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店里正中间挂了个大牌匾,全国四大著名牙雕之一。
  旁边又挂了个小牌匾,市著名工艺美术三宝之一。
  就差一个老子天下最棒的横批了。
  冤大头饶有兴致地东看看,西望望,从眼神到姿势,满是人傻钱多的王八之气,小胡子老板大概觉得他俩是肥羊,笑眯眯地推荐了好几个传说中的镇店之宝。
  程默被这好几位数的价格晃得眼睛疼,又瞄了一眼被太阳晒傻的冤大头频频点头的脑残样,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小声说,走了。
  冤大头不走,不仅不走,还招呼来了小胡子老板,我要这对。
  程默:
  冤大头指的东西是两块极小的仿古牙雕,像又尖又长的动物牙齿,通体呈汉白玉的颜色,上面雕着一圈又一圈的纹路。
  前头放着的小铭牌上写着四个字,龙凤呈祥。
  小胡子老板眉开眼笑,有眼光啊小伙子,是送女朋友的吧?这对用的料可不得了,你们也知道,象牙早就不交易了,现在市面上讲究点的都用冰料或者土料,我也就直说了,这块料用的是土料,这色泽纹理啊,和象牙是一模一样的,别说是一般人,就是鉴赏专家也分不出来。送给爱人的话,一人带龙,一人带凤,吉祥又喜庆。
  程默虽然不懂鉴赏,但丝毫不相信小庙装大佛,走了走了。
  程风说,老板,拿出来我看看。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傻逼,总有一天,他会穿着短袖长裤,脚蹬运动鞋,手拿坑爹牙雕,前来气我。
  于是,程默把人连推带拉的拖出这家店。
  作为一个致力于败家的冤大头,程风兴致丝毫不减的拉着程默逛了好几家工艺品店和古玩店,看重的东西一个比一个贵,一个赛一个坑。
  数不清第几次把冤大头提溜出来后,冤大头沉默了,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程默后知后觉地感到不自在。自己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很多年,第二故乡似的,自然不待见商业街里的宰客行为,但程风是第一次来的游客,买个工艺品也就图个乐子。
  那个程默轻咳了声,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吧。
  程风在长椅上坐下玩手机,不去。
  程默坐在他旁边,深感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会变低是真的,这人现在最多只有三岁。
  程风没头没脑地道,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程默:???
  什么狗血言情的沙雕玩意儿?
  你以前很迁就我的。
  程默心说,你以前智商不滑坡啊。
  现在买东西都要嫌弃,你就满心看不上我选的东西呗。
  程默想翻白眼,可不是吗?你买的是正常玩意吗?
  嘴上却说,我错了,您赶紧去买吧,全买了都行。
  不乐意了。程三岁斜了他一眼,施恩般道,给你个机会,哄我开心。
  程默:
  沙雕男朋友,在线闹别扭?
  程默摆事实举例子,哎程风,你再墨迹大家都买完回去了。
  程风不说话。
  他只得扯了扯人的衣袖,程老师?
  程风还是不鸟人。
  他低着声音叫了声,风哥?
  程风继续保持高冷。
  声音更低了,风宝宝?
  程风:嗯,走吧。
  程默:
  喂,都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论三中之光第一师草教师表率优秀到炸裂的程风老师的另一面!
  程风回到了第一家卖牙雕的店,程默诡异地松了口气,这好歹是相对最正常的一个是不?
  小胡子老板一脸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的表情,这对原价3999,看你们大热天的赶回来也是真心喜欢,我亏本价卖给你们,2000块。
  程风点点头,轻飘飘来了句,200。
  小胡子老板:???
  程默:???
  你讲价也不是这样讲的,这没法做生意了。小胡子老板说。
  我说老板,也不带你这些欺骗消费者的。你这是猛犽料吗,我看是牛角雕吧,猛犽都埋了数万年,牙质早就石化了,颜色会略显灰,表皮干涩,但你这牛角经过漂白加工、磨光上蜡,色儿就像象牙,光洁通透,过犹不及啊。你再看这质地程风拿起来掂了掂,细看有小棕眼,还那么轻,我看是因为骨壁太薄雕不了大件才整这么个小玩意的吧?
