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与茶
  “我看那小皇帝也不像个靠谱的。”宋青青走到天厄身边,一屁股坐下,顺手从他掌心里捏了块点心,塞入口中,“他叫啥?”
  想了想,宋青青觉得她有必要知道猎物的名字,孙悟空打妖怪还知道客气的问声你那位呢。
  “赵桓。”天厄也不在意宋青青的自来熟,晃晃手掌,里面立刻又多了一盒盛满点心的漆匣。
  赵桓。宋青青鼓着腮帮子,默默念了两遍,“这名听起来有些耳熟啊。”
  见她皱眉,仿佛有些熟悉的样子,天厄继续补充,“我之前在街上闲逛吃面的时候也听过两耳朵,咱们所处的是靖康二年。”
  啪嗒——
  手中的糕点应声落地,宋青青嘴里还含着半颗,天厄望着她,她也回看着天厄,声音打颤,“什么年号?你再说一遍。”
  “靖康二年。”天厄不知道她在激动些什么,整副身子都在抖。
  “你这个黑心肝的!”宋青青几乎气到吐血,他把她弄到这种鬼地方就算了,还敢把她弄到靖康二年,难怪她觉得赵桓这个名字无比的熟悉。
  靖康二年代表什么,代表着金兵南下,攻破汴京,赵氏父子被俘,后宫嫔妃和庙堂贵卿一同被押往燕京,接着……还用接着吗?肯定是特么的北宋亡国了啊!
  这老妖精,真是居心叵彻,居心叵测,“你居然敢让我在这种时候去勾引那个亡国之君,到皇宫拿夜明珠?!”
  “亡国之君?”天厄被宋青青高八度的暴怒弄得满头雾水。
  “你不要给我装无知。”宋青青不信,难不成比起这个始作俑者,自己才是唯一拥有攻略的那个人?
  “原来如此。”天厄恍然,虽不晓得宋青青为何知道的这么详尽,但也算解了皇城巨龙垂暮之迷。待天子之气散尽,天下易主。他拍拍手上的点心渣,拿膝盖碰了碰宋青青,笑道,“就算他是亡国之君,亡的又不是你,你激动什么。”
  满肚子的话都被他堵住,宋青青好不容易把口中的点心就着茶水咽下去,想说些什么反驳天厄,哼哧了半响,也没想出合适的。
  他说的对啊,亡的又不是她。
  “可天下百姓多苦。”声音有些弱气,宋青青如今也搞不明白,她来的这个世界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
  “自身都难保,哪来这么多普度众生的菩萨心。”天厄撑着手臂起身,手指尖指着高高的房梁,“你可不是天上神仙。”
  这倒是,宋青青抿着唇,许久,才在天厄微微扬起的唇角下,伸手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这次宋青青学乖了,她没使力气,“红烧肉呢!”
  “你怎么想起一套是一套。”天厄甩甩凌乱的发,天色已晚,莫说宋青青,连他也有些腹中饥饿。
  天厄半躺在矮榻上,衣袖一挥,桌上的箩筐烛台便改了方向,落在一侧的床头上。再然后,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染着酱汁的烤蹄髈,青翠喷香的素菜,晶莹剔透的圆子,一碟碟的出现在四仙桌上,饭菜的香气萦绕着整间闺房。
  “老妖精,你有这本事,为什么不早点说。”宋青青拎着裙摆立在桌案前,弯腰用手掌轻扇,“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天天吃草,生不如死。”
  “法术乃虚幻,这可不是凭空得来的。”天厄坐在宋青青对面,递给她一双筷子,“这是德翠楼的招牌菜。”
  德翠楼,汴京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
  宋青青叼着鸡腿,“你偷的?”
  “胡说,我堂堂……”天厄几乎脱口而出,后半截生生又被憋了回去,“大丈夫,岂会作偷鸡摸狗的勾当?我买的!”
  “你哪来的银子?”宋青青忽然记起来,天厄似乎说过他有钱。
  “从辛夫人的私库里顺来的。”天厄尝了口西湖醋鱼,入口极鲜美。
  这不还是偷来的么。宋青青心里默默的吐槽,瞬间解决了一只鸡腿,又向着油亮亮的红烧蹄蹄摸去。
  酒足饭饱四更天,宋青青也睡不着,索性泡了一小壶清茶,让老妖精带着她飞到树上看月亮。
  院子里的大梧桐树枝繁叶茂,她坐在粗壮的枝干上晃着小脚丫,怀里还抱着一壶茶,颇为逍遥。
  天厄沉默的时候,是个极其好看的男人,宋青青歪着头打量了他片刻,忽然开口,“老妖精,你究竟是打哪里来的?”
