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楚怀璟轻轻放开楚妗的手,提剑走到邓耀祖身前,垂眸看了他一眼,忽然扬手一剑划开邓耀祖的上衣。
  邓耀祖的衣服被划开,露出肥厚的胸膛,以及布满了伤痕的后背。
  众人本来想要捂住眼睛,但是目光落在邓耀祖的后背上,霎时掩唇,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些可怖的伤痕。
  楚怀璟问道:“你身上这些疤痕,如何来的?”
  邓耀祖被楚怀璟拿剑划开衣服的动作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小心摔了一跤,留下的伤疤。”
  楚怀璟嗤笑一声,持剑立在他身前,寒声道:“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邓耀祖顿时露出惊恐的神情,大喊道:“不是摔的,是火烧的!”
  老夫人一愣,心疼道:“璟哥儿,这伤疤又有什么关系啊,你让他穿上衣服啊,别吓他了。”
  楚怀璟恍若未闻,他低声道:“这道烧伤的伤疤,是十四年前留下的,老夫人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
  老夫人一愣,昏黄的眼里闪过一抹沉思,随即,她攥着拐杖的手紧了紧,道:“世子,十四年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也记不得了。更何况,这么多年了,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楚怀璟挑眉,“老夫人,十四年过去了,那些人并没有改变,仍旧觊觎着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邓耀祖,道:“你说是吗?”
  邓耀祖脸色煞白,抖着唇望着他。
  众人都要被他们两人绕晕了,柳氏扬声问道:“老夫人,世子,你们在说什么?为何我们听不懂啊!”
  “十四年前,慈恩寺一场大火,让妗儿丢失了,不知道大家可还有印象?”
  楚怀璟淡声道,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叠纸,缓声道:“我自成为大理寺卿后,便着手调查了当年的事情,后来发现,疑点甚多,无论是大火,还是妗儿无故丢失,都让我甚是怀疑。这些纸,便是我多年来所得到的真相。”
  楚妗闻言,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唇,她曾经多次问过她当年是如何丢失的,可是楚怀璟避而不答,她也渐渐地收起了好奇心。
  原来,当年她的丢失不是意外,而是另有隐情吗?而现在,是要揭晓当年的往事了吗?
  楚怀璟此言一出,众人很是诧异。
  王清荷皱着眉,道:“世子,十四年前是你贪玩纵火,这才导致慈恩寺走水,而楚妗也是在那场大火中丢失的。如今你却说,另有隐情?”
  她嘲讽地笑了笑,“这是为你的罪行开脱吗?”
  楚妗不可置信地望了一眼王清荷与楚怀璟,随即她握住了楚怀璟的手,小声道:“哥哥,我相信你……”
  楚妗觑了一眼王清荷,夜色太沉,可王清荷眼底的恨意却浓烈的不容忽视。
  王清荷怎能不恨!
  当年若不是楚怀璟,慈恩寺怎么会走水?楚妗也不会丢,楚江涛也不会因此记恨她,忽视她,十多年对她不闻不问!父亲母亲也不会因此与她断绝关系!
  她遭遇的所有不幸,都是源于楚怀璟!
