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万演招得许褚投
  却是荀贞为何口出此言?
  原来,就在数日前,荀贞与戏志才、荀彧、陈群等人议论吕布和黄祖在江夏郡的战事,以及后来闻知的袁术遣张勋、乐就又攻襄阳等情况的时候,戏志才、荀彧都提出了一个建议,便是建议荀贞,可以趁此机会与刘表正式结盟。
  为何戏志才、荀彧会提出这个建议?
  一则,荀贞与现被刘表重用的蔡瑁等士的关系相当密切,尤其蔡瑁,荀贞的两个小妻,即妾室,大蔡和小蔡,就正是当年荀贞避难在荆州时,蔡瑁从本族的女子中精心选出来,送给荀贞的,有了和蔡瑁等士的这层关系,如与刘表结盟,可以彼此信任。
  二来,如今孙坚战死,荀贞失去了孙坚这个强力的盟友,那么在此群雄并起、州郡乱战、互相拉帮结派的背景下,不免就会有些孤掌难鸣,客观上,他也需要再寻找一个重量级的盟友。
  刘表是汉家宗室,且其本人有盛名於士林,昔之江夏八俊之一也,兼之其人亦有能力,单骑入荆,收七郡为用,对抗袁术,隐占上风,可称雄才,正是一个适合的结盟对象。
  三者,刘表是兖州人,其家在山阳郡高平县,若是能与刘表结成盟友,对荀贞安抚兖州,亦能从侧面起到积极的作用。就像孙策需得借重荀贞之名来稳定豫州一样,——当然,荀贞不像孙策如“雪中送炭”般那样需要自己地需要刘表,但如果刘表表示出了对荀贞的支持,显而易见,就也一定会影响到一批兖州士人对荀贞的观感,至少可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最后,就刘表方面来讲,吕布从汝南退回到了南阳,他所面临的南阳方面的压力顿时增大,戏志才、荀彧料之,他亦必是会极其乐意和荀贞结盟,以指望荀贞能帮他对付袁术、吕布。吕布是被荀贞从汝南打回南阳去的,他可以算是荀贞和刘表共同的敌人。
  因此四条,戏志才、荀彧都提出了可以和刘表结盟的建议。
  荀贞听了他俩的话,甚是认同。
  只是未料到,荀贞还没有派使者去荆州,刘表的使者就先到了,两边可谓是一拍即合。
  因而,荀贞乃有此语。
  ——至於荀贞缘何既然接受了戏志才、荀彧的建议,几天前就定下了与刘表结盟此事,而却至今未有派使前去荆州,则是因为荀贞存了私心。
  现在襄阳的局势不是很紧迫,江夏那边吕布和黄祖基本上是势均力敌,所以如果现在去向刘表提出结盟的话,显不出来是刘表求他,那么在这个盟约中,双方的地位就会比较平等,故此荀贞就想等着,等江夏或者襄阳的局势更危急的时候,他再派人去见刘表,提出可以相助。
  然却在此时,刘表请求与他结盟的文书已到。
  文书既然已到,刘表已是结盟双方首先主动提出请求结盟的一方,亦即等於说,他已经是在双方的关系中处於被动,荀贞便也就不作拿捏,未给拖延,当场决定,与戏志才、荀彧说道:“志才、文若,刘景升求援、结盟的书信既至,那以我之见,这与荆州结盟此事就便定下吧?”
  戏志才笑道:“盟约初定,明公就要遣兵前去助他,刘景升占了大好处喽!”
  越是现在给的多,将来得到的回报可能才会更多。
  这点道理,荀贞、荀彧皆知,听了戏志才这话,都是一笑。
  荀彧笑罢,沉吟说道:“阿兄,既要缔定盟约,便不可不遣使往去荆州,不知阿兄意择何人为使?”
  荀贞心中早有人选,却不先说,问荀彧,说道:“文若,卿必是已有人选了,卿意何人也?”
  荀彧目落对面而坐的陈群,说道:“愚弟陋见,长文可也。”
  荀贞拊掌而笑,说道:“正合我意!”
