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亲眼所见
  西北是公认没有王法的地方,南边和京里阳奉阴违,西北却是公开撵走内陆官员,这也方便唐谓大胆前来为女婿筹划,平西郡王不会弹劾他。
  当然弹劾也不怕,只是要拿祖宗颜面抵销。
  一位郡王一个王世子公然的对上, 心思敞亮的仿佛日光下雪,明晃晃的一看便知。
  唐铁雪要做的事情也是卫王府要做的事情,舅母在西北出力,卫王府在京里出力,两下里偶然有交集的时候,比如此时此刻。
  平西郡王冷笑,我西北的功劳哪有这么好赚, 出个家贼防不住, 我还能防不住你这外来的贼?
  从平民到封爵,哪怕最低的爵位也是坎,这坎不容易越过去,战功可以更好的帮助栾英越过这坎,但在西北打仗,得到平西郡王的首肯是必然事情。
  卫王府一定会来一趟,和平西郡王好好聊聊栾英功劳。而历代骄傲的平西郡王府,对他太客气他只会瞧不起人,卫王府难道就不骄傲吗,唐谓就抱着来到就不怕撕破脸面的气势。
  平西郡王正生气呢,清河侯南阳侯撞进来,刚好接住一部分怒气。
  耳朵里听着二王之间的唇枪舌剑,清河侯南阳侯呆站着惊住,卫王府的人见没有人招呼,招招手让这二位侯爷坐下,屁股挨到板凳时,清河侯南阳侯同时醒神,向对方深深看一眼。
  这二位打算倚老卖老的来, 还是劝栾英回京之意, 已经有许多功劳,接祖宗爵位不在话下,你哥哥是世子?他没有你功劳大,这爵位他接不住。
  结果。
  现实一根大棒打下来,随后才发现沾着蜜糖。
  卫王世子亲自跑来论功劳,敢情卫王府在这场这一代人闻所未闻的大战里想的是如何得功劳。
  清河侯南阳侯再次发现自己老弱,凡事只想着手里握得住的风险,如果超出自己想像,那就赶紧退后为上。
  卫王府显然也不能左右这一场大战,但他家出家将府兵出幕僚先生,最后世子也来到西北,一心一意为栾英争功劳。
  这不是人与人的境界高低,清河侯南阳侯看到的只是胸膛弱弱跳动的无胆心。世事磨灭他们的胆量抱负胸怀,直到今天下雪怕砸脑袋,下雨又怕淹死。
  走进郡王府大门前的心思,在进入大门后变了个样儿,显然,栾英经历着人生不容易得到的机遇,公主膝前养大,国公教他功夫,未婚妻宝儿早晚是位郡主,多少能主宰一些这次战争的云龙是他兄弟,西北不能完全算朝廷说一不二的地盘,舅母在自己家里却有一席之地,让她的爹平西郡王骂了许多回家贼难防。
  这机遇有一个给一般人,都受益匪浅,一古脑儿全集中在栾英身上,对于南阳侯府的嫉妒眼红顺理成章,没有嫉妒才叫奇怪事情。
  在接下来唐谓和平西郡王高一声低一声争论里、阴阳怪气的互相嘲讽里、据理力争的拍案几打板凳里,清河侯南阳侯大脑一片空白,浑然不知道自己两个人跑来西北为什么。
  好在还有一点清晰深刻,他们本打算劝栾英回京,见栾英的想法没有乱,现在发现不可能打断卫王府规划的节奏,但见一眼栾英不会更改。
  平西郡王妃待客隆重,平西郡王两杯酒下肚,听说清河侯南阳侯这两个花白头发的人要见栾英,又是一顿讽刺出来:“知道我西北自古苦寒吗?十月里就冻雪封山,送你们去边城见栾英只怕回不来,在这里过年冻死一个算一个。”
  转脸对上唐谓:“不然你去见,你年青。”
  唐谓却抽不出日子,他借巡视在附近才能往西北来,公然的往西北给女婿盘算功劳,和御史笔直打擂台也不好,他犹豫着也劝上两句,也是认为清河侯南阳侯年纪大了,经受不住西北的天气,何况这还在混战里,路上随时会遇到小股穿插进来的敌兵。
  人对子嗣的渴望和迫切在骨子里,多少代才盼来的出息孙子地位尤重,又亲眼看到卫王世子前来出人出力,激的清河侯南阳侯一百头牛拉不回,执意要见栾英。