  楚怀璟眉目淡淡,并不为她的恨意所动摇,反倒是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有了莫名的暖意。
  他曾经未曾查明真相,不敢将她丢失的原因告诉她,他怕可能真的是他的失误,让她流落在外十四年。
  他从未放弃寻找她,无人得知,他十四年来每日都活在愧疚之中,茶花玉佩出现的时候,他险些喜极而泣。
  刚开始,他竭尽所能,想要补偿她,后来,他渐渐将楚妗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她在他心底的分量越发重要。他便不敢告诉她,害怕她露出憎恶的眼神。
  真好,她并没有,她说她相信他。
  楚怀璟释然的笑了笑,仿佛卸下了多年的包袱。
  老夫人将地上的纸拾起来,一一展开,上面全是供词。
  而他们指认的人,全部都是邓耀祖和柳燕燕。
  柳燕燕,便是楚静姝身边的柳嬷嬷。
  当年的事情真相,时隔十四年前,终于得以大白。
  十四年前,楚怀璟因生辰在即,加之定国公府添了嫡小姐,好事成双,是个好兆头,王清荷便想着去寺庙里上香祈福。
  当时的慈恩寺香火鼎盛,更甚白马寺,于是王清荷便选了慈恩寺。只是慈恩寺路途遥远,需要走上一整日方可抵达。
  他们轻车简行,一日后到达了慈恩寺。慈恩寺风景秀美,众人便想逗留一番,于是一行人在慈恩寺住了几日。
  楚怀璟生辰那日,吵着要和十个月大的妹妹玩耍,王清荷应允下来,但是楚怀璟彼时方六岁,她担心他照顾不好,便将奶娘留了下来。
  奶娘便是柳嬷嬷,柳嬷嬷出身低贱,是青楼女子,邓耀祖为她一掷千金,替她赎了身,但是他怕老夫人不喜欢风尘女子,便将她养在外头。
  后来,柳燕燕怀孕了,恰好王清荷也怀孕了,府里在找合适的乳娘。
  柳燕燕便想趁机接近老夫人,让她同意自己嫁给邓耀祖。她便央着当时在定国公府做管家的邓耀祖,替她安排入府,成为了府里的乳母。
  几个月后,柳嬷嬷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取名邓静。
  王清荷过了两个月,也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取名楚妗。
  柳嬷嬷生来低贱,后来被父亲卖入青楼,眼界向来不高。这几个月来,见识了定国公府的奢华气派,心里便生出了邪念。
  明明都是女孩儿,凭什么楚妗能够锦衣玉食,光是奶娘便有三个。
  而她的女儿,只能以私生女的名分活着,衣服也是捡楚妗不要的!
  柳嬷嬷越发嫉妒,便想着让自己的女儿替代楚妗,成为定国公府的大小姐。
  但是十个月大的孩子,样貌已经长开了,掉包显然是不行,于是柳嬷嬷便想到了将楚妗扔了。
  初始邓耀祖不同意柳嬷嬷吹了几次枕边风,邓耀祖便同意了。
  一番计划,两人合计在慈恩寺动手。
  于是,柳嬷嬷趁着王清荷去前殿礼佛,屋中只有楚怀璟与楚妗之际,悄悄打翻了烛台。
  楚怀璟彼时年幼,见着了火,便匆匆跑出门,打算找人前来救火。
  众人赶来之时,屋里燃着熊熊大火,而楚妗早已消失不见。
  后来,他们在烧成灰废墟的香房中,找到了楚怀璟最喜欢玩的打火石。
  于是众人皆认为,定然是楚怀璟贪玩,不小心让香房着了火。
  自那以后,王清荷大病一场,整日里疯疯癫癫,认为罪魁祸首便是楚怀璟,对着年幼的楚怀璟便是非打即骂。
  柳嬷嬷趁机将邓静抱到王清荷身前,只是王清荷精神恍惚,对小小的邓静也很是不喜。
  柳嬷嬷愁眉不展,于是邓耀祖向来喜欢吃喝嫖赌,认识许多鸡鸣狗盗之辈,有人便给了他一种奇特的药粉,能够让人产生幻觉。
  柳嬷嬷将药粉混在膳食中,每日喂给王清荷吃,后来王清荷产生了幻觉,渐渐将邓静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病也渐渐好转。
  后来,王清荷渐渐将楚妗遗忘,顺势收留了邓静,邓静三岁那年,正式改了姓名,冠以楚姓,成为了定国公府的大小姐。
  于是这般,柳嬷嬷与邓耀祖瞒天过海,在府里靠着楚静姝,过了多年顺风顺水的好日子。
  “不……这不是真的!”王清荷忽然尖叫一声,愤怒的撕毁了手中的纸。
  她不敢相信,她这些年,活在一个阴谋里。
  她不相信,她恨了这么多年的楚怀璟,竟然是无辜的!