  长文,陈群是也。
  出使荆州,事关结盟,这个出使的人,首先得是个荀贞完全信任的人,其次,结盟的时候,对方可能会提出一些意料的要求,这个出使的人还需要足够了解己方的军政实力,来判断能否答应对方的要求,再次,襄阳那边如今聚集了不少的北地士人,此出使之人因此且还需要有足够的家声、上好的个人风度,最后,蔡瑁等人与荀贞关系亲近,蔡家且可说是荀贞的“外家”,这个出使之人最好还要有资格能够代表荀贞,去蔡氏等家中拜访一番。
  几个因素综合下来,唯有陈群最为合适。
  陈群是荀贞的妻弟,信任方面、有资格代表荀贞去蔡氏等家拜访方面,他都没有问题。
  近些年来,陈群一直掌管着徐州的钱粮等务,对徐州的实力非常了解,万一刘表那方提出什么意料外的要求,陈群也能根据徐州的实际情况来判断可否答应。
  家声、个人风度方面,陈群的祖父陈寔清高有德,闻名於世,中平四年去世之后,何进遣使吊祭,海内赴去吊唁者三万余人,服衰麻,也就是执子孙礼者百余之数,陈家的族名是当之无愧的今世高;陈群有乃祖、乃父之风,风格峻整,个人的风度亦是一流。
  荀贞问陈群,说道:“长文,可愿辛苦一遭?”
  陈群初从荀贞时,还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而今也三十来岁,已至而立了,比之往昔,气色风姿越发沉稳,颔下黑须,给他添上了几许威严,他起身应道:“群敢不从命!”
  “你若愿负此重任,今天回家后,便收拾收拾,后天就启程去荆州罢。”
  陈群应道:“诺。”
  荀贞按了按手,叫他坐下,笑道:“前两天咱们讨论说,宜与刘景升结盟的时候,顺道把如与他结盟,盟约内容都宜为何也都细细地已然讨论过了,你到了荆州,主体上就按咱们讨论过的内容去与荆州商量便是。别的我也没什么可叮嘱你的,只有两件事,要对你说。”
  陈群再次起身,说道:“群谨受教令。”
  “谈不上教令。第一件事,你去荆路上,沿途多瞧瞧当地的民生,看看荆州现下的民间状况何如;第二件事,你到了荆州后,办完盟约正事,不要急着回来,去谒见一下蔡氏、蒯氏、黄氏等荆之大姓,他们中有一些是我的故友,你代我送些礼物与之;襄阳、宜城两地,现多有北士寄居,你也要去择其中著名者,分别往去谒见一番,代我致礼。”
  陈群应道:“诺。”
  “最后还有一件事,就是此去襄阳路途近两千里,你路上要多注意身体,不要为了赶路而把身子给熬坏了。”
  陈群应道:“是。”
  “你这就回家去吧,给你的妻、子说一声,一来一回,加上议定盟约、拜访名士,你这一趟怕得三四个月才能归来,迟则说不好你回来时就要到年底了,把家里都安顿好,省的你去了荆州牵挂,也省得他们牵挂你。”
  听得荀贞这句开玩笑似的话,陈群笑了笑,说道:“是,群这就按姐夫的交代,回家安顿妻子,收拾行装,亦不必等后天,明天就可出发。”
  “你去罢。”
  陈群辞别而出。
  荀贞瞧堂外暮色将至,与荀彧、戏志才说道:“德珪派来赍刘景升信与我的此人,你俩不识,我是认得的,当年我在荆州时,就与他相识了,他是德珪的族弟,说来与大蔡、小蔡,他们还是从兄妹。他远道而来,我今晚当设宴款待。此为家宴,不请别人了,只卿两人做个陪吧。”
  戏志才、荀彧自无拒绝之理。
  正说间,一人堂外求见。
  来人是荀贞郡府的长史袁绥。
  荀贞唤他进来。
  袁绥入到堂中,喜形於色,下拜行礼,对荀贞说道:“恭喜明公,贺喜明公。”
  荀贞问道:“何喜之有?”
  袁绥:“启禀明公,军府刚接到许将军的上书,上书中言道谯县许褚已从服明公。”
  荀贞听了,面色亦不觉而喜,说道:“许褚愿从服於我了?”
