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秦凤声无奈的看着他:“爷爷,你少吃点儿,容易积食。”
  秦钊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天天这样吃。”
  谢胜利也道:“就是,这人活在世上,若是想吃的吃不了,想喝的喝不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秦钊笑眯眯:“此言极是。还是小谢懂我。”
  “那我下次去您那儿蹭杯酒喝?”
  “谈这个就伤感情了。来,吃菜吃菜。”
  秦凤声没好气的看着爷爷难得的耍赖行为,不由得也默默的为自己又添了一碗饭。
  晚餐最后由小幽送上来的杨梅椰汁糕作为结束。
  “梅子黄时雨,这梅雨之宴果然特别。”秦钊叹道,他问小幽:“不知道老板现在有没有空?如此丰盛又有趣的晚餐,我想要当面致谢。”
  小幽一愣:“稍等,我问一下老板。”
  叶夭听闻后,沉吟半刻:“可以。”
  很多私房菜的老板和主厨制的餐厅,主人或者是主厨们都会在私宴结束后主动现身,询问贵客吃得满不满意。一方面是想要获得建议,一方面则是和客人联络感情。叶夭以前也时常会主动现身。
  她也知道,秦钊喝了那坛酒之后既然找到了这里,不出去见面似乎也说不过去。
  秦钊见到叶夭的时候,有点恍惚。和他记忆中的那人长得很像,但似乎又有点不同。
  更加年轻,眼角还多了一颗泪痣。
  “几位吃得如何?”叶夭笑吟吟问道。
  “叶老板出手,那还有什么说的?好吃!”谢三第一时间给女神捧场。
  在一旁的秦钊忽然问:“叶瑶是你的母亲?”
  叶夭一愣,勾起嘴角:“是。您是我母亲的故人?”
  室内安静下来。谢三朝秦凤声挤挤眼,秦凤声白他一眼。他本来就知道爷爷应该是和叶宅的主人有些渊源。
  秦钊看向叶夭的眼神有点慈爱:“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叶夭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很多人都这样说过。”
  “你母亲她现在还好吗?她没回国?”
  叶夭摇摇头:“她在几年前就去世了。”
  秦钊一愣,端茶的手晃了一下,半晌没说话,最终长叹一声:“没想到她竟然也走在了我前面。”
  叶夭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点好奇:“您和我母亲是旧识?”
  “的确是故人。”他看了看周围,“这房子,当时还是我帮她从粮油公司手中讨回来的。”
  这下子旁观的几人都惊讶了。
  “她似乎和我说起过。”叶夭低头喝了口茶,掩住眼中的神色。
  “当时,这里被收归于国有,充作了粮油公司的办公场所还有宿舍,搞得乱七八糟,一点都不像是现在这个样子。”秦钊看着她,慢悠悠的说起来,“八几年的时候,政府出了一个政策,将这些老房子都陆续的归于原产权人。但粮油公司哪是那么好说话的?他们说不搬,你也拿他们没办法。后来,我就给你母亲介绍了我岳父,也就是粮食局的李局长。我岳父的父亲当时得了很严重的胃病。结果吃了她做的一碗白粥后,竟然就能慢慢的吃下东西了。”
  “这白粥有那么好吃?”谢胜利忍不住问道。
  谢三:不愧是亲爹,和我想的是同一个问题。
  秦钊道:“的确是好喝。就和今天的菜一样,先不说味道如何,但吃了后就让人觉得舒坦。”
  叶夭还记得那碗粥——她那会儿是把用来做开水白菜的高汤给拿来熬的白粥。而且那时候她还没有灵珠水,是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灵力抽出来化在了粥里面,练了好几宿才成功。
  回忆起旧事,竟有点唏嘘。
  秦钊继续说下去:“岳父等他父亲好了之后,他就替叶瑶去调停。然后我又给粮油公司找了一个别的地儿作为办公场所,粮油公司这才松口搬走。这宅子总算是归还给了你们叶家。叶瑶搬了进来,慢慢的把这宅子清理了出来,再后来,政策更松了一些,她就在这宅子里开起了私房菜馆。”
  一时之间,谢胜利和秦凤声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点奇怪。
  秦钊愣了愣,笑骂:“那时候,我和你奶奶都很爱来吃。你奶奶,和她也很熟”
  秦凤声轻咳一声,低头喝茶。还好还好,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秦钊陷入到回忆里:“你母亲厨艺了得,当时的私房菜馆可以说是整个省里的头一份,甚至连帝都和魔都都有人专程赶来吃。可以说是真正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他说了几个名字,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有经常在新闻里可以见到的企业家,也有顶尖的艺术家和作家。当时他们聚在这座美丽的大宅里,呼朋唤友,觥筹交错,畅谈着当下的发展,和对未来的期望。
  而叶瑶,总是能提供超出他们想象之外的美食。
  “小谢送的那坛玉冰烧,当时我一尝,就尝出来了,应该是你母亲酿的。她出国后,我也去岭南买过玉冰烧,但不知为何,和她酿的总是有些差别。”
  “每个人酿的酒,味道都会有些不同。”叶夭放下茶杯,打断了秦钊的回忆:“在您看来,我的厨艺,比起我母亲来说,哪个更好呢?”