  第三天唐谓派去更换的家将府兵及接替换家将回来的一行人里,多出清河侯南阳侯,天阴阴的秋风寒,说不好今年大雪早早来到,平西郡王妃赠送他们每人一件虎皮裘衣,另外从主到仆皆是一大袋子十斤的虎骨酒。
  清河侯南阳侯感谢盛情,以为这酒是喝着御寒,结果上路小半天,骑马的腿脚冻到麻木,中午打尖时,带路的西北士兵看他们喝酒说出来:“等我们烧点热水泡泡腿脚,借着热乎劲儿拿这酒搓腿脚,下半天就不会这么冷。”
  原来这是外用为主。
  这一大袋子的虎骨酒保证清河侯南阳侯没有冻病,望得见固西城时只觉得筋骨无处不痛,但受寒到发病的事情没有出现,一直在马上牙齿打战瑟瑟发抖,实际上身体却保持着僵直姿势一动不动。
  这种姿势下马方式不对,整个人像块石头砰的一声整体落地,好在跟来的家人们这些天里有经验,把清河侯南阳侯抬下马来,元远也有经验:“烧好的热炕在这边,跟我来。”
  严氏烧姜汤送来,又是一碗暖酒,清河侯南阳侯渐能活动,头一声就问栾英,让元远格外满意,满意之后有些好笑,贵生难道不是孙子吗?为什么问栾英自己就高兴,根深蒂固的自己是燕燕娘家人。
  带他们去看栾英,而清河侯南阳侯也忘记应该晚辈拜长辈,元远在路上慢慢的说:“英哥受伤不重,已经养了几天,虽说冬天好的慢,很快就好,”
  再看身边的清河侯南阳侯笔直跑出背影,元远喊回他们:“方向不对,中途还要拐弯,跟我来别着急,英哥没大事,他到处抢......到处遇敌皆是险要处......呵呵,他到处立功劳,跟他的人都有受伤,薛天勇将军那副重盔甲砸出好几个坑,赵五张将军必须送回京里养伤.......”
  到栾英受伤的时候,跟的人挡刀剑纷纷受伤在前。
  看得到房门时,清河侯南阳侯又一口气跑进去,等到元远进去时,见到两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握住栾英的手泪落不止,栾英又感动又担心,感动的是柏署也对自己说过清河侯和祖父行事有不地道的地方,但他们对自己从来真心实意,担心的是这里冬天寒冷,上年纪的人病在这里可怎么办。
  元远进来把清河侯南阳侯劝好,而栾英也确实不是重伤,清河侯南阳侯安宁下来,劝栾英回京的心复又起来,说了会儿话,严氏做好饭菜请他们去吃,清河侯南阳侯走出来,柏署走来,对元远道:“外祖父,东街病人该换药,我陪二位祖父用饭。”
  “那,就你好好陪着,这么冷的天这么远的路看儿孙,不容易。”
  雪深路滑,清河侯南阳侯走不快,柏署一手握着一个,配合他们慢慢走着,等元远走开,柏署笑了笑:“祖父,还记得你我两家世交多少年吗?”
  清河侯南阳侯一愣,随后以为这是柏署的应酬话,他人在异乡,离家经年,也许想家。
  忙道:“对对,咱们可是世交。”
  柏署笑道:“我和英哥又算一起长大,”
  “对对,你们一处长大。”
  “让我想想祖父头回抱我拜见公主时,我是三岁还是五岁,应该是五岁吧,五岁才记事儿,可我记得还要早,杰哥牵着三匹玉马不给我玩,我抢他的玉马,和英哥龙哥吵起来,此后不服气,每天带着好玩的东西在杰哥面前晃悠,直惹到他哭,就每天和英哥龙哥吵,直到大起来才不和杰哥闹,杰哥小,应该让着他。”
  柏署笑嘻嘻:“我们确实一处长大。”
  清河侯南阳侯也笑:“是啊,小时候谁不淘气。”
  “从小一处长大知心思,这两年里打仗我和英哥走的也近,他取主将首级,我取副将首级,这一回英哥中箭,薛天勇将军帮他扛一半,舅母也是好盔甲扛了一些,我也扛了几只,打在我腹吞上所以我没事情。”
  清河侯南阳侯感激不尽。
  “去年我也帮英哥挡过长枪手,当时扎在我腰带侧边,被腰带卡住,入肉没有三分很快也就好了。”
  “还有......”