  袁绥答道:“可不是么!明公。”把许显的上书拿出来,捧给荀贞。
  荀贞拿住,打开来看。
  见那上书中,大致说了许显是如何把许褚给招揽过来的经过。
  或者,实际上讲,不是许显亲自招揽,而是许显帐下的司马万演是怎么招揽到许褚的。
  却是,许显奉荀贞之令回到下邳以后,一边整顿军马,操练部曲,防守境内,注意豫州的状况,一边就按照荀贞的命令,遣了司马万演去沛国谯县招揽许褚。
  许显而今帐下得用的属吏主要共有四人,长史原盼、铚粟将夏鸣,皆是荀贞昔为繁阳亭长时的旧人,军正杜颔是后从之士,再一个,就是位仅次於长史原盼的司马万演了。
  这万演是徐州本地人,乃系因陈登举荐,而得以出仕徐州的,此人不但有武勇,亦有口才智谋。比之原盼的垂垂老矣,夏鸣的武夫而已,杜颔的无有口才,若是派人去招揽许褚,显然万演是许显帐下唯一合用的人。是以,许显就用了他去做此事。
  说来也是巧合,万演离下邳,往谯县去日,是四月二十五日,便即正是吕布在平春向西大败黄祖援兵张硕、陈威部的次日。
  从下邳县出来,万演沿泗水一路西行,先入彭城郡,行百十里,入到沛国境,依旧沿泗水而行,过与彭城郡接壤的萧县,由此渡泗,转往向西南行,约百里,前为沛国的郡治相县县城。
  ——沛国相本是袁忠,袁绍的族兄,后来黄巾乱起,又兖、豫间战乱不断,袁忠虽德行高尚,却无有用兵之能,不能守境,就索性挂印南下扬州去了;孙坚占了豫州之后,便表了吴景为沛国相,不过吴景大多数时间都在平舆,现下的豫州,孙坚战死,最大的敌人是南边的袁术、吕布,沛国的北边兖州、东边徐州都很安全,他更是许久没有回过沛国来了,兼又万演此行,是来招揽沛境的强豪的,亦不宜与沛国郡府的吏员见面,故而万演到了相县县城外后,没有进城,只管继续南行,行不多远,再由此渡过睢水,改而又转西行,过临睢等县,乃至谯县。
  整个行程不太远,不到四百里地。
  豫州名人才士最多的,是颍川、汝南两郡,然而州治,一直以来却都是在沛国,便就是此个谯县。只不过,后来孙坚得了豫州之后,因他执政的重点是汝南、颍川两郡,特别汝南,此郡是袁绍、袁术二人的老家,支持二袁的人,换言之反对孙坚这一帮子江东武将主政豫州的士人那时在汝南是相当不少的,由是孙坚才把州治的治所改到了汝南郡的郡治平舆。——许褚能够在谯县势同割据这么长时间,其中一个主要原因,也正是因为孙坚把州治迁到了平舆。
  尽管豫州州治事实上已转到了汝南,谯县仍还是一座大县。
  入到县界,万演能够明显的感觉得到,沿路所经过的乡里数量要比萧县、临睢等地为多,乡里中的民口也比萧县等地为多,尽管久经战乱,人烟尚稍稠密。
  沿官道行十余里,万演遥遥看到,前边出现了一座小城。
  行到近处,见这小城,四面的城墙高大,有数丈之高,墙皆是用坚石夯土筑成,黑黝黝的,间杂着黄色。城墙四角各有望楼,仰观之,望楼上有人值守;城墙上亦有提着兵械的人来回巡逻。只有一个城门,朝东边而开,城门上边有个三层高的红色城楼,挂着一面红色无字的旗帜,迎风飒飒。城门内外,分作相对两排,站了数十个持矛的壮士。
  这会儿正当下午,下午的阳光晒下,把这城晒得也是看起来十分威武。
  城的外围,挖了一条沟渠,从北边的河中引水过来,权作是护城河类的防御。城的四周是大片的农田,那条城外围的沟渠,在城与农田之间,从这条沟渠上,又挖出了十余条小渠,分别延伸到农田中,蜿蜒流淌,却是同时这条沟渠又充作了灌溉之用。
  此座小城,不是谯县,而便是许褚带着投附於他的少年、宗族在这里建起的一座坞堡。
  ——说是“建起”,其实不太准确,这座坞堡本来就是有的,是许褚家的,数年前黄巾来犯谯县,许褚正就是凭借着这座坞堡,打退了他们的进攻。随后,许褚不断地动用人力修缮、扩建、加固这座坞堡,渐渐的,於是有了今日的规模。
