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172节
  正坐在案前对月叹息,外面就有丫鬟说宝儿来了。
  寻芳忙叫小丫鬟将人请进来,宝儿这两日都在照顾杨家母女,想必不比他轻松。
  妹妹到后,寻芳总算将心里的愁闷放到一边,兄妹二人坐下来喝了一杯热茶,宝儿就给寻芳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前两日杨大哥被抓的时候伯母就有些不好,这两日更是厉害。我问过你那结拜兄弟,俞敏说这两日也在军中问过消息。然而他是一个武将,你们文官的事儿,他们是少有知道的。你们都没有那边儿的消息,伯母心里也急,原本就有病,这样下来不是事儿。”
  在妹妹面前,寻芳不好叹气,只故作淡定地说道:“明儿我过去杨家看看,能救他的法子我们都在想,已经是在极力去做能做的事儿了。”
  宝儿见寻芳这么回答,又问了一件跟杨雪松无关的事儿:“听说过阵子朝廷又要打仗,南边而才堪堪平定下来,北边儿又闹事了?听俞敏说,他过段时间要去北边跟着那李将军去打仗了。哥哥,这事儿严重吗?要打多久呢?”
  宝儿说的李将军,便是李相家的大公子李珖。他这几年所立战功不少,年纪轻轻已经被封了伯爵了。
  寻芳说道:“一直以来南边跟北边的问题都比较严重,李将军是个骁勇善战的人物。我朝有打得动的人,皇上自然也肯用他。至于要打多久,这我也是不能够说的,有打几个月的,有打好几年的。这种事情,也是看天时地利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宝儿见寻芳问话,神色闪躲了一瞬,随即垂眸说道:“没什么,最近在看兵书,对这些行军打仗的事儿感兴趣。”
  放到平时,寻芳可能还怀疑一下宝儿,多问她几个问题。然而最近因他身上事儿多,就没有过多关注宝儿的神情。
  第169章
  “敏哥儿睡下了么?”寻芳朝俞敏屋子的方向看去, 然而他是在屋里坐着,也不是在窗口,所以看不到俞敏屋子的灯是亮着还是熄了。
  宝儿说道:“他这两日怪辛苦的, 又要操心杨家的事儿,又要去军队里训练。这几日,都是用过饭洗洗就睡下了。”
  “也是,他往日睡的就早。”寻芳点头道。
  跟妹妹又说了一会儿子话, 两盏茶后, 寻芳送宝儿出了屋子, 也差不多就睡下了。
  第二日正好沐休, 寻芳便去找了梁佩恩一起去了杨家。原本要叫上俞敏一起, 但是俞敏一大早打了拳就去训练了。
  或许是南方闹了两次的消息传到了北边儿,抱着趁你乱要你命的想法, 北方也开始不太平起来。
  当今的皇上除了一个多疑的性格之外, 还有些霸道的气势。哪里乱就要打哪里, 气势速度还算是块的了。
  只是他不肯放权给地方,否则平息的会更快些。
  国家多年不肯武举, 士兵不足,马匹也没那么够。这两年比之前倒是好许多了。打北方,人不会不够用, 环境很不同,可能就比较讲究战术了。
  其实寻芳很替俞敏担心,他是武将,少不得要去打仗, 打仗就肯定会有牺牲。
  俞先生已经因打仗而死了,杨雪松也不幸入狱生死难料。他不希望俞敏再出什么意外。
  然而寻芳又知道,俞敏是不可能会听他劝, 不去打仗的。
  到了杨家门口,掀帘子下车,寻芳顺手将手炉交给跟着的仆人,跟梁佩恩一通进了杨家。大冬日里天气冷,衣服都是里三层外三层裹的严实。
  他们进来,是不必通报的。这是杨雪松定的规矩。
  跟梁佩恩到达杨家之后,寻芳先去了杨母的屋子拜见杨母。
  刚到杨母门口,就能闻到屋里传来的一股子中药味道。
  “老太太,姑娘,芳爷跟梁大爷来了!”外面的小丫头瞧见他们,提醒了里面一声。
  那小丫鬟叫了一声,不到半分钟时间,屋里的帘子就被掀了起来。
  杨杏儿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还是竖着少女的发髻,二十多四五岁年纪,在古代来说,这已经比较大龄了。
  “你们来啦。”这两日没有一点儿杨雪松那里的好消息,杨杏儿就算见到了寻芳跟梁佩恩来,嘴角也扬不起来。
  寻芳点着头,说道:“来瞧瞧你们家老太太,还有些话要问问你。”
  杨杏儿说道:“这些都好说,有什么事儿问我,我自然知无不言。只是一点,我母亲身子不大好,一会儿见到你们,肯定要问雪松的事儿。请二位捡些好话说,就是没有什么好消息,也请先骗过她再说。”
