蛋!放开我!我要去见爷爷!”
  完全没有人理会,我心里很害怕,尤其是想到宋楚晨之前出去,很有可能就是来了这里,但是他没有告诉我,难道真的是想逼宫?怕我不忍心违背爷爷的意思,所以特意不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可怕了。
  我被保安扔出大门,在凛凛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终于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宋楚晨打电?话,响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接,我的心跳随着那一声声“嘟嘟”而狂跳不止,打一个他不接,打两个他还是不接,我一直坚持打到了第七个,他才终于接了。
  宋楚晨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冷静:“怎么了一一?睡不着?听话,闭上眼睛,我很快就回来。”
  我的声音忍不住跟着身体一起抖起来:“你在哪里?”
  “我在公司里。”
  “宋楚晨!”我大叫了一声,“我就在老宅门口!他们不让我进去!你是不是在里面?是你不让我进去的?你这个混蛋!我要见爷爷!”
  他沉默了几秒钟,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原地蹲下来,痛哭失声。
  宋楚晨很快就出来了,拿了件毛呢大衣把我裹起来然后打横抱起往外走:“你不该来这儿。”
  我使劲挣扎:“你放开我!我要进去看爷爷!”
  他并没有用大力气压制我,而我的挣扎又太过用力,于是我就这样从他身上滚下来,我想我看他的眼神应该是十分恐惧的,我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宋楚晨被我这样的眼神看着,眼底有些受伤的情绪,但他很快把我重新抱起来:“你不是说,会和我一起?”
  “和你一起干什么?和你一起害死爷爷?然后吞并宋氏?宋楚晨,我爱你,爱你爱得已经没有自我了,你要我的命我都会给你的,何况区区一点股份?”我疯狂地掉眼泪,“但是里面躺着那个是我爷爷啊!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里,他是唯一一个希望我好也对我好的人,连你都是他带给我的,你现在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宋楚晨,你还是我爱的那个宋楚晨吗?”
  宋楚晨明显愣住了,我依然挣扎着要下地,他很快把我抱紧:“好,我带你去看他。”
  爷爷真的已经不行了,小奶奶坐在一旁握住他的手,哭得梨花带雨的,看得我也眼泪直掉,宋楚晨皱着眉站在一旁,脸色也不是很好。
  我和小奶奶哭了一会儿,爷爷终于悠悠转醒,朝我微微抬起了手,我赶紧上前去握住,努力吸了吸鼻子跟他说话:“爷爷?我是一一,我来了。”
  爷爷几次想说话,都没有成功,我安抚他:“别着急,慢慢来,我在呢,一直都在。”
  “阻止宋楚晨……”
  这是爷爷留给我最后的话,甚至没有说完要我阻止他干什么。
  我握住的手突然重起来,小奶奶的哭声骤然变大,我茫然地看着爷爷,想到以前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看《少年天子》的时候,董鄂妃最爱说的那句台词,一口气不来,去何处安生立命?
  爷爷一口气不来,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松开他的手,缓缓站起身来,不顾小奶奶的嚎啕大哭,也不顾宋楚晨连声挽留,执意走了出去。
  四处都是放鞭炮的声音,我想终于到了大年初一,好像从我有记忆开始,过年就是个让人高兴不起来的节日,我抬头看着空中绚烂的烟花,心想即使这一刻有这么多人追捧和喜爱,等它归于平静,也只能留下一地冰冷的幻象。
  我曾经摸过落地的烟尘,其实那是温暖的。
  这一刻我无比想找个地方再摸一摸,也许只有它才能给我温暖了。
  宋楚晨一直跟在我身后,在爷爷刚刚去世的时候,他没有留在老宅处理后事,而是跟在我身后,我转头对他说:“你跟着我干什么?回去吧。”
  他看着我不出声。
  我继续说:“你回去处理爷爷的后事,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宋楚晨又朝我走近了几步:“死者已矣,比不上活着的人重要。”
  我看着他:“就算你是为了宋氏才答应他照顾我,可他到底给了你一个好的成长环境,你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他过了一会儿才反问我:“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不然呢?”我蹲下来抱住膝盖,“你为什么不回去安排他的后事?”
  “那你呢?”他问我,“他是你爷爷,如你所说,他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你好过的宋家人,你为什么要在他刚咽气的时候一个人跑出来?”
  我没有回答。
  他继续说:“因为你和我一样清楚,死了的人已经死了,后事办得再风光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为活着的人花心思才有必要。”
  我的眼泪后知后觉地滴下来,宋楚晨也蹲下来,一手搭上我的背,稍微一用力我就扑在他怀里了。
  “想哭就哭,”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不稳,“这是我唯一允许你哭的一次,不必顾忌,哭吧。”
  我放声大哭。
  上一次这么伤心,还是妈妈去世的时候,因为她并不是宋家媳妇的关系,所以没有按宋家丧葬规格办后事,爷爷只是让宋楚晨代表宋家全权处理,那时候他就陪着我在殡仪馆,看着我冷静地站在冰棺前,一直到最后下葬都没有哭。
  然后我被接回宋家,被各房孩子欺负,也只是咬牙硬挺。
  真正放任自己哭,只能在深夜,只能在被窝里。
  宋楚晨发现我哭的时候,我已经从老宅搬出来和他住在一起,他掀开我被子的时候我正咬着枕头哭得不能自已,后来他把枕头从我嘴里抽出来,静静地坐在床边的地上看着我,我还记得那时候月光透过窗户匀净地洒在他脸上,哪怕沉默不语,他身上也有能让人感受温暖的力量。
  一切如同那一夜,我再一次嚎啕大哭。
  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心境。
  我怎么会觉得月光和宋楚晨加在一起温暖呢?明明都是冰冷凉薄的,我想我是太渴望能有一个人给我温暖了。
  “宋楚晨,”我紧紧攥住他的上衣,“宋楚晨……”
  他双手捧住我的头,吻很快就落下来,我只是闭着眼任由他亲,亲了一会儿就把他推开:“这样不好。”
  他执意继续:“我们已经是夫妻,没有什么不好。”
  “这里是大马路上,”我还是躲开了,“而且爷爷刚过世。”
  当然这都不是理由,我的抗拒太明显,宋楚晨看着我从他怀里挣脱起来,然后面无表情地跟着我站起来。
  我没有看他。
  “我们该回去了。”他来拉我的手。
  我迅速把手抄进口袋里,脸也跟着别开:“你回去吧,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问:“那你呢?”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司机很快就开车过来,他替我把车门打开,我坐进去,他最后才轻声说:“一切都交给我,你不要担心,乖乖在家等我。”
  我“嗯”了一声,车门终于被关上。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恶化,有时候就是需要一条生命的终结来推动,麦子希望这个故事最终,会让大家感到温暖
  之所以拒绝和宋楚晨一起回去,一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爷爷已经去世这件事,二是因为我知道,有人一定会找我,而我和他们的见面,宋楚晨不适合在场。
  果然,刚到家程太太的电?话就打来了:“你怎么样?”
  “托您的福,”我冷静地回答,“见到了我爷爷最后一面。”
  程太太过了一会儿才问:“宋楚晨在料理后事?”
  “是的。”
  “我想我们有必要见一面。”
  “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平静的说:“虽然是他在主事,但是这么重要的场合我也不能缺席,所以这两天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