  停下脚步,万演打眼观察,暗暗估算,按此坞堡的占地方圆,料之其内足可容纳万余人之多,他再远眺近看这座坞堡的周边,入眼看去,就远远近近的有七八个百姓聚居的乡里跃入眼帘。
  万演心中想道:“壁中万余人,一处聚邑数百、或千人,算下来,两三万男女总是有的。闻从附於许褚的宗族有数千家之众,於此观之,确乎不假。”
  却本朝以来,豪强地主的势力越来越大,庄园经济与之前相比,已是早就发展到了一个将近登峰造极的地步,但凡地方豪强,在乡里之间无不都建有庄园。所谓庄园者,可以理解成一个大宅院,或者说就是一座如万演眼前的这种小城。四面俱建围墙,围墙里面有地,可以在地上种菜,也可以种粮;庄园之内,各种的手工作坊大多齐全,打铁的、做衣服的、一应具有。庄园外边,则就是该庄园主所拥有的田地。庄园中住的,是庄园主的家眷、奴仆和徒附,还有与庄园主虽为同族,但类同徒附的其族中之穷寒之家。庄园主通常会从奴仆、徒附、族人中选出壮勇之人,编练成宗兵,以维持庄园内的治安,及防范贼寇的侵犯。
  整个就是一个自给自足、自治自安的一个小型经济体。
  本来庄园经济就已经发展到顶峰了,黄巾起事以来,海内诸州,特别是北地的这几个州,没有一个郡县不受兵乱之苦的,这庄园经济、这庄园坞堡,就随之而加重了武备这方面的内容,遂演变成了耕战一体的军事堡垒形式。如那乘氏李进,他家的庄园就是这么一种形式。
  许褚的这个坞堡,也是这种形式。
  所以,此座坞堡位处在了田地的环绕间,坞堡外的沟渠亦分水去灌溉田亩,既具武备,又兼顾了耕种。
  万演随行只带了两个从骑,看罢以后,便遣一个从骑去那坞堡门外,报其姓名,求见许褚。
  坞堡门前守卫的堡丁已经看到万演了。
  万演再不叫人去说明来意,这些堡丁没准儿就要来盘问他了。
  却闻得万演那从骑说了万演姓名,言称是奉徐州偏将军许显之令,来见许褚的,堡丁虽是乡民,也知许显之名,不敢怠慢,就赶紧有人入堡,去禀报许褚。
  万演等了约两刻钟,那前去通报之人得了许褚回复,奔回来,到其前,恭恭敬敬地请他入内。
  通由堡门,进到堡中,抬眼看去,是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路很窄,最多只能容两三人并肩而行。地上没有铺沙子,也没有铺青石,是土路。时当初夏,天热风干,风一吹,尘土飞扬。
  这条羊肠土路的两边,密密麻麻的尽是屋舍,屋舍不高,大多是土屋,其间兼杂的也有茅草屋。许多孩童在土屋、茅舍的门前玩耍,看见万演和那他两个从骑这三个陌生人,一些孩童投来好奇的眼光。——这些土屋、茅舍是这几年新建的,原先没有,投附许褚的人越来越多,为了安置他们,遂乃建起了这些土屋、茅舍,是以把原本还比较宽敞的路也给挤得越来越窄。
  沿着小道,向前行了约里许之地。
  眼前豁然开朗,到了坞堡的中心地带。此处是一块方圆数百步的空地,没有任何的建筑,只在中间有个高台。这里是许褚遇到战事之时,召集堡丁,集结战士,发放命令的所在。
  这块地方的东边,是万演的来路。
  西边的南部仍是供堡内住户居住的地区,北部是田地、菜地、果林,还有个鱼塘。田地略小,菜地占地甚广,种的各种蔬菜,许多已成熟了,看去青青葱葱,十分喜人。
  南边和东边、及西边的南部一样,亦是供堡内住户居住的地区,还有堡中的诸类作坊,都在此区。
  带路之人走到此处,折往北行。
  万演跟在其后。
  北边也是住宅区,但比起西、东、南的住宅区,此区内的房屋不但都高大宽敞,而且间距也大了很多。万演甚至看见有几个大小不一的院子错落其中。房屋、院子的间隙地方,种了各色的树木,多是果树,有的结了果子,有的满树开花,果香四溢,赏心悦目。
