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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小神医···会接生吗?”
  默默盯着那位女医观察了一阵, 不多时,卫臻只缓缓走到了女医跟前, 忽然冷不丁压低了声音问了这么一句。
  问这话时,她并没有避及同一个屋子里的卫庆。
  女医闻言,似乎对她这么个小女娃娃问出这样的话略感到有些意外,只抬眼看了她一眼, 并未曾敷衍了事,而是思索了片刻,缓缓道:“随师父身侧眼观过,未曾亲自接过生。”
  女医说这番话时, 神色自然,泰然处之, 嘴上虽否决, 却给人云淡风轻、轻而易举的感觉。
  加之,她对于十二三岁的卫臻,并未曾有半点敷衍,也不曾因她年纪小而轻视, 医者之心,昭然可见。
  卫臻琢磨了一阵, 只忽然一脸正色的朝着对方福了福身子,道:“其实我的心病并未曾全然散去。”
  顿了顿, 只直直看着女医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家母不日便要生产, 然深宅大院, 危机重重, 可否劳小神医在此处盘桓数日,待家母平安生产后再行离去。”
  说到这里,卫臻语气一顿,只微微垂着眼,低低道:“六年前,姨娘意外小产,身子劳损厉害,本以为今生再无所出,好在老天垂帘,如今终于再次有了希望,是男是女是弟弟是妹妹我都
  并不在意,我只在意姨娘的生死安危。”
  说着,卫臻语气一顿,又道:“可姨娘身份低微,身子羸弱,偌大的院子,唯有我这么一个小孩看护,我唯恐看护不周。”
  说到这里,卫臻语气忽然有丝犹豫,顿了顿,只继续道:“何况上个月中,隔壁院里同等月份的潘姨娘突然小产离去,一尸两命,我实在惶恐至极,六年前的意外倘若再现,那么这一次,失去的不仅仅是弟弟妹妹,极有可能,极有可能同潘姨娘一样,连姨娘也要失去了,今日见小神医,不知为何莫名信任至今,因此冒昧开口,不知可否聘请小神医在此处为看护姨娘,直至平安生产。”
  说到最后一句,卫臻生怕对方拒绝似的,连连补充了一句:“小神医要多少酬金,臻儿都可以筹满。”
  说着,卫臻再次朝着对方遥遥一拜,言语行动之中,已带了些许恳求的意味了。
  女医听了卫臻这一番话后,倒并没第一时间同意或否定,而是抬眼定定看了她一阵,不多时,她将目光缓缓投向了一旁的卫庆。
  一旁的卫庆不免有些瞠目结舌。
  阮姨娘有了身孕,要生小孩了?卫臻要有小弟弟小妹妹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全然不知,不但他不知,好像全府上下都没有任何议论过这个消息。
  是他这半年来,常常往外奔走,极少府中逗留,故而消息不灵通的缘故么?
  卫庆一脸狐疑。
  他自然是站在卫臻这边的,这么多年来,无论卫臻提出什么不合理要求,他基本有求必应,只是这一回,对上小仙姑的双眼,卫庆稍稍有些为难,他只偷偷看了小仙姑一眼,不多时,悄悄将卫臻拉到了一旁,跟她说起了悄悄话道:“那什么,七妹妹,这个小神医可是你五哥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贵人手中临时借用来的,你五哥哥实在是担心你身子,这才厚着脸皮在贵人跟前讨的恩典,给你诊完脉后是要立即还回去的,你五哥哥可没那么大本事,能够将人想留便留,还一留便是数日。”
  到了此时此刻,卫庆也装不下大款了,只得如实跟卫臻一一坦白。
  话音一落,只见那边的女医缓缓朝着卫臻点了点头,背着医药箱就直接要自行离开。
  她虽没有直言拒绝,却用行动直接说明了。
  医者的傲骨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人,不知怎么在宫里混下去的。
  卫臻自然知道此事卫庆做不了主。
  她也并不曾勉强刁难,见女医一路踏出了屋子,她只缓缓跟了上去,少顷,冲对方的背影低低喊了一声:“小神医且留步。”
  女医缓缓停了下来。
  卫臻追了上去,不多时,从袖笼里取出了一根黑色的绳锁,缓缓递到了对方跟前,冲她微微笑了笑道:“这个酬金,不知够不够。”
  话音一落,只见对方微微低头,往她手中一看,下一刻,小神医清冷寡淡的脸上神色微微一愣。
  只见卫臻手执一根黑色细绳,绳子上无任何装饰之物,仅仅只串了一颗黑色的小珠子,小珠子乌黑透亮,一看便知非寻常凡物。
  这颗珠子,小神医在多年以前亲眼见过。
  小神医清玄微微怔了片刻后,少顷,只缓缓抬眼定定看向卫臻,只是这一次,她的眼神已有了些许不同。
  眼前的这张小脸她毫无印象,然而,纵使如此,下一刻,看向卫臻的目光已不知不觉间变得恭敬了几分——
  “小娘子静候一日,一日内给您答复。”
  说着,青玄冲卫臻点了点头。
  卫臻只一脸感激的冲对方笑了笑,道:“好,谢过小神医。”
  第二日,清玄再登卫家门。
  卫家五公子卫庆担心妹妹,给七娘子卫臻专门请了个女医的消息渐渐在府中传开,因卫臻与卫庆乃同在老夫人院子里养大,二人同卫岚三人兄妹关系甚好,这在整个卫家,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前年,卫庆在床上躺了两月,七娘子日日雷打不动上门探望,如今,卫臻身子有漾,卧病半月不起,五公子又遍地寻访名医,兄妹二人虽并非亲生,却胜过亲生,两人的兄妹情谊,一时惹人赞叹羡慕。
  因打着为卫臻看病的幌子,女医入住碧水居一事,倒并未曾惹人生疑,染云居虽料定里头有蹊跷,可整个碧水居被围得似个铁桶,压根打探不到任何消息,等到她们猜测理清里头的缘故时,已为时晚矣。
  却说七月初,距离十月怀胎满十个月份还有大半月之久,这日天气异常炙热,云层很低,太阳就跟要从天上掉下来了似的,贴着人群烘烤,便是屋子里放置了冰块依然无济于事,又热又闷,闷得之让人发黑眼晕,有种暴风雨将要来临前的诡异宁静。
  卫臻的眼皮从昨日起便开始发跳,跳动得厉害。
  为了保险起见,她从昨晚夜里便亲自守在了阮氏屋子里,一整夜睡得并不踏实,直至午后,终于有些挨不住了,不小心歪在矮榻上眯了过去,刚闭上眼没多久,便听到雷声大动,响彻整个天际,她瞬间被炸雷惊醒,险些摔下了软塌,一旁的阮氏扶着腰,大着肚子,跟只鸭子似的一摇一晃的要过来给她添被子,恰好见她要倒,立马去扶,结果卫臻没扶住,她自己也跟着一把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