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爱
  温窈稍稍怔了下。
  因忙着切菜, 便也没回头,只问了句:“累了?累了就回去睡,等会儿吃饭再喊你。”
  容翦没吭声, 两手又收紧了些,脑袋还使劲蹭了蹭。
  温窈:“……”
  这么粘人?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容翦磨磨蹭蹭, 半天才吭了一声:“不想睡。”
  船上东西不齐全,温窈手上实在忙不开, 再加上她真的许久没下过厨了, 手忙脚乱的, 也顾不上他, 便就随他去。
  她择菜洗菜,他小碎步跟过去, 她切菜炒菜,他小碎步跟过去,她看粥煮的如何了, 他小碎步跟过去……
  原本就手脚就不大利索的温窈,现在更觉得像是背了个巨型婴儿。
  原本天儿就有些热了, 又忙活着做饭,又被这么紧紧搂着, 一顿饭下来,温窈身上的薄衫已经被汗浸透了。
  不知道是热的, 还是烧的, 容翦脸看着也比刚刚要红。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温窈端着手里的炒青菜, 看着主动去端小砂锅的容翦。
  粥就是很简单的白米粥,快煮好的时候, 把撕的碎碎的烧鸡腿肉放进去, 再撒些切的碎碎的青菜, 有烧鸡的香味,还有清淡青菜味,颜色看着也很有食欲,容翦看了一眼,心道等会他要多喝几碗,听到阿峦这么问,他摇头:“没有,我很好。”
  他确实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除了有点热,有点犯困,其他一切正常。
  见阿峦还盯着他,他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没有。”
  小时候他生病了,没药吃,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发烧什么滋味温窈自己是清楚的,听他这么说,她也不问了,等会儿吃了饭,给他灌了药,就让他继续睡觉。
  许久没做饭,今儿这一顿便有点失败。
  粥还好,因为放了鸡丝的缘故,便没怎么防调料,清淡咸香,吃着很是爽口。
  炒青菜就惨了。
  盐放多了,咸得发齁。
  因着做饭流了许多汗的缘故,温窈就想先喝点粥,便没有动筷子去吃那盘青菜,就看容翦一口一口吃得欢。
  如果她手再慢点,等容翦把一盘青菜都吃光了,那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第一次给容翦下厨炒的菜是个什么味。
  刚夹了一片叶子放到嘴里,刚咬了一口,她就被咸的五官扭曲。
  “呸——”
  把菜吐了,又从容翦手里接过茶盏喝了大半杯水,她这才看着一脸淡定的容翦:“这么咸,你怎么还吃了那么多?”
  容翦又夹了一筷子,小口小口嚼着:“不咸,我吃着挺好。”
  温窈:“?”难道是盐都粘刚刚她吃的那一块上没化?
  她怀疑地又夹了一筷子。
  这次她没吐,但表情也没比刚刚好多少。
  好咸!
  硬着头皮吞下去,把剩下的半杯茶喝了,见容翦还在继续吃,她忙把盘子端了,既惊讶又有点羞赧。
  第一次做菜,信誓旦旦,最后却把菜做成这样,好丢人啊!
  “别、别吃了……”她红着脸道:“盐放多了。”
  荣建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真的挺好。”
  温窈:“………………”
  他到底是烧傻了,还是故意的?
  反正不管哪个原因,吃肯定是不能吃了。
  “不吃了,”把菜放到一边,她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去看容翦,只闷声道:“喝粥罢。”
  好丢人!
  她一边喝粥一边在心里懊恼,怎么能这么咸?
  还好鸡丝粥煮的尚能入口,勉强保住了一点儿尊严……
  容翦喝了两口粥,看了看羞得耳朵都烧红的温窈,又看了看,被放得远远的青菜,道:“其实,真的挺好的。”
  温窈这会儿已经很清楚了。
  容翦就是怕她不好意思,故意的。
  那么咸,竟然能面不改色吃了大半盘……
  温窈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道:“好不好,都不吃了。”
  说完,她想起什么,拿了之前的海碗来,给容翦倒了一大碗水:“记得都喝掉。”
  吃那么咸,必须得多喝点水!
  容翦本想说,我口重,但转念一想,这么一说,不就直接挑明了,阿峦菜做咸了么。
  想了又想,他换了个说辞:“我想吃那个菜。”
  温窈:“……”
  温窈从碗里把头抬起来,露出一张红的要滴血的脸,神色复杂地看着容翦。
  容翦冲她笑笑:“真的想吃。”
  温窈:“……”
  脸红红,眼睛红红,认认真真盯着你,带着点讨好,温窈真的不忍心拒绝,片刻后她道:“我再去给你炒一盘。”
  话落,她就已经起了身。
  “不用,”容翦一把拉住她,指了指她身后:“不用那么麻烦,我吃那个就行。”
  温窈都想拍他脑袋,是不是傻了。
  “一会儿就炒好。”她道。
  这次她一定一点点放盐,边放边尝!
