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新生命VS濒死
  两个小时后,补汤熬好,李医生让佣人去叫醒傅胭。
  小家伙脾气特别厉害,醒了就哇哇哭,张着小嘴找吃的,李医生让人喂了他喝温水,那小家伙喝水的力气特别大,一张小脸累的红扑扑的,只是喝了几口之后就再不肯喝,攥着小拳头嘴巴张的老大,哭的惊天动地。
  初乳营养价值极高,对初生宝宝来说是极好的,李医生十分提倡母乳,因此也希望傅胭早一点恢复,好让小家伙吃上母乳。
  第一口奶特别重要,有的孩子很认第一口吃的什么,李医生担心这小家伙若是吃了奶粉就再不肯吃母乳了。
  可去叫傅胭的佣人,不过片刻已经是脸色煞白的跑了回来:“李医生,李医生您快去看看吧,傅小姐怎么叫都叫不醒……”
  李医生脸色倏然一变,赶紧将哇哇哭着的孩子塞到助手怀里:“赶紧再打电话叫救护车!”
  她临床经验丰富,佣人这般一说,她立刻就觉得情况不妙。
  果不其然,她刚推开门就嗅到浓烈的血腥味,李医生疾步奔到床边,掀开被子一看……
  傅胭身下原本换的干净整洁的床单,已经被鲜血几乎濡的湿透了。
  是产后大出血,这可是会要命的症状!
  李医生当机立断:“不能等了,什么都不管了,人命关天,必须立刻送医院!”
  香川山居设备再周全,也比不上正轨专业的医院,更何况,她只是擅长接生这一块,而傅胭的症状太凶险,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佣人们早已吓傻了,李医生说什么,他们都只会点头。
  好容易有人反应过来去打了电话,却又想起来徐朝云:“小姐那边……怎么办?”
  “是啊李医生,要是惹恼了小姐,我们都没活路了……”
  “李医生,我们只是下人,我们真的不敢得罪小姐……”
  “香川山居如今还轮不到她徐朝云说了算!”
  房间的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带着极大的力道撞在墙壁上,砰然的巨响,狠狠砸在众人的心上,却又让人心头蓦地一松。
  徐晋回似是刚下飞机的样子,一身风尘,甚至头发都有些微微凌乱,他的步伐极快,一张坚毅的俊容上,是他们从未曾见过的阴沉和清晰毕露的怒色。
  “都愣着干什么?该准备什么都去准备!”
  “傅胭……”
  他平生做事,从来不曾后悔过任何决定,哪怕是撞的头破血流,哪怕是一条命差点丢掉,他也从不曾有片刻动摇,但此刻,他看着她的生命缓慢流逝,他竟束手无策,心底泛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若他当初不曾那样招惹她,是不是她根本不会有这一场无妄之灾?
  她的手指冰凉,软软的垂在他的手心里。
  她再不会带着嫌恶的表情将他推开了,她也再不会,在他触碰到她的时候,反应那般大的狠狠瞪着他了。
  她就那样乖巧安静的待在他的身边,可他却想她能如平日那样鲜活生动的咒骂他……
  “徐先生,必须赶紧送傅小姐去医院,不能再耽搁了……”
  “我送她去,现在就送她去。”
  徐晋回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一丝沙哑,他咬了牙,弯腰想要将她抱起来,可当他的手掌刚一贴上她的后背,他整个人如触电了一般倏然放开了手。
  李医生一怔,上前了一步,却正看到他掌心,几乎被鲜血完全染红了……
  “徐先生……”
  徐晋回一点一点定住了心神,傅胭会死,她真的会死,一个人的身体里能有多少血?
  “徐先生,您怎么了?”
  徐晋回甩开手:“我没事儿。”
  他复又弯腰,将她小心翼翼抱起来。
  她整个人就那样软软的靠在他怀中,指尖都微微垂了下来,鼻息浅的仿佛都要让人察觉不到。
  徐晋回迈步向外走,他走的很快,却又很稳。
  李医生吩咐了佣人们准备一些必须的东西待会儿送到医院去,就立刻跟着徐晋回下楼了,她给傅胭接生,傅胭的身体情况只有她清楚,她必须跟着去医院。
  刚走下楼,正撞上匆匆赶来的徐朝云。
  初冬的阳光,总是在清晨来的很晚,带着一点无力的苍白。
  徐朝云安静的站在那里,一身黑衣,将她的身形勾勒的越发消瘦高挑,她不发一言,只是抿紧了唇,望着徐晋回,望着他怀中,鲜血湿透了衣衫的傅胭。
  “哥。”
  她低低开口,声音嘶哑。
  徐晋回的眸子深深盯着她,渐渐的,一点一点的蕴出血红的光芒来。
  他咬着牙,那些字眼,一字一句的,仿佛是从心脏的最深处溢出来:“徐朝云,你真是让我失望!”
