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节
  不是何遇不明白,而是他从来没从这个角度去想过,对何良,他的代入感太深,和看其他人其他队比赛大不相同。正应了那句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而现在,杨梦奇这不正经的一句感慨,似乎就是在告诉何遇:何良当初的情况,其实与他杨梦奇的境遇很相似。两个人甚至都有着独树一帜的英雄标签:何良的李白,杨梦奇的关羽。
  “你想告诉我什么?”何遇看向杨梦奇。
  “就是你想的那些。”杨梦奇说。
  “我哥也是这样认为的吗?”何遇问。
  “那不能,你哥哪有我这么自信。”杨梦奇说。
  这……是自信吗?
  何遇说不清。但是确实,何良在与队伍无法形成良好合作时,很痛苦,很自责,始终认为自己还不够强。相比之下杨梦奇就要洒脱多了,想想他在微辰战队“梦奇爸爸”的自称,这种大大咧咧的态度相比起何良的谨慎,反倒让大家对他宽容得多。大家特别喜欢看杨梦奇在比赛中天神下凡一般的救世,却经常忽略当一支队伍总需要一个人来救世的时候,这本身就已经有些问题了。
  再到如今,杨梦奇也差不多来到职业生涯的后期了,他几乎拿遍了kpl的各种个人荣誉,只有那个象征着最高荣誉的总冠军,却始终求而不得。
  杨梦奇有动摇吗?有怀疑过自己吗?
  似乎没有。
  他依旧是那个飞扬的杨梦奇,在场上以爸爸自居,从在微辰战队出道的第一天起,他就带着这样浓浓的自信和洒脱。或许到了他终将退役的那天,他依然没能问鼎总冠军,但他不会失去这份气质。何遇觉得自己甚至可以脑补出退役后的杨梦奇眉飞色舞地和人吹嘘他的关羽当年如何从对抗路一直砍到发育路。
  像何良那样退役后就从此跟那个世界断绝?不会,杨梦奇绝对不会。
  所以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啊……
  一样顶尖的技术实力,一样与团队不太合拍的个人风格,但是性格不同,最终走出的便是不一样的职业轨迹。何良高开低走;而杨梦奇则一直大大咧咧地展示着他的个人风格,看起来一路高光。他们到底都没能解决和队伍的兼容问题。但是何良的职业生涯,看起来有些失败。可杨梦奇呢,即便他就这样无冠退役,却也一定会是载入kpl史册的上单名将。
  杨梦奇的职业生涯无疑比何良看起来要成功得多,个人也幸福得多。但是……
  “这点上,我哥确实比不了您。”何遇说。
  “但这还不是他最大的问题。”杨梦奇说。
  “哦?”
  “他放弃得太早了。”杨梦奇说。
  何遇愣。他忽然想起秋季赛总决赛结束的那个夜晚,那间小胡同中的面馆。天择战队的张时池,告诉他们的周进对于何良退役的态度。
  是生气。
  显然周进也觉得何良退役太早,如果没有……
  “如果他继续坚持。”杨梦奇接着说道,“我也不敢说一定会怎么样,但是我可以肯定他比我要接近总冠军。就在他离开的那个赛季,天择马上就夺冠了不是吗?你不会觉得你哥还不如游亚中吧?”
  “当然不会!”何遇脱口而出。
  “所以说。他在努力,队伍也在努力,他们一起花了十个赛季摸索耕耘,在即将开花结果的时候,你哥下车了,让游亚中拣了个便宜……”
  “我特别想嘲笑他的,但是我笑不出来。”杨梦奇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竟然变得难过起来,这可是极少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哪怕是比赛打得十分糟糕的时候。
  何遇沉默。
  “不过你信不信,他反倒没有我们这么难过。”杨梦奇说。
  “为什么?”
  “因为天择终于夺冠了。”杨梦奇说。
  何遇恍惚。
  “他只是没有站在场上,但是天择最终夺冠,证明了他们努力灌溉的十个赛季没有白废,那十个赛季,他可是一直在的啊。”杨梦奇说。
  “可是天择……”
  “他们也是替他难过,替他生气,替他憋屈。这种别扭的感情,等你跟人并肩作战五年后大概就能理解了。”杨梦奇说。
  是啊!天择战队的态度,自己一直不理解,一直很气愤。可是当事人的何良看起来却总是不以为意,何遇一直想他大概只是不想让别人再为他悲伤,所以装作不在意。但照杨梦奇说的看来,是不是因为他是那个并肩作战过五年的人,所以他理解?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何遇突然问。
  “对哦,为什么呢?”杨梦奇挠头,“我找你是要说什么来着?”