  这里究竟是虚是实?是架空还是穿越?
  月色很美,晚风很柔,天厄靠在枝干上,单腿撑着胳膊,“一个很悲惨的地方。”
  他想让宋青青帮他,这才把她带回了他的时代,可却阴差阳错的跑偏了。
  相似,却不相同。
  开始的开始,他也很是无助,可当他发现,宋青青似乎对这个世界也有那么几分的熟悉,才明白他灵魂醒来时,父亲对他说的那句话,他说,你会遇到救你于水火的那人。
  所以,那场车祸里,宋青青踢了他一脚,让脆弱中的他免于在从找合适的寄主。
  他也就不介意帮她一把,等事成之后,从新把她送回那个世界。
  第二日,宋青青是在两个胞妹的大喊大叫声中醒来的。她皱着眉,有些起床气。
  “你给我出来!”两位辛府的小姐堵在房间门口,拍的木头啪啪作响。
  吱扭——
  房门被打开,宋青青伸着拦腰,不耐烦道,“一大早的,吵吵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城口卖瓜的王婆子入府了呢。”
  “你说,你对陛下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辛美上下扫了宋青青两圈,嫌弃到,“丑若东施。”
  过分了啊!宋青青诚然没那么好看,但怎么也称不上丑吧,她单手叉腰,把古惑仔的凶狠模样学了个十成十,就差嘴里叼根烟吐俩圈圈,“你再说我丑试试。”
  “丑。”
  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宋青青也不是那脾气好的,何况她刚经历了被车撞死,流落孤岛,爹嫌娘弃,还要去宫里拿昏君冠子上的夜明珠,条条件件堆积起来,心里早就憋了一大团的火气,今早被她俩吵的没睡饱不说,还有情商低到上门来骂人长得丑的。
  扫把就立在门后,宋青青反正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呆,撕破脸也就无所谓,当场就抡起扫把,冲着俩妹妹的脑袋抡去,“你们还真当我好欺负么!”
  院子内瞬间乱做一团,俩人没想到一向忍让的姐姐会发难,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人,彼此撕扯的头发倒是打了个平手。
  “女子打架真是可怕。”天厄坐在梧桐树上,手里还拿着从厨房顺来的苹果,一口下去,清脆香甜,眼见着辛智的指甲就要挠到宋青青的脸,忙弹出一团青烟,快速撞到她的骨节上,手指立刻偏了三分。
  头发乱糟糟,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宋青青故意发泄心中的不安与怒气,等辛老爷和辛夫人闻讯赶来时,三个女儿全跟斗败的公鸡似的,不是裙角破了口子,就是袖口开了丝线。
  “父亲……”辛美一看亲爹来了,忙用帕子掩住樱桃小口,悲切切的往前轻移了两步。
  “爹,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哇!”宋青青扯开嗓子,一屁股挤开俩姊妹,快步上前,抱住辛老爷的大腿,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妹妹一早闯入女儿的别院,还打伤了女儿。”说着又痛哭出声,她本来还想给便宜爹看看伤处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只沾光了,一点亏都没吃到,哪来的伤处,只好作罢。
  人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孩子也一样,长得好看的都会比长得丑的受宠些。
  宋青青现在这张脸,在男人眼里,就是顶尖的好看。辛老爷原本还被吹了耳畔风,想要教训宋青青一番,结果小丫头一抬头,就暖化了老父亲的慈爱之心。自家闺女长得这么好看,哪能有错?当场就收了脾气,真真切切的安慰了宋青青两句,又敲打了俩姊妹一番,这才释放完一家之主的威严,摸着胡须继续回书房看书。
  “母亲。”俩姊妹挨了训斥,有些气不过,一回首,就见宋青青不知从哪里拿了颗豆沙包,啃了口,然后鼻孔朝天冷笑了几声,砰的带上房门。
  “莫怕,待你二人入了宫,做了那万人上的宠妃,我看她能得意到几时。”辛夫人冷着脸,手帕被死死的捏在掌心里。
  “可陛下看上的是她。”
  “有母亲在一日,辛府岂能容那泼猴撒野。”辛夫人示意她们放宽心。
  “太解气了。”宋青青握着豆沙包狂笑三声,什么徐徐图之不脏手,都没有本尊亲自下场撕逼来的舒坦。
  “玩够了?”天厄点点对面的板凳,示意她坐,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朝食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