  “哥,我只是太爱你……”
  她话还未说完,肩膀重重的一疼,徐朝云狼狈退到一边,徐晋回已经抱了傅胭,狠狠将挡着路的她撞开到一边,大步的向着车子走去。
  徐朝云的眼泪倏然滚落了下来,她却又高高仰着脸,不肯再让眼泪往下掉。
  哥,我只是太爱你,我没有办法……
  我打小就跟着你,我们相依为命,一个馒头你都要分给我一大半,我们的命运早就纠缠在了一起,哥,你不能抛弃我,你不能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抛弃我!
  你不能抛弃我,从前多么艰难的日子,你都未曾抛下我,为什么现在,在你眼里,我就这样无关紧要了?
  徐朝云捂着肩膀,那被他狠狠撞开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付出了全部,没有一丝一毫杂质的一颗心。
  可他,却根本不稀罕。
  澜沧最好的医院,距离香川山居并不太远,徐晋回将车速飙到最快,只用了二十分钟。
  来时的路上他已经给医院打了电话,徐晋回的车子辅一开进医院,院长身后跟着十几位顶级专家,已经快步迎了上来。
  “徐先生……”
  院长激动的直搓手,徐晋回却只是冷冷看他一眼:“别废话,现在立刻准备手术。”
  “您放心,都准备好了,咱们医院妇产科最出名的专家都在这里……”
  院长吃了冷脸,却仍是激动无比,一张胖脸红光满面,仿佛飞上青云的踏板,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护士早已准备好了担架床,傅胭立时被推往急救室。
  李医生上前来:“我是负责给产妇接生的大夫,我了解她生产时的所有情况,请让我一起进去。”
  徐晋回直接对院长开了口:“让李医生跟着进去。”
  院长自然是满口答应,李医生匆忙换了无菌服,跟着去了急救室。
  灯亮起来,徐晋回靠在墙上,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要垮了一般,几乎站立不住。
  傅胭,你一定要撑住,你不能死,不能死!
  “胭胭!胭胭!”
  容承僅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他一身一头的冷汗,胸口剧烈的喘息着,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梦中的一幕,仍在眼前不停的闪烁。
  傅胭她一身的鲜血,不停喊着他的名字,可他怎样向她走近,却都没有办法靠近一步。
  最后定格在他视线里的,只有她一双含着泪,欲语千言的眼眸。
  容承僅觉得心口里绞着一样的疼,他的心跳很快,许久都不能恢复如常,他不知道这个梦是什么意思,可他却无法只把它当作一场梦看待。
  傅胭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她一定在等着他去找她。
  容承僅再也没了睡意,他起身下床走到窗前,窗外黎明将至,正是最黑暗的时候。
  他只觉得心口宛若压着巨石,沉重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成,再派人去找她,把所有能动用的人手,除了江城那边的,全都派出去,我要知道她的消息,林成,我必须要知道她的消息。”
  林成在凌成五点钟接到了容承僅的电话,他第一次听到他的直属上司用这样的口吻和他说话,不复往日的淡定从容,运筹帷幄,带着说不出的脆弱和焦灼,却直直的击中在人的心上。
  林成应是,挂了电话,立刻就安排了下去。
  江城。
  陈丽芳在睡梦正酣的时候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她怔然的坐起来,伸手将身边睡的犹如死猪一样的男人推醒:“李哥,电话……”
  男人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却不忘记在她胸口捏一把,陈丽芳妩媚一笑,“快点去吧……”
  这会儿天还早着,不到七点钟,也不知道谁这么没眼色。
  李建刚下床去接电话,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孰料一接起电话,他立时就变了脸色,点头哈腰,几乎就差要跪在地上了:“哎呀方太太,怎么是您呀,您这是有什么事吗?您只管说,只管说……”
  陈丽芳佯装睡熟了,却竖着耳朵听。
  “行,没问题,您放心吧,您交代的事,我什么时候没给您办的利利索索的?就譬如说当年那车祸的事儿吧……”
  陈丽芳藏在被下的双手蓦地攥紧,牙齿几乎要将舌尖生生咬破。
  哥哥死后,她远走他乡,打工为生,她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方才从哥哥生前的牌友那里听来一个消息,哥哥生前,和李建刚打的交到最多,也是从他那里借来的高额赌债……
  她一直都认为哥哥的死有蹊跷,她一直都不相信哥哥真的是想要自杀寻死,他怎么会放得下她呢?
  所以她回来,想方设法的来到李建刚身边,凭借着她的年轻和几分姿色,倒是很快就成了李建刚的女人。
  她不生事,安静,乖巧,不争风吃醋,对他言听计从,他对她就越发喜欢,经常把她带在身边,甚至渐渐的,一些事也不再避讳她。
  “方太太,您交代的事,我自然无有不从,可是……”
  李建刚嘿嘿笑了两声:“方太太,咱们当年的账还没清呢……”
  “我自然信得过您,您这样的大人物,只是,我这是提着头做的事儿,手底下的兄弟们也要见到钱才肯动手不是?这样吧,不说别的,您把当初答应的五百万打到我的户头上……”
  “个臭老娘们儿,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李建刚听着那边挂电话的声音,气的直骂娘,他摔了电话,嘴里咒骂着走到床边,陈丽芳赶紧坐起来,温婉关切道:“怎么了?是谁惹您生气了?”