  小胡子老板:
  程默:
  两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里找到了相同的意思:他在说什么,他怎么滔滔不绝的,虽然听不懂但好像很专业的样子。
  直到以300块成交,程风对搭配的红绳子很不满意,越看越娘炮,老板有黑绳吗?
  小胡子老板找出两根黑绳递给他,真心实意地道,哥们,我开店那么多年了,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懂行的。
  还好还好。程风谦虚地说,也就学了那么七八十来年古玩鉴定,业余爱好而已。
  出了店,程默问他,我怎么不知道您这么厉害,还有这古玩鉴定的业余爱好?涉猎很广泛啊程老师。
  我不是,我不会,我没有。程风说,我就随便一忽悠你也信啊?
  程默一言难尽,看你刚才忽悠得很起劲啊,一套套的。
  刚才查手机看到的,背了一下。程风轻描淡写,深藏功与名。
  程默猛然想起刚才某人死活不肯站起来,占着长椅玩手机,在线求安慰的样子,所以那时候,他就打定主意要买这对牙雕了!
  又或者是更早要想实现一个乍看不可能的要求,就摆出更多完全不可能的要求,来让人觉得最开始的要求还是挺合情合理的。
  啧啧,深谋远虑,草灰蛇线都不够形容的。什么程三岁啊,明明是千年的程老狐狸。
  程默皮笑肉不笑地说,您他妈套路很行啊,要不要再给您鼓鼓掌?
  哎,对男朋友的套路不是套路。程风露出笑容,是情趣。
  情趣你大爷。
  程风道,不过就算什么也没查到,或者攻略不下那个老板,我还是想买下来,情侣得有一样的东西才叫情侣啊。
  你说的好像也没毛病。程默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认可地点头,那什么,仪式感?
  程风应着,嗯。
  你们别顾着聊天了,集合了集合了!不远处传来钱深的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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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上车后,导游数了几遍人数,确定全员到齐后,大巴往来的地方驶去。
  秉承着有始有终的原则,导游热情洋溢地展开了有关同路是缘分,山水有相逢的主题演讲。不过归途不像来程,大多数人的精力透支,瘫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等导游讲完,全车东倒西歪,甚至还有人打起了呼噜。
  天色渐渐暗下来,车里没开灯,幽暗地氛围里,程默还没睡,他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以前我从学校回家,走得也是这条路,一下子过去很多年。
  程风静静听着,看着他们旁边一圈人都睡了,就把手伸过去,贴着程默的手指一缠、一叉、一扣。
  车里打着空调,程默的手有些凉,贴着程风微暖干燥的掌心,那股温暖一下子窜到心里。
  当出现一个会听自己说废话的人的时候,再冷淡的人也会变成话痨。
  程默又轻声说,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一起回来,你说如果我们在大学就认识了,咱们的一堆烂事都没发生,我就能乘着这辆车带你回家,然后对家人说,看,这个人是Q大的学霸,是我的男朋友。
  那时候,他们都在最好的年龄,光芒万丈、天之骄子,拥有最好的一切。
  程风的心突然一软,可等他仔细想了一番后又摇头,如果那时你碰到我,就看不上我了。
  我没听错吧?程默笑着说,你这个人居然有自卑的时候。
  我年轻时候吧,很浪,觉得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愣头青一样扑上去,也不管后果程风笑了笑,整个儿一不靠谱,你不会喜欢的。
  程默啧了一声,说的你现在好像不是这样似的。
  不一样。程风捏了捏他的指尖,声音更小了,几乎低不可闻,我现在心里有条线,知道什么在线内,什么在线外。
  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觉得相见恨晚。没在最好的时间遇到,没来得及参与他过去大大小小的事情,但其实喜欢从来没有早晚,就像炖好一锅红烧肉,火候差一分都不行。 我们在彼此不知道的地方慢慢蜕变成对方喜欢的样子,然后相遇、相爱,就那么简单。
  ☆、春天和樱桃树
  大巴统一将老师们拉到学校,钱深赶紧扯住准备离开的程默和程风,去喝酒?眼见两人毫不犹豫准备拒绝的眼神,他忙补上一句,不去不是好兄弟,不约不是中国人。
  程默凉凉道,本来就是塑料同事情。
  塑料同事情表面都是嘻嘻哈哈的。钱深伤心欲绝,你却冷酷无情地像前男友。
  程风笑眯眯看他一眼,前男友?