  这里住的都是堡中地位较高的人物,许褚就在这里住。另及投附於许褚的各族族长,和许褚重用的轻侠、少年,也都是在此区居住。
  此区靠中位置,是一座大堂,此处是许褚平时议事、招待客人的地方。
  万演等人顺着宽敞起来的道路,穿过屋舍、院落,来到堂上。
  那引路的堡丁请他稍候,两个相貌俊俏的女子捧来茶汤。
  万演便落座等待,他那两个从骑侍立其席后。
  等了会儿,纷杂的脚步声响,数人从外进来。
  万演转头举目,正看到这数人为首之人,心中登时称赞。
  但见此人,果如许显对他说的那样,腰围雄壮,身材魁硕,走起路来就如一座肉山,而却偏偏又行动敏捷,健步如飞,毫不显累赘之感。观其容貌,见其面黑如铁,胡须并不很长,如刺猬一般,向外刺出。这人没有带冠,发髻以白帻裹之,身上衣服亦不华丽,便服罢了,唯其腰间所佩之刀,鞘裹绿鲨皮,刀柄上镶嵌着红宝石等饰,闪人眼目,颇是奢华。
  再看随从其后的那几人,身形虽都不如这为首之人引人注意,可也个个都是高大健壮,俱配刀带剑,有两人手中还各捧着两支铁短戟。铁短戟不是随便哪个武将都能使的,须得力气足够、准头够好之人才可使好,荀贞帐下有几将善使此物,许褚显也是一个擅长投掷此物之人。
  却是万演料得不错,那为首之人正是许褚。
  许褚与随从的那几个壮士来到堂上。
  万演站起身来,下揖行礼说道:“在下徐州偏将军许君司马万演,谒见足下。”
  许褚按刀住步,上下打量於他,见万演身强力壮,面色坚毅,心中先有了三分喜爱之情,手离刀柄,合拢作揖,回礼说道:“褚白丁布衣,岂敢当司马君之礼。”
  “足下名动淮泗,豫、徐之雄杰也,何能与白丁同?”
  两下见过。
  许褚给万演介绍跟着他来的那几个壮汉,这几人,有两个是投服於他的宗族的族长,剩下的都是投服於他的那些恶少年、轻侠中佼佼之辈,其中有两个人的名字,万演还曾听说过。
  众人分别见礼罢了。
  许褚到堂中主位坐下,请万演也落座。
  那几个壮汉中的两个宗长,各自落座,其余之人没有坐,赳赳地列立到了许褚身后。
  万演却不落座,说道:“许君,在下今日此来,是有一件要事,想问问君之意也。”
  许褚问道:“是何要事?”
  万演不先说,他问许褚,说道:“在下敢问许君,前沛国相袁公,汝南袁氏之裔也,其族四氏三公,其本人与袁本初、袁公路乃是族兄弟,当年海内党锢,袁沛国与范滂情交莫逆,为天下传名,……敢问许君,自以为可以与袁公相比么?”
  许褚说道:“我如何能与袁公相比?”
  许褚只是个乡野豪强,其族中连做官儿的人都不多,更莫说“四世三公”了,其族和袁氏这样的大族是没法比的,天壤之别,其人,在名望上他也压根无法与袁忠比。
  万演就接着说道:“许君,足下乡里人曹东郡,其父为我朝之故太尉也,昔年平定黄巾、讨伐董贼,曹东郡以知兵善战著名,敢问许君,自问与曹东郡比之何如?”
  曹操家在谯县,与许褚是老乡。
  许褚和袁忠没法比,和曹操也没法比。
  曹家在海内的名望虽然不及汝南袁家,毕竟曹家是个宦官世家,非是士人家族,但曹操的祖父或者说他的养祖曹腾,前前后后却是服侍过四代汉家天子;其父曹嵩借助曹腾的权势,官职太尉,三公之一,位极人臣。——用后世的话说,曹操可算是副国级子弟,同时,正如万演所说,曹操本人有知兵善战之名,於今在南北的名声甚大。
  许褚仅为一个乡中土豪,同样也是无法与曹操相比的。
  许褚回答说道:“曹东郡是我县的衣冠高士,褚不过是一个乡野小人,亦无法与曹东郡相比。”
  万演听完许褚的回答,话入正题,直视许褚,说道:“那在下就不明白了,许君你既然认为你不能与而袁沛国相比,你又认为你也不能与曹东郡相比,那你是哪来的胆子,盘踞谯县,不服荀镇东与孙豫州的命令呢?”