  李建刚捏了捏她的脸,有些烦躁的说道:“妈的,还真是个我惹不起的,但他娘的要是把我真惹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陈丽芳改名换姓,加之青春期的女孩儿,变化最大,李建刚竟是丝毫不能把她和当初那个在哥哥灵前哀哀哭泣的毛丫头联系在一起,因此也不免在她面前没有设防。
  “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我听你问她要钱,是不是,手头紧了?我这里还有点钱,你先拿着……”
  她说着就翻身下床要去拿自己的银行卡,李建刚虽然心狠手辣,身边女人多的过江之鲫一般,却也不免动容,赶紧抱了她道:“哪里到了这样的地步,你放心吧,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不用你来多费心,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李建刚看着她乖巧躺下来,在她嘴上狠狠亲了一下,这才起床洗漱去了。
  他离开之后,陈丽芳却缓缓睁开眼,她打开手机,在自己的私密备忘录里,轻轻输入了三个字。
  方太太。
  手机早已被容承僅手下人监控的陈丽芳却不知道,她这边的讯息,很快就被人送到了容承僅的手中。
  徐晋回在急救室外站了整整四个小时。
  陈绍南几次劝他先去休息或者吃点饭,徐晋回只是摇头。
  急救室的灯光暗掉,医生出来的时候,身上的手术服几乎里外全都湿透了。
  徐晋回倏然站直了身子:“她怎么样?”
  医生摘了口罩,声音有些嘶哑:“暂无生命危险,但是,未来的情况还不好说,仍需要住院观察,而且,产妇的身体受损太大,以后,就是康复出院了,怕也要落下病根……”
  “什么叫未来的情况还不好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若不是陈绍南拉住他,他几乎就要拎着医生的白大褂把人给提溜起来了!
  “徐先生,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只是,只是产妇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间,李医生说,生产的时候又耽搁了,她失血实在太多,身体受创很严重,如今保住命已经算是万幸……”
  医生喏喏说着,一颗心却提在了嗓子眼,徐晋回这个人在澜沧谁不知道?
  他就是无冕之王,掌控了无数人的生死,他真要动手捏死他,他也只有乖乖接受的份儿。
  陈绍南给他使了个眼色,医生赶紧擦了擦额上的汗离开了。
  “晋回,这已经算是幸运了,你也别太担心了,怎么说保住了命,以后,慢慢的调理着……”
  “都是因为我,绍南,如果不是我把她带到这里来,她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儿?”
  “晋回,谁也没想到会这样,这不能怪你……”
  徐晋回只是摇头,许久,他苦笑一声:“绍南,我怕是要食言了。”
  陈绍南只觉得整个人蓦地一激灵:“晋回,你要做什么?”
  “我要娶她。”
  徐晋回的眸光渐渐变的凝重坚毅:“是我把她害成了这样,那就让我用余生来赎罪好了。”
  “晋回,你不能这样拿你自己和尚霆的未来儿戏,如果她身子真的毁了,她不能生了呢……”
  “那就是天意如此安排,是上天让我徐晋回,注定这辈子没有子嗣!”
  “晋回!”
  陈绍南还想再劝,徐晋回已经抬手制止了他:“我心意已定,绍南,等她出院,我会在尚霆的董事会上宣布这件事。”
  陈绍南定定看着他脸上神色,他知道,徐晋回这人向来做了决定任是谁都不能改变半分。
  他现在正是对傅胭最愧疚的时候,怕是他嘴皮磨穿也没有半分用处,不如再等时机,让兄弟们一起来说服他的好。
  傅胭从icu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天后。
  或许是心里终究还有挂念,她在被医院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后,却仍是挺了过来。
  只是,生产时实在太遭罪,她回了病房却仍是起不得身,也因此,没有能够给刚出生的念宝,吃上一口奶。
  她从icu出来那一日,徐晋回就让香川山居的佣人和保姆送了念宝来医院看妈妈。
  那是傅胭第一次看到她和容承僅的孩子。
  都说男孩子长的像妈妈,这话还真是不假,傅胭见过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念宝几乎和她那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没有她乖,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小霸王。
  那一双眉毛和深邃的眼窝,和容承僅却那么像,不高兴的时候就皱起来,和他爸爸,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傅胭起不来身,只能让人抱着念宝放在她的面前,她伸手摸了摸念宝的小脸,念宝好像闻到了妈妈的味道,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傅胭的眼泪,却立时滚了下来。
  徐晋回让人抱了念宝出去,傅胭还舍不得,一双含着泪的眼就追着念宝的襁褓,一眼都舍不得错过。
  “好了,别哭了,医生说,月子期间不能掉眼泪,会伤眼睛的……”
  徐晋回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傅胭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缓缓转过脸,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徐晋回的手顿了一下,他把纸巾放下来,将被子给她盖好:“睡一会儿吧,我在外面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