  她有点好奇过了这么多年,秦钊的评价会是怎么样。
  秦钊回味了一下:“各有千秋。如果只是单纯的说厨艺,那你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原谅我总是会有点个人的偏爱。”
  叶夭失笑:“明白了。多谢您。”
  时光会将一些东西渲染得更加的美好,即使是小瑕疵看着也像是眉心点上去的朱砂痣。
  几人又喝了一杯茶,夜渐深,秦凤声提醒爷爷该回去休息了。
  “老了,连睡觉都由不得自己了。”秦钊叹道,倒真有几分惆怅。
  他向叶夭告辞,秦凤声随小幽去前厅买单,谢胜利和谢三跟随其后,秦钊慢悠悠的跟在大家后面。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下来。
  往回看——叶夭正好逆光站着,浑身四周笼罩着一层光晕,将她衬得似一道虚影。
  “芝芝在前年就走了。”秦钊忽然低声开口道。
  芝芝是他过世妻子的昵称。
  他看不清叶夭脸上的表情,似乎过了像是半世纪那样的久,然后他听到她开口问:“她走得可平静?”
  “很平静。”
  “那就好。”
  叶夭站在那儿,直视着他。秦钊向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第62章 访友
  叶颂和耐心的陪妹妹吃完饭, 再帮杜望收拾完桌子之后,发现姨妈还没回来。
  前院开始传来人声和车子启动的声音,应该是今晚的客人要离开了。他起身去了偏厅。
  “姨妈?”
  叶颂和推开门, 发现叶夭正双手抱胸立于落地窗前,顺着她的眼神从侧边的窗户望过去, 可以看到前院的一角。铁门已经打开,两辆车缓缓的驶出这处宅院, 橙红色的尾灯在这片静谧幽深的夜里特别显眼。
  叶夭回过神:“吃完饭了吗?”
  “嗯, 还留了甜品给你。”
  “走吧。”叶夭揉揉他的头, 转身往外走。
  叶颂和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有点迟疑的问她:“姨妈好像有点不高兴?”
  难道是客人不喜欢姨妈做的菜?怎么可能!姨妈做的菜简直是天下第一美味!
  叶夭一笑:“没有。只是刚送别一位朋友,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走吧, 回去吃甜品去!”
  另一边, 秦凤声也觉得自己爷爷的情绪似乎有点奇怪——自从上了车,他就开始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手指下意识的在摩挲着白玉扳指,似乎若有所思。
  秦钊在沉思的时候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连秦凤声都不敢去打扰他。
  他也开始在想刚刚的晚餐。——秦凤声作为一个被家族寄以深厚冀望的富三代, 有一个很值得称赞的特质就是他会反省。比如现在, 他就在反省并警醒自己以后绝对不能以貌取人, 不能小觑轻视任何人——比如那位叶老板,虽然如此年轻,看着也的确不像是传统印象中的厨师,但今天这席梅雨之宴, 却让他刮目相看。他开始理解为什么谢三为什么这么推崇她了。
  “在想什么?”秦钊问他。
  秦凤声苦笑道:“没想到, 我有些时候竟然还不如谢三。”
  秦钊看向孙子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满意:“你能承认自己的不足, 这很好。看格局, 要俯视,才能看得远。但看人,却要平视,才能看到和得到更多。”
  “我明白了,爷爷。”秦凤声恭谨的应下。
  秦钊说完这段话,又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里。
  良久,他才开口:“凤声,以后叶家的人,你要好好的与之交好。平时也多照看一点。”
  秦凤声抬起眼,有点不解。他明白叶夭应该是爷爷的旧人之后,因此他想要好好的照拂一下,但爷爷话语中的意思似乎并不只是如此。
  不过秦钊并没有解释,他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可知,这世上有一些事情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他们超出凡俗,却又真实存在。”
  秦凤声一凛:“爷爷是说传闻中的那些?”
  秦家不仅是在商界纵横,在政界也有着自己的一些势力。关于这个隐藏在这个世界深处的一些秘密,他们自然也会有说听闻。只是,所知不多,仅限于知道政府有一个专门的部门来处理这些事情,并且权限极高,但在生活中却从未见过。秦凤声一直觉得这些可能就是传说,却没想到爷爷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
  他自然和叶家联系上了:“您的意思是叶家?”
  秦钊转向窗外,眼神幽深:“总之,记住我说的话。”
  另一边,谢胜利也在叮嘱谢三要好好的与叶家人相处,但他却说得很直接:“我看那叶小姐不简单,人家既然把你当朋友,你就好好和人家相处。”
  谢三尾巴简直可以翘到天上:“那是,叶老板当然不简单,我就没见过比她做菜还要好吃的人!”
  谢胜利真想给自己这儿子把脑壳剖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水,只知道吃吃吃。不过,你别说,这叶小姐做的饭菜的确是好吃。他舔舔嘴唇,回忆一下刚刚的味道。
  “嗯,以后我和你妈能不能约得上她做的私宴,就靠你了。加油啊,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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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宴后,叶夭有点恹恹的。本来还想强打精神一下,但一想,人生已经够艰难了,何必还要自己为难自己呢?想通了之后,她就开始了自己的放飞之路。
  先是在微博挂了三天的暂停营业通知,然后在家各种沙发瘫、摇椅瘫,地毯瘫。追追剧,刷刷微博,到时间了就去接叶蕴和回家,然后一起窝在娱乐室里玩游戏。甚至幼稚的和小朋友玩起了过家家。
  一时之间,乐不思蜀。
  小幽悲观的觉得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可能要黄。
  “这要是黄了可咋整?”他长吁短叹,“我不是又得回去了?回去好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小幽哥哥,你好吵。”叶蕴和捂上耳朵,提醒他:“你这个字写错了。”
  他们正趴在一起写字。自从叶夭逼小幽一定要学会写字后,叶蕴和就有了陪自己学习的小伙伴,开心。虽然这个小伙伴稍微有点吵,但她不会嫌弃他的!
  小幽哥哥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上过学,还不认识字,好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