  “考虑加入微辰……”何遇有些无语。
  “对,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杨梦奇问。
  “那进门不就说过了吗!”何遇觉得杨梦奇真是调节气氛的大师,细腻悲伤的氛围两句话就被他给聊没了。
  “你的思考是对的。”杨梦奇点点头,神情忽又严肃。
  “本大爷的风格,没有人可以驾驭。”他接着说道。
  何遇咬牙,这一刻他特别有反驳的冲动,偏偏理智告诉他,杨梦奇说得对,他也不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觉得微辰其实并不是他的好去处吗?
  “那个徐鹤翔,曾经还感慨很遗憾他没跟你哥同队,不然一定可以让你哥充分发挥,我呸。”杨梦奇一脸鄙夷,“他根本不知道技术的巅峰到底有多高,有些时候能做到的事,我们自己都想象不到,他能指挥个屁。”
  “这样子的吗……”何遇抹汗,杨梦奇对徐鹤翔的极尽鄙视他不敢特别苟同。
  “独特的思维,才能造就独特的风格。风格无法融合,本质是思维无法同步,你能意识到你无法跟上我的节奏,这一点很好,你比徐鹤翔要强一万倍。”杨梦奇说。
  “不敢不敢。”何遇连忙道。
  “而我这一趟,也就没白来了。”杨梦奇这时站起身来,准备告别。
  何遇却是一头雾水:“杨队,你这到底是唱哪出啊?”
  杨梦奇明显知道何遇并不适合与他同队,却偏要向何遇发出邀请,再听到何遇有理有据的拒绝后又很是欣慰的样子。这是战队来接触新秀吗?这明显不是啊!杨梦奇显然是带着别的目的才来跟自己说得这一堆话。是哥哥拜托他来的?帮自己打消心里那些纠结?这是何遇心中觉得最有可能的答案。
  “没什么,你就当是一个前辈对后辈的悉心关怀吧!”杨梦奇昂然道,已经朝房走去。
  “前辈等等呀,是我哥让你找我的吗?”何遇追问。
  “这重要吗?”杨梦奇回头看着他,“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道理你能懂。如果你要感谢,就感谢和你说了这些的我就好,你的感激,梦奇爸爸愿意一力承担!”
  杨梦奇说完,就大义凛然地走上前拉开了房门。
  “比赛场上见。”这是他走出去时,留给何遇的最后一句话。
  第九十四章 重点对抗路
  “前辈慢走!”何遇追出来相送,杨梦奇没有回头,也没什么回应,就这样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何遇却没法这么快平静,他拿着手机,已经翻到了何良的名字,他想问一下是不是何良拜托杨梦奇来跟自己进行得这番接触,但是迟疑了半晌后,他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有问。
  杨梦奇说得对!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是刚刚说的那些道理,重要得是自己不要去纠结哥哥的过往。
  “比赛场上见。”
  这大概是职业选手之间最习以为常地道别,却恰恰道出了职业选手的真义。
  在比赛场上见,在比赛场上说话。比赛以外,不可否认会有这样那样的许多事干扰着每一个人,可是当在比赛场上时,这些都该放下,应该专注的事只有一件:比赛。
  于是何遇出门,朝周沫的房间走去。
  房里队友依着平日的方式坐在各自的位置,手里捧着手机,手机里运行着游戏。
  何遇和杨梦奇会聊些什么,大家都有点好奇,但是他们没有停下来八卦,在这个时间,他们认真地准备着明天的比赛。
  “聊完了?”看到何遇进来,高歌问道。
  “嗯。”何遇点头。
  给他开门的周沫把他让进来后没有马上跟着回位置,探着头朝楼道里左右望了眼,没有看到偶像的身影,这才失望地转回来。
  “怎么不请杨队过来指点指点?”他一边落座,一边悻悻地说道。
  “真没想起这茬。”何遇说。
  “好像指点你一下你就能学会似的。”高歌无情鄙夷。
  “学不会。听听也是好的嘛……”周沫申辩。