  万演此话一出,坐上的那两个宗长、许褚身后的轻侠壮士无不色变,有两三人把刀都给抽出了半截来,凶狠的逼视万演。一人怒声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演带来的那两个从骑,各握佩刀,瞋目盼之,还以颜色。
  万演对这些人的举止和质问却丝毫不顾,只管昂首挺立,冷笑不已。
  许褚制止了手下们的骚动,摸了摸猬须,瞅着万演,问道:“万君,你此话何意?”
  万演说道:“不瞒足下,在下今来,明面上,在下是奉了许将军之令,实际上,在下之此来,实是为镇东因惜足下之材武也!”
  “万君,你到底想说什么?”
  万演说道:“许君,镇东尝言‘削平不臣,迎天子还旧都,此吾志也’,是以曹东郡擅窃兖州,镇东伐之;吕奉先窃据汝南,镇东讨之,而独足下,盘踞在谯,荀镇东为何对你容忍?
  “这是因为荀镇东爱惜你的武勇,镇东曾与左右人说,‘谯县许褚,骁武而性耿,可谓虎痴也’,又且因你在地方,并无扰民、掠民的举动,所以镇东对你才隐忍至今;几次遣使召你,你都不肯听令,镇东亦不因此动怒。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许褚听着万演说话,坐在席上,默然不语。
  万演也没打算让他接腔,自顾自顺着往下说道:“前时曹孟德犯我兖州,乘氏李进竟因此作乱,致使镇东旧人、爱将高素、冯巩阵亡;今曹孟德已为镇东所败,狼狈窜回东郡,兖州复得安稳。镇东左右,遂於前时进言镇东,言说‘“谯县许褚,类乘氏李进,其人也是聚集轻侠、恶少年,藏匿亡命,凭坞堡以自雄,不服郡县檄令,州内无事之时尚好,一旦有事,恐其必会如李进一般,也会作乱!为免后患,今宜当遣兵往讨,破灭之’。”
  说到这里,万演看着许褚,问道,“在下再敢问许君一句,以袁沛国之族望、名德,且自知无有守御沛国之能,弃官而去;以曹孟德之知兵善战,而前后两次为镇东所败,……敢问许君,请自斟酌,若是镇东果然从左右此议,遣兵来讨,君可守得住谯县么?”
  许褚诚恳地回答说道:“在下不能。”
  万演说道:“君既自觉不能,那现在镇东左右,进言镇东讨君,在下再又敢请问於君,君意下何如?打算怎么办?”
  荀贞的威名现在已经是广传徐、兖、豫、青等等诸州,许褚虽有名於淮泗,然较以荀贞之威,小巫见大巫。不但许褚对此知道,他手下的轻侠、宗长们也知晓。
  刚才那几个吓唬万演的的轻侠,听了万演这话,各个不做声了。
  许褚呆坐了会儿,恳切地对万演说道:“君适才既言,君之此来,实是为镇东因惜在下之材武,则必是有高明之见教我。在下敢问於君,君觉得在下该怎么办才好?”
  万演露出了点笑容,说道:“许君,镇东左右虽然进言镇东,来讨於君,可是镇东仍然爱惜君之材勇,雅不愿就动兵戈,因此,这才遣在下来问一问君,君是想要与镇东刀兵相见,还是不想与镇东刀兵相见?”
  许褚说道:“镇东谬赞在下‘虎痴’,在下乡野粗人,何敢当此之称?镇东才是龙虎也!我怎么敢和镇东打仗?在下自然是不敢与镇东刀兵相见!”