  “伯母的病,真的很重么?”梁佩恩之前见过杨母几面,就是看着人消瘦了些,但是精神还好。如今听杨杏儿这么说,又闻到满屋子的药味,想必是不好了,但是心里不敢下个结论。
  杨杏儿见梁佩恩这么问,眼眶一下红了。只摇着头对他们说道:“不中用了。”
  寻芳与梁佩恩二人跟杨母的关系亲厚,寻芳是不用说的,梁佩恩这几年来也常见到杨母,她虽然病了,但是很关心后辈。
  从杨母对待杨杏儿婚姻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她是个在这个时代难得豁达的女人。所以很受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人欢迎。
  人之生死本来无常,只是这个女人,一生从未做过坏事,反而做了许多好事。
  在她油尽灯枯之前,却是常年被病痛折磨,临老临老,原本清清白白做人的儿子却进了监狱,如今生死未卜。
  杨母这样的命运,叫寻芳他们很是不忍。
  杨杏儿看见寻芳跟梁佩恩二人眼睛泛红,有些担心地问道:“我弟弟那边儿究竟怎么样了?”
  寻芳他们二人正要回答,就听见屋子里老太太的声音弱弱喊了一句:“是芳哥儿他们吧?为什么还不进屋啊?外面这么冷。”
  “算了,先进去再说吧。”杨杏儿也知道,这事儿着急是这样不着急也是这样,她还有个老母需要照顾,不敢懈怠,所以她这会儿反而比寻芳他们还要镇定。
  小丫鬟帮着拉了帘子,寻芳他们进到屋里,绕过木质的屏风,就见到杨母靠在床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可以看出她就光是靠在那里也很是费力。
  见到眼前场景,寻芳他们已经很是不忍了。
  寻芳强打起精神,走到床榻前,问候道:“伯母,最近还安康吧?”
  老太太仿佛半梦半醒一般,眯着眼睛瞅寻芳,扯起嘴角笑着对寻芳说:“还是老样子。如今可算见上一面,我老太太还可跟你告别告别,你再晚两日来,只怕见不到了。”
  杨母在生杨雪松前,就生过三个女儿,大女儿如今也是三十来岁,杨母年纪不到五十,但是也有四十来岁了,因为看起来显老,倒看着像是五六十岁。
  “伯母说这些做什么,您这辈子福报深厚,会好起来的。”寻芳只得勉强回应着。
  看样子,她已经是知道自己的病了,寻芳他们想骗,只怕她也不肯信。
  寻芳跟杨母说了两句,因怕她精力不够,后面又让梁佩恩跟她说了几句。
  原本聊得还好好的,寻芳他们也避免聊一些令人伤心的话题,谁想该来的还是要来。
  杨母眼里含着泪,竟然主动说起了杨雪松的事情。
  “你们不要骗我,如实的告诉我,这是我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决定不了他的生死,可我总得知道,他是死还是活。芳哥儿,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没救了?”老太太拼着力气牵住了寻芳的手,那态度仿佛非要寻芳给一个结果才行。
  “娘!这事儿说不准的,你别在这里这样问寻芳了,他哪里知道这里头的事情?”杨杏儿在一旁牵住杨母的手,将寻芳的手从杨母手里解脱出来。
  “我的儿!我的儿啊!当初就不该让你走仕途这条路!即便是穷死饿死,这书本也碰不得啊!”杨母边说着,边大口喘着气。
  “伯母......”寻芳从未见过杨母这样痛苦的样子,哪怕当初她因为生病而买不起药,也从未有过这样撕心裂肺的表情。
  “伯母放心吧,有我们在,茂之不会有事儿的,你且放心。”寻芳虽然心里没底,但是就像方才杨杏儿说的,骗也要骗过去。
  否则,杨母是真的受不住。
  三人努力哄着杨母,好容易才让她平息下来。方才那一阵激动,也算是耗费了她一天的精力,说了几句竟然睡下了。
  杨杏儿见杨母睡下,才敢掉眼泪。
  寻芳他们看着杨杏儿偷偷抹眼泪的模样,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将杨母掖好被子,杨杏儿这才让寻芳二人出门到别处商量。
  大堂有些冷,杨雪松不在,杨杏儿也不敢乱花用,便将寻芳他们请去杨雪松的屋子里坐着,点起了一盆炭火。
  丫鬟上了茶,杨杏儿才对寻芳他们问道:“你们方才说,有什么话要问我?”