  “你们这在做什么?”何遇朝一旁莫羡的手机上看去,是游戏界面,但貌似并不是在打比赛,而是比赛录相。
  “我们在看明天的对手,帮某人想对策。”高歌说。
  “许周桐最近的攻击性非常强,经常会有单杀对面的表现,4队的比赛经常会围绕对抗路这一侧进行。”周沫说道。观察和分析对手的表现已经成了6队所有人的习惯,而不只是何遇一个人的功课了。
  “确实。”何遇点头,许周桐线下赛的表现他早看在眼里,“不过以周师兄的稳健,又是坦克为主,被单吃应该不至于吧。”
  “那应该还好,但我们注意到4队的比赛,野辅甚至中路都会以较快的速度和较多的频率对这边进行围剿,很少有队伍的对坑路外塔在他们的冲击下能守过3分钟。”周沫说。
  “是的,他们经常会带干扰,就是为了方便越塔作战。甚至有时会用到射手打野,方便支援推进。4队看起来许周桐总在那里打打杀杀,其实是围绕他优秀个人能力进行地推进型打法。看他们阵容经常会用到的英雄:李元芳、周瑜、米莱狄,还有刘禅,很明显不是吗?”何遇说。
  “这么说的话,bp的时候我们不要只盯着许周桐,多针对他们战术需要的这些拆迁英雄可能更好一些?”高歌说。
  “我认为这样会比较好。”何遇点头,“不过重点还是要看周师兄的。”
  “啊?”
  “如果师兄能扛住他们的围剿,那么我们在另外两路就有很大的机会和空间了。”何遇说。
  “这难度是不是大了点?”周沫汗。就说他擅长守塔吧,但在对方如此有针对性,尤其是武装了干扰的情况下,想单枪匹马扛下所有这着实难了点。干扰的作用在4分钟之前可以让防御塔沉默3秒。3秒听起来不长,可在4队这样的强势围剿下,3秒足够他们放心大胆地冲进塔把周沫蹂躏一遍了,选什么坦克英雄在没有防御塔支援的情况下都难敌这样的强攻。
  “是很大,当然我们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真要你守下来,只要拖延一定的时间,其实就是对他们节奏的破坏,我们或许就已经能在其他两路占到便宜。两路换一路,不亏。”何遇说。
  “对方的意图既然如此明确,我们在那里反蹲他们不也是办法?”高歌说道,似乎对把周沫一个人丢到对抗路去卖有些不忍。
  “我们也不敢百分百肯定对面会这样打呀,如果他们明天没有这样打,我们这样去蹲,反倒坏了我们的节奏。”何遇说。
  “那在他们攻击完回撤的路上设伏呢?”高歌对蹲人是真爱无疑。
  “呃,这样也还是在预判他们的举动,假设他们没有走我们预判的路线呢?假始他们打完状态不好直接就回城了呢?或者又去做别的什么事,师兄就都白死了呀!”何遇说。
  “我怎么就死了?”周沫郁闷。
  “明白了。”高歌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暗自叹息。
  青训赛打了这么久了,她的思维习惯终究还是没有改变,还是她一直以来惯用的,被周进称为太被动,打得不对的方式。有些时候她在场上会打得更加主动、大胆一些,可是回头来看,这样的作法似乎也只是一些皮毛,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她的比赛意识。有何遇指挥,她的问题在比赛中一定程度被掩盖了,但是跟他们在比赛以外接触过一些的徐鹤翔,就明显发现了这个问题。无意间吐露队中有一个拖后腿的。
  那个人是指自己……高歌心里清楚。她也没去确认是在何遇的指挥下她依然有不足,还是指她被掩盖住的那些问题。总之该往哪个方向改进,她早就已经清楚,还有不足,那自然是调整得还不够好。
  “那我们今晚怎么练啊?”周沫说话,打断了高歌的思绪。
  “呃,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周师兄一人在对抗路单机,然后我们其他四人在中路和发育路多搞动作,把握一下这其中的节奏。”何遇说。
  “那就来吧?”苏格对此表现得兴致勃勃,一直以来6队可都是他这个射手位单机居多,现在终于要在他这一侧搞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