  容翦很坚持:“不用,我就吃那个。”
  被他拽着走又走不掉,可吃肯定是不能给他吃的,温窈没办法,只好道:“要不,晚上再给你做?”
  温窈清楚地看到容翦眼睛都亮了。
  他嘴角动了动,眉眼间现出几分愉悦来,点了点头:“也好。”
  温窈:“……”
  重新坐回去吃饭,吃着吃着,她抬眼偷偷瞄了一眼。
  果然。
  容翦开心得不行,脸上的笑挡都挡不住,把温窈都给看愣了。
  一盘炒青菜,就这么开心?
  莫不是真烧傻了罢?
  容翦美滋滋地喝着粥,美滋滋地想着,晚上阿峦还给他做饭,心情好得不得了,听到阿峦在心里头怀疑他是不是烧傻了,他脸上的笑都没停。
  温窈是把碗里的粥喝完,才隐约反应过来,容翦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她一时有点好笑。
  但想想又有点心疼。
  难道她真的太忽视他了,所以连炒个青菜煮个粥这种不值一提的事,都让他这么开心?
  她一边反思自己之前的言行,一边偷偷观察容翦。
  没得青菜吃的容翦,鸡丝粥喝了一碗又一碗,没多会儿的功夫,温窈就眼睁睁看着他喝了三碗下肚。
  虽说粥算不上什么硬菜,碗也不是很大,但三碗已经不算少了。
  眼看着她又喝了两碗,还要继续去盛,温窈忙伸手拦住了他。
  “别喝了!”她满头黑线,又无奈又有些羞愧:“再喝要积食了。”
  容翦眨了眨眼,一脸认真道:“我还没吃饱。”
  刚刚吃青菜的时候,温窈还有点动摇,但这会儿,她一点都不信了!
  没吃饱?
  五碗了,这吃肚皮都要撑破了!
  “晚上再给你煮,”温窈硬着头皮,强忍着脸上的热意,故作轻松地道:“晚上再吃?”
  容翦神色明显变了下,他放下勺子,从善如流道:“好。”
  温窈:“……”
  她已经怎么就没发现,容翦还这么傻白甜呢?
  容翦看了她一眼,有点不解,傻白甜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他大致能猜到。
  看她神情,应该是夸他的。
  看着容翦把药吃了,让他睡觉后,温窈去简单擦洗了下,却没料到,她擦洗完回来,容翦还睁着眼睛。
  “怎么不睡?”她问。
  明明一脸倦容,还睁着眼?
  容翦直勾勾盯着她:“等你一块儿。”
  温窈想说她不困,今儿不睡午觉了,但想到中午做饭那一会儿他都黏人黏得跟小尾巴似的,这又强撑不睡非等她回来……劝肯定是劝不动的。
  她从来都不知道,容翦生病的时候,竟然是这个样子?
  心里惊讶归惊讶,她还是遂了他的意,合衣躺在榻上。
  刚躺下,容翦手就伸了过来,然后她就被容翦搂进了怀里。
  初夏其实已然有点热了,容翦原本就是个火炉,现在又发着热,贴这么近,温窈一下就感觉到了热,好在这是在江上行船,有风,有水,还算清亮,她便没推开他——免得生病的傻白甜想不开难过。
  听她心里叽叽咕咕,容翦便更放心了,直接把人箍在了怀里。
  被箍着动都动不得的温窈:“………………”
  他是怕睡着了,她会跳江逃跑吗?箍这么紧!
  容翦犹豫了下,还是没松开,他觉得这样搂着很舒服。
  阿峦身上凉凉的,还香香软软,让他觉得很安心。
  本来就累,又吃了药,再加上还病着,刚刚又是一直撑着没睡,现下心一安,很快便睡着了。
  听着耳边沉沉的呼吸声,温窈试着动了下。
  只动了一下,她就绝望了。
  动不了,她都不知道容翦是怎么搂的,竟然能搂这么严实,跟个人形锁似的。
  她并不困,再加上容翦没退烧,更不敢睡,盯着头顶看了会儿,便转头去盯熟睡的容翦。
  容翦睡得特别沉,因为烧着的缘故,呼吸滚烫,还有点重,打在温窈脖颈间,热热的,还有些痒。
  搂这么紧,这是得多没有安全感?
  其实很早之前她就有察觉到,容翦好像有点缺爱。
  最明显的就是,那次她抗旨,把容翦气得发了一通火,天寒地冻的还大半夜从松翠宫走人,到了后半夜,自个又折回。
  她那天真的怕死了,怕容翦是回去找她算账的,一直闭着眼睛装睡,动都不敢动。
  最后,容翦什么也没说,气冲冲上了榻,还是把她搂在怀里。
  如果不是太过害怕,怕到动都不敢动,她也不会一点儿都察觉不出容翦的不对劲。
  还有之后的许多事,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其实都是有端倪的。
  只是那时候,她自己都如履薄冰的,也没太多精力去关注别的,便统统忽视了。
  只觉得容翦心思难测,一会儿一变,难伺候也难捉摸,压根没有真的试着去了解他。
  暴躁易怒,阴晴不定……仔细想想,其实就是人格不健全。
  这会儿容翦睡得很沉,也很安稳,阖上眼皮后,长长的睫毛垂着,整个人安静得很,看上去很是乖巧。
  温窈突然有点好奇容翦小时候长什么样子,这样的五官,小时候肯定粉雕玉琢,是个萌死人的小帅哥。
  想到书里对他的描写,还有宫人偶尔话语里透出的信息,温窈抿了抿嘴角,容翦小时候,应该过得很艰难罢?