  风雪中的少年越说越喋喋不休,挺拔身姿带着刚毅,这是玉海子爵心爱的孙子,他句句表示亲昵的话让清河侯南阳侯受宠若惊。
  不断点头,不断称是,世交情谊重新浓厚可喜可贺可爱之极......前面有人走来,栾景道:“父亲,岳父,你们真的来了。”
  他背后跟着贵生,父子在风雪里神采奕奕,让清河侯南阳侯惊喜。
  握住父子的手就要问好不好,贵生嘴快,对着柏署道:“署哥,你又要人情?”
  柏署梗着脖子:“难道我没有帮英哥挡箭挡枪吗,谁是要人情的,谁要人情?”
  清河侯南阳侯斥责贵生:“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弟弟有人缘儿不好吗?”
  贵生被责备惯了,毫不放在心上,继续看着柏署笑:“顺风,我听见了,你为英哥挡箭是实情,敢问你好好的怎么又和栾英一处打仗,难道你也和高家一样,并入我弟弟麾下?”
  柏署跺脚:“好人难当呐,我走我走。”
  在清河侯南阳侯的赔礼声里,柏署扭头就走,身影陷入风雪中后,清河侯南阳侯面对贵生黑脸,栾景解释道:“贵生没有说错,署哥是三天一回的要人情。”
  清河侯南阳侯齐声道:“管他要不要人情,他好歹帮英哥挡箭挡枪,你们父子呢?一对废物,怎么还没把英哥劝回家。”
  贵生瞄瞄祖父和父亲的神情,低着头不说话,栾景却没法学儿子装知错,没处躲的他尴尬抬抬手,搔到面颊上时寒冷袭来,激的栾景一阵清明,他实话实说:“英哥不能回去。”
  “什么!”清河侯南阳侯抡起巴掌。
  栾景和贵生后退几步,栾景一急,语气强硬起来:“不能回就是不能回。父亲岳父,舅太太把许多功劳堆在英哥身上,英哥要是这就回京,舅爷真的不认咱们家了。”
  南阳侯怒道:“你欺负我们不懂战场吗?我都知道这是混战,混战之中哪里能堆出来功劳。”清河侯道:“英哥受伤我亲眼所见。”
  栾景纠结一下:“你们没上过战场,还真的不懂。贵生上半年里马骑的熟练,秋天我带着他跟着英哥,尤世叔不会功夫能跟,我想我们也能。英哥受伤是他首级大多来自搏命厮杀,被舅太太困住的敌将见到一对一,他为活着当然拼命,英哥的首级大多是这样来的,由舅太太、世子兄弟和二位国公所赠,所以功劳确实是英哥的,有时候凶险比混战还要严重。”
  贵生站在栾景后面帮腔:“署哥为什么有人情可要,他跟在弟弟后面捡首级,幸好他家兄弟得力总能守住自家防线,否则贺杰说柏署这叫不听军令。”
  当长辈的要是不肯听的时候,占上风并不为难,清河侯南阳侯气极,对着栾景父子一巴掌打来,又是一脚,差点踢的自己摔倒,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继续追打栾景父子,就见到小巷子里出来一行人马,中间有一个担架抬着赵五张将军。
  卫王府来接的人彪悍,吃过饭就返回王城。
  花天宇送行,握着赵五张的手:“回京去安心养伤,有空写封信过来,好兄弟,你是员好将军。”
  赵五张面露愧色:“对不住了,我得听令回京,否则我养养伤还能再战。”在他的视线里,花天宇张梁等人都带着伤,但他们是这里的人,他们没有更安宁的地方养伤。
  担架后面马上驮着一副重甲,薛天勇换下的盔甲上坑坑洼洼,有几处接近破损。
  战场的残酷活生生展示在清河侯南阳侯面前,让他们瞠目结舌,而栾景找回底气,解说道:“您看您看,这仗要是不打到平伏,万万不能撤兵。”
  贵生在他后面跟着点头:“是啊,这仗要打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