  她不相信,这肯定是楚怀璟为了脱罪的阴谋!
  老夫人嘴唇颤抖,脸上满是颓色,她眼里满是哀求,道:“璟哥儿,这件事都过了十四年了,妗儿不是找回来了吗?她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如今甚至要成为太子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不你就饶过你表叔一命吧?”
  老夫人怎么不知道楚怀璟的为人,如今证据确凿,他定要为十四年前的自己,十四年前的楚妗讨一个公道。
  可是邓耀祖是邓家唯一的独苗了,她若是保不住他,到时候她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邓家列祖列宗啊!
  所以,邓耀祖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作者有话要说:  楚静姝的身世出来了,楚妗丢失的原因也出来啦。
  今天元宵节,大家元宵节快乐呀~
  第89章
  楚怀璟冷眼看着老夫人, 他语气里满是杀意,“在您看来,没有丢了性命就是好好的吗?”
  她本该享受着锦衣华服, 却因为被人鸠占鹊巢, 不得不流落在外十四年。若不是他从未放弃过寻找, 她甚至会被卖身为妾。
  她如今竟然说她好好活着就没事了?
  楚怀璟偏了偏头,嘴角翘了翘, 他用指腹将剑刃上的血擦拭干净, 将剑收入剑鞘。
  老夫人心下一喜, 以为楚怀璟就此放过了邓耀祖, 她老脸笑出褶子, 温声道:“祖母就知道,你是个宽容大度的人, 况且这一笔也写不出来楚字,咱们一家人就该和和美美的,以前的事情大家都忘了吧,这以后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楚怀璟不置可否, 老夫人刚打算轻舒一口气,楚怀璟便说道:“老夫人,您应该知道,我是如何坐上大理寺卿这个位置的, 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这些词才是形容我的。对于这般丧尽天良的人, 我怎会轻言放过?”
  他会将这十四年来,邓耀祖施加于他们兄妹二人身上的痛 ,加倍偿还。
  老夫人唇色煞白,她抖着手,直直指着楚怀璟道:“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楚怀璟默然,浑身带着冷意,径直走向了另一旁,那里还有一个罪魁祸首等着他收拾。
  楚静姝满目惶然,向来端庄明艳的脸上此刻却是满是泪痕,她见楚怀璟径直走过来,她张了张唇,哑声道:“大哥,你放过柳嬷嬷吧……”
  楚怀璟脚步一顿。
  楚静姝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她泪眼婆娑地走上前,刚打算拉住他的衣袖,却被楚怀璟嫌恶的神情吓住,愣愣地定在原地。
  “别叫我大哥。”楚怀璟冷声道。
  楚静姝脸色微变,往后退开几步。
  她心底漫上几分苦涩,她自记事以来便知道,自己并不是王清荷的亲生女儿,但是她向来不介意血缘这等东西。
  没有高贵的血脉,她一样能靠自己的手段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是王清荷的宠爱,还是顾清河未婚妻的身份,她想要的都能得到。
  她向来活得是自私而理智,唯有楚怀璟是她的例外。许是好胜心作祟,她一直想要让楚怀璟接纳她。
  无论是幼时小心翼翼的讨好,还是后来对于兄长的敬重,都是她对于楚怀璟的亲近之意,只是楚怀璟素来冷清,从来对她都是不冷不热。
  “血缘这么重要吗?这十四年来,你就真的没有把我当成妹妹吗?”楚静姝哽咽道。
  楚怀璟瞥了一眼她,嘲讽道,“妹妹?你说一个心思歹毒,心机深重的人怎么有资格做我的妹妹?我恨你还来不及,我身上所有的痛苦全部都是你们施加于我的,我恨不得将你们都千刀万剐,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楚静姝血色褪尽,愣愣地看着他。
  楚怀璟嫌恶地撇开了眼,楚静姝这些年来的小动作他不是不知道,她口蜜腹剑,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只是他对于这个家早已失望透顶,而且她向来安分守己,从来没有妨碍到他,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