  书里面一句话就概括了他的童年,虽然没有详细描写,她也明白,一个没有母妃庇护又不得皇上喜爱的皇子,在宫里该有多难。
  只是她实在想象不出容翦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她突然就懂了合宫宴那天,他发火之后跟她说的那句‘你不要怕朕’是怎样的心情。
  温窈心情有点复杂,连带着看容翦的眼神也很沉重不少。
  良久,她终于稍稍能动了点,便把手从容翦怀里轻轻抽出来,在他鼻梁上点了下。
  初夏的风,裹着漫江的水汽穿堂而过,温窈盯着容翦安静的睡颜,在心里叹了口气。
  要不,试着相信他……
  容翦睡得沉,但执念也深,感觉怀里少了什么,睡着了都还能精准地抓住那只胳膊,又塞回怀里。
  再次无法动弹的温窈,满腔的心绪,全化成了哭笑不得。
  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动一动的打算。
  本来就已经这么粘人了,还是让他好好休息,赶紧把病养好了的,要不然这么发展下去,更黏人了,怎么办?那她岂不是连擦洗都带个小尾巴?
  容翦这一觉总算睡踏实了,直到傍晚才醒,出了一身的汗,好歹气色看着好多了,虽然烧还没退,但至少人精神了点,温窈也稍稍放心了些。
  鉴于中午出的糗,还有容翦的那点小心思,温窈多炒了两个菜。
  虽然都是简单的菜色,但至少不像中午就一个菜那么可怜。
  容翦本来就开心,见阿峦还给他做了三个菜,整个晚饭的时间,嘴角就一直扬着没落下来过。
  有中午的前车之鉴,晚上的菜味道就正常多了。
  再加上,她只是长时间没下过厨,并不是不会做饭,所以这三个菜,色香味还算可以。
  容翦本来就高兴,结果味道还这么超出预料,令他食指大动。
  若不是温窈拦着,他大概要连菜汤都和着粥给吃了。
  还是温窈一再保证,明儿还给他做,容翦才恋恋不舍,放下了碗筷。
  现都快半个月没上朝,人也不在京城,现在自然是赶行程的,所以夜里也不停靠,日夜兼程回京。
  饭后稍稍消了食,温窈便押着容翦去睡觉。
  刚刚容翦洗澡的时候,她去找陈典问了。
  这十多天,容翦统共睡了也没一天,中间还有三天三夜不合眼的事发生,温窈虽然挺无语的,但这事怎么说也是因着自己而起,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尽量让他多休息。
  这么长时间不再京城,定然积压了不少折子,回去肯定要很是忙上一段时间,所以还是趁着回京的路上,能多休息一点是一点儿。
  容翦现在这么粘人,想让他睡觉,温窈自己也得陪着一块。
  这段时间,她一路疲于奔命,也累得够呛,多休息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容翦搂她的这个力度,让她有点崩溃。
  下午那么搂,她不困没打算睡,就算了,现在还这样搂着,她真的睡不着。
  “容翦……”
  温窈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和他商量一下。
  “嗯?”容翦应了一声。
  温窈:“……你稍稍松开些,搂太紧了。”
  容翦哦了一声,稍稍松了些力道:“可以了么?”
  温窈:“……”当然不可以!这跟刚刚有什么区别!
  但嘴上,她还是委婉地道:“再松开一点儿……”
  容翦便又松开了些:“可以了么?”
  温窈:“再松开点。”
  容翦:“可以了么?”
  温窈:“……再松开点儿!”
  容翦睁开眼:“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抱?”
  温窈冤枉死了:“没有!真的太紧了!而且现在夏天本来就有点热了……”
  容翦盯着她看了看,于是又松开了她一些。
  温窈欲哭无泪,但在他这个眼神下,还是放弃了继续让他松开的打算。
  算了算了,就这样罢,她不跟生病的小孩一般见识,萝卜都枕过,现在也不是不能睡。
  容翦眉心动了下,枕萝卜?
  温窈反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睡罢。”
  说完,便闭上了眼。
  过了会儿,感觉到容翦没睡,且还盯着她,她便又睁开眼:“怎么了?”
  容翦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认真道:“热,我可以把衣服脱了么?”
  温窈:“………………”
  你穿的睡衣!再脱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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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翦:媳妇又香又软还给抱(*^▽^*)
  翻白眼的红鲤鱼:都是千年的狐狸,别玩聊斋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