  钱深清晰地感受到那一眼的杀气,我就随便一个比喻不是吧,你们俩怎么就撇下我从塑料同事升级成钛合金兄弟了?
  程风说,大概是你不住校的那些天?
  钱深苦大仇深,以劳苦大众看法西斯阵营的的目光来回扫视了几圈,然后眼疾手快地扯过他们的背包,留下一句话飞速遁走,我去放东西哈!你们等着啊!
  不过嘴上嫌弃是一回事,程默倒没真拉了程风就走。
  程默刚来三中那几年,混着混着就混到了爷的水准。对于这样一个老师,同事表面客套一下,私下里不知道有多少暗戳戳指着他脊梁骨骂堕落的。
  钱深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这人脸长得嫩,第一天上班时被门卫拦住,喂你哪个班的,迟到了还那么嚣张? 钱深想抖个机灵,我是高一15班的。
  门卫更生气了,那你为什么不穿高一段的校服?你们班班主任是程默吧,我这就去叫他下来!
  于是上班摸鱼的程默就一脸懵逼地下来了,大眼看小眼了良久,他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钱深的后脑勺,你的态度怎么那么不端正,赶紧回去写检讨!
  门卫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唉,小程老师太暴躁了。不过也是,高一15班这群猴崽子,不暴躁也管不住。
  钱深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神展开,等回神后两人已经走到了教学楼前,他很愤怒,你是不是眼瞎?我不是你班级的学生!我是你同事!
  哦。程默抱胸看着他,我知道啊。
  那你什么意思!钱深心态崩了,想打架?
  是你自己承认是我班上学生的。程默摊手,我视力不好,老远一瞧啊,还真像,像我们班那谁哦罗力。
  于是钱深留意了下叫罗力的学生,发现是个黑胖子,哪一寸皮肤和他像了?自己明显比他白好几个色号!
  因为这个事儿,两人不打不相识,从高一段老师到高二段老师,一路掐架掐到最后,居然成了好朋友。
  既然是好朋友,自然要给予春天般的温暖。
  程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最近钱老板阴晴不定的。
  有女朋友的比较烦躁。程风凑过去说,有男朋友的就不一样了。
  哎,你这哎。程默乐了半天,等会儿在钱老板面前悠着点。
  得咧。程风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木盒子,你要龙还是要凤啊?
  老师们都急着回家,三中所在的位置又有点儿偏僻,夜幕初降的校门口,小猫两三只般的清冷。借着路灯的光亮,程默看到木盒子上还雕着纹路,纹路是图案,一个雕着朵牡丹,还有一个雕着根麦穗,精细得很。
  这盒子不错啊。程默真心实意地跑偏了。
  程风无奈地笑,您这是打算买椟还珠呢?
  我都行。程默随手拿过那个牡丹盒子,就这个吧,反正龙啊凤啊的,都是男的。
  钱深的跑车很快就开过来了,冲着两人滴滴滴按喇叭。
  绚丽的骚红色,浑车上下散发着我是土豪我最有钱的败家子儿气质,他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到地上的停车位,然后锁门下来朝他们招手,走走走,附近那个日料店的清酒不错。
  程默不是很懂他的操作,你为什么要把车开上来?
  哎咱学校停车场乌漆嘛黑的,没灯瘆得慌,停外边过会我回去开着方便。钱深解释说。
  不是程默不解地说,我们不是去喝酒吗?你能开车?
  钱深一拍脑袋,对哦!
  程默:
  程风: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与之对应的,人遇糟心事精神恍惚,钱深恍恍惚惚地说,我们还是去吃烧烤吧。
  行吧。
  大神你回来得晚可能不知道。钱深一路上絮絮叨叨,三中撇过去这块以前有好几个路边摊,烤羊肉串儿的,烤番薯的,卖关东煮的,还有炸臭豆腐油氽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