  梁佩恩在一旁说道:“是跟雪松有关的事儿,想问问你,他在入狱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有没有跟什么人来往相处比较好的?”
  杨杏儿想了想,摇着头道:“就与你们是常来往的,还有就是他先生那边儿。听说赵先生也被抓过去了,还不知怎么样呢。”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要调查些什么东西?”寻芳将问题问得更加具体了些。
  杨杏儿说道:“我虽识得几个字,但是也还谈论不了政事,雪松平日里也不跟我们家里人谈这些。”
  寻芳跟梁佩恩见是如此,知道不会再有什么进展了。两人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表面上不敢做出什么失望的表情。
  最近杨杏儿又是担心杨雪松,又是要照顾杨母,要操心的事情太多,短短那么几天时间,看上去都憔悴了许多。
  古人都是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很少有人会有黑眼圈。杨杏儿眼角那一抹黑色,让人一下就注意到了。
  “我只记得,当天有一堆官兵来抓他,只说是什么有人找到了他贪污的罪证,白银多少两,私藏在何处,连字据都有,赃物、人证,明明白白,我们就是想要喊冤也无能!
  但是芳哥儿,梁大哥,你们素来都是知道他的,我弟弟是清清白白一个人,他绝对不会贪污的!这两日连印都摘取了,官也做不成,倒成了犯人,如今连命也保不住,你们说这像话吗?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竟然有这样冤的事情!”
  寻芳他们都点头,说着相信杨雪松的话。
  杨杏儿听后,那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他要是就这么被冤枉死了,我跟母亲就是死也不能咽气的!还请你们多多想想办法。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就是拼上一条命,我也没有怨言。只要能保我弟弟一条命。”
  寻芳他们只好再三劝她不要担心,暂时先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告诉杨杏儿他们会将事情解决的。
  从杨家离开的时候,寻芳还有些不甘心,寻芳跟杨杏儿说道:“你这段时间里也找找看雪松屋里的一些书信,看看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找到了只管找人给我们送口信。只要我们在家,都会赶来的。”
  杨杏儿应了声,送寻芳他们回去。
  这时离中午用饭还有一段时间,寻芳他们便先去看望了一下叶锦先生。
  先生留了他们吃饭,二人就在这里吃了饭。中午的时候,在餐桌前约叶寻芝出门。
  这样一来,孙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下午三人一同从叶寻芝家里出来,坐车一路去了方大人家里。
  寻芳跟方大人也是许久未见。之前寻芳考上进士的时候,方大人被外派到地方去了,后来他回京了,寻芳又忙着去奔丧。
  这时候交通往来不便,大家的情谊才更加深厚。虽是许久未见,但也是旧相识,所以再见时,还是跟往常一样的亲密。
  寻芳他们跟方大人是师生也是同僚,同样为官,说是学生跟老师,不如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朋友。
  方大人是个清官,常年不在京都做事,就避免了许多党派争斗的事儿。之后又是在国子监一心教学研究学问,也算是桃李满天下,在此当差,既有人脉又有好前途。
  在这官场之中,他这样的人很少有了。
  到了方大人府上,几人寒暄几句。他对寻芳是比较关注的,毕竟寻芳算他的恩人,又是师生同僚情谊,所以问了寻芳许多学问的问题,还有一些家庭的情况,寻芳规规矩矩地回答了。
  之后跟梁佩恩还有叶寻芝都说了会儿话,虽然没有像是对寻芳那样的关心。不过梁佩恩跟叶寻芝都是他的得意门生,所以方大人对这二人也很是关心。
  寒暄一阵,寻芳他们就提出了请方大人想想办法去说情的事儿。
  方大人听到这里,喝茶沉默了好一会儿。
  寻芳他们见方大人沉默,各自脸上也都不是很好看。这说来,确实有些为难方大人了。
  毕竟杨雪松又不是他门下的学子,杨雪松当初进学中秀才比寻芳他们要早一届。
  方大人不跟杨雪松相熟,又是牵扯到李家的事情,寻芳他们要他帮忙真是有些牵强了。
  寻芳他们了解自己的恩师,若是此次是寻芳或者寻芝出事,他自然不会是这个态度,肯定尽力相救,但若是杨雪松出事,他就要考虑一下,这是不是一种不爱惜羽翼的行为。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方大人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也不会求到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