  万演说道:“君若是不愿,那就好办了,镇东说君要是肯入徐州,将以都尉之职暂屈於君。君今日就可引部曲,随在下去徐州,晋见镇东。”
  万演的这次招揽许褚,可谓是来的正当时机。
  此前的时候,豫州境内,孙坚又是打河内,又是和吕布交战,又或是援助荀贞打曹操,无暇顾及许褚;而荀贞那边也是战事不断,亦无暇顾及於他。
  可是现在,孙坚虽死,吕布被打跑了,孙策反而收回了汝南南部诸县,此其一,荀贞再败曹操,兖州也安稳下来了,此其二,而谯县北为兖州,西为陈、梁,南为汝南,东为徐州,这就等於说是这块地方刚好是被包在兖、豫、徐之间的,也就是,谯县周边现下再无了其它势力的存在,只有荀贞、孙策这一方势力了。
  就这么一块小小的弹丸之地,四面都是荀贞、孙策的势力范围,许褚他还能怎么办,再没有之前趁周边大乱,他可割据谯县的这种机会了。他现在的出路,无非两条,一则投降荀贞,二则投降孙策。孙策毕竟年轻,不管哪方面来说都不如荀贞,那唯一可行之路就是投荀贞了。
  事实上,就在万演来前,许褚和手下得用的宗长、轻侠们已有过多次的议论,讨论他们以后该怎么办?出路何在?包括许褚在内,诸人都认为,应该去投荀贞。
  於是,许褚不做犹豫,立刻起身,下揖说道:“褚实言禀君,就算君不来,褚也是准备往去徐州,晋见镇东的!在下为何在谯县这里抵御贼寇,护卫百姓?为的就是将此地献给镇东!”
  能当上数万人的首领,许褚当然不只是一个武夫,该说的好听话,他也是会说的。
  万演哈哈大笑,说道:“君若果有此意,那真是再好不过!”
  许褚尽管答应了从附荀贞,但他手底下的人马不少,却是不能说走,当天就能走的。
  他就传下令去,留下妇孺老弱,耕地做活,并留了些部曲保护他们,然后点齐余下精壮,约三四千人,便於三天后,跟着万演,离开了谯县东去,往徐州而来。
  万演的两个从骑,这会儿只剩下了一个,另一个已於招揽到许褚的当天就去往下邳送信了。
  许显得报,立刻传禀荀贞。
  报到军府,袁绥刚才看到,便急忙来报荀贞。
  ——这会儿,许褚刚率部曲出沛国,还没有到下邳。
  却说荀贞,看完许显汇报招揽许褚经过的上报,掩住此报,笑与荀彧、戏志才说道:“陈元龙识人之士也,他所举的万演,这回立下一功。”抚须笑道,“今得虎痴,得一樊哙也。”
  此话传出堂外,被堂门口侍立的一人听到。
  这人面现闷闷,朝堂中问道:“敢问明公,许褚若是樊哙,末将何人?”
  众人看去,说话之人,却是典韦。
  荀贞大笑,说道:“虎痴如樊哙,卿亦如樊哙!卿与虎痴,可并为吾之樊哙。”
  樊哙是汉高祖刘邦的近卫之类人物,拿樊哙来比典韦、许褚,固是荀贞对典韦、许褚的喜爱和信任之表现,可从他的这个比喻,却也能看出典韦、许褚两人在荀贞心目中的能力是何。
  那就是,荀贞只是把他俩看作了近卫。
  典韦、许褚两人的能力也确是如此,他二人虽都勇武无匹,然论及兵法战阵,却皆非他两人之长,所以,荀贞得到许褚,固然高兴,但这种高兴,更多的还是他前世对他的影响。许褚在后世的名气不小。却放到沙场用兵之时,敌我鏖战,统兵布阵之际,许褚和典韦相同,其实都并无多大用处,——荀贞此前之所以对许褚没有怎么下力招揽,一个原因也正在此处。
  却不必多说。
  只说数日后,许褚率其部曲到了郯县,入州府,拜见荀贞。
  荀贞领他到城外军营,叫他自择空帐安置他的部曲。
  一方面是显示大方,另一方面是让许褚看看他帐下的精锐兵卒。
  许褚看了,果然大为震惊,私下与左右亲近说道:“之前我以为咱们就是善战了,现与明公帐下兵士相比,咱们如同儿戏一般。”
  荀贞拜了许褚为都尉,叫他与典韦二人,皆於自己身边从侍。
  许褚所带来的那数千部曲,荀贞由其自选,从中挑出了尤为勇悍的壮士五百人,纳入亲卫,组成一营,归其统带,因呼了许褚“虎痴”,荀贞便给此营取名“虎营”,营中士俱称虎士。
  却五月上旬,陈群到了襄阳城中。
  刘表请他相见。
  入到堂中,两人见礼。
  寒暄叙话,说了多时,陈群见刘表虽作欢笑,可能看出他隐含忧色,就问:“敢问公,可是有何忧心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