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炉香 第26节
  但玄幻的事情太多了,唐起甚至能接受她这些任谁听来都很扯淡的分析。
  他有点吃不消,需要时间消化一下,来平复心绪:“你先让我静一静。”
  秦禾这会儿倒是体恤人,扭头就去拎茶壶,重新烧水。
  如果这么说的话,唐起想起自己追着松鼠进地道,随后一转身,面前只有坚不可催的岩壁。
  所以,那里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进入的通道。
  提供给唐起的,或许只是一条收殓他的鬼葬之路。
  唐起越想越胆寒,此时老板敲门进来,询问他们有没有其他需要,两个时辰到点了,包间还要不要续?
  当然要续,这天都没聊完,不能断。
  而且秦禾刚烧上水,又让老板换了种白茶,普洱她有点喝不习惯。
  眼看中午十二点,秦禾肚子饿了,询问唐起没有忌口后,开始搜寻附近的经济实惠满减又多的小吃店,下单了两份砂锅米线。
  等外卖的功夫,秦禾剥了一盘开心果,就着茶水垫肚子。
  唐起开口:“你今天跟我说这么多,是想我帮忙找贞观舆图吧?”
  秦禾承认:“是呀,本来以为属于我们阴宅一脉的舆图陪葬在贞观老祖的墓地,谁知会突然现世,我身为传人,必然是要查明追回的。”
  “怎么追回?”
  秦禾思索道:“你知道昨晚来抢贞观舆图的那几个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他们都戴着面具。”
  秦禾说:“他们戴的是傩戏面具,那种眼斜嘴歪的,是秦童八郎的脸壳,当年我在沅水中游,也就是溆浦一带看见过。”
  “傩戏?”
  “原本是一种古老的祭祀活动,叫傩祭,用以祭神跳鬼、驱瘟避疫。”秦禾特意了解过,这种傩祭可以追溯到殷商时期,直至现在,随着社会发展,大家已经不信邪了,就从酬神祭鬼到娱人,从法坛搬上舞台成为一种戏剧表演。
  傩戏比较常见在一些比较偏远的西南地区,比如湖北、贵州、四川、以及湖南湘西等少数民族。
  而秦禾当年从鬼葬山出来,顺着沅江支流溆水而行,横贯溆浦县,见的就是溆浦傩戏,才知道那两个渡着灵船且死于险滩的人戴的是傩戏面具。
  所以秦禾一直都在怀疑,那两个人也许就是当地人,但仅凭一张谁都能戴上摘下的面具,根本无法做出确认或分析。
  直到十多年后的昨天,她终于再次碰上了这波戴傩戏面具且在找贞观舆图的人,却让他们逃脱了。
  但是没关系,既然都是奔着贞观舆图去,总有再打照面的时候。
  唐起正欲说什么,此刻电话响,是赵姨打来的,声音非常焦急:“小起,你快回来一趟,家里遭贼了。”
  ”什么情况?“
  “我这时候回来取换洗衣服,结果看见大门是被撬开的,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连奶奶房里的保险箱都被撬开了。”
  “报警了吗?”
  “报了。”
  “我马上回来,”唐起冷静道,“清点一下丢了什么东西?”
  挂断电话,唐起拎外套起身:“抱歉,家里出了点事,我得先走一步。”
  秦禾已经听出来大致情况了,跟着站起来:“需要帮忙吗?”
  “不用,谢谢。”他顿了一下,扫旁边立台上的二维码。
  包间是秦禾提前团购的:“茶钱已经结过了。”
  唐起便道:“那我下次请你吃饭。”
  秦禾不客气,巴不得等下次:“好呀。”
  然后目送唐起离开,她自己等在茶室里,吃完米线,把另一份打包回家。
  赚钱不易,没有浪费的道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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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民警比唐起先到,帮着赵姨清点贵重物品,结果无一缺失。
  梳妆台抽屉里的珠宝首饰上百万,却只是被翻得有些凌乱。
  所以大家一致认为,闯入者不图钱财,至于保险柜,除了江奶奶自己,没人知道里面具体放着什么,连唐起都从没打开看过,奈何门外街巷的监控被人为毁坏了,所以连个贼影子都没揪住。
  保险柜的东西大部分被翻倒在地,唐起蹲下身,捡起一块老旧的手表,80年代的欧米茄,时针已经不走了。
  唐起小时候见过,奶奶经常握在手里看,一握就是一下午,靠着藤椅默默垂泪。
  唐起问过一回。
  “这是你爸成人礼的那天,我送给他的,他一直戴到结婚……”说到这,就红着眼眶止了语。
  唐起心头涌上一阵难掩的酸涩,他攥紧手表,又拾起一个小盒子,打开看,里面装着一对刻着唐博申名字的领撑。
  还有别针、袖扣、钢笔、打火机,甚至一根方巾,和没抽完的半只雪茄。
  一些私人订制的,刻名字或没刻名字的,全是唐博申的遗物。
  奶奶的保险柜没装任何名贵的金银珠宝,或价值不菲的古董字画,里面锁的全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相思成疾。
  时隔多年,唐起整理起父亲的遗物,一件一件搁进保险柜。
  他翻开一本相册集,阅览父亲生前的一幕幕瞬间,翻到一半时,唐起陡然怔住,瞳孔紧缩,双手差点没捧住。
  相册后半部分全是唐博申的尸检照片,而每张痕迹检查照片的旁边都贴着便签,写着奶奶娟秀的字迹,记录着尸检报告……
  比如身上有多少道伤,伤口几毫米或几厘米,疑似树枝刮擦,并不致命。
  比如生前吸入大量溺液,口鼻周围有白色泡沫,双肺肿大,检出硅藻等浮游生物,判断为生前溺亡。奶奶显然不能接受公安机关给出的意外事故结论,所以又找社会鉴定机构做了二次尸检,但最后得到的结果并无二致。
  厚厚的半部相册,唐起根本没勇气继续翻阅,让他亲眼去看自己的父亲被解剖,甚至连脏腑内的器官都被摘了出来。
  他猛地扣上相簿,气息不匀地喘了几口,胸口滞闷得厉害。
  唐起难以想象奶奶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境,去整理自己亲生儿子的尸检照片。
  一张黑白泛黄的老照片从相簿中漏出来,落在桌脚下,唐起躬身去捡,影像定格在一处满是黄土的施工工地,右上角拍摄到挖掘机的一角,目测应该是在进行项目的土方开挖。
  角度是从上至下的俯拍,人脸有些曝光,但依然能认出轮廓来,唐博申戴着一顶安全帽,和几名工人蹲在一个巨大的基坑之中。
  他们手边扔了两把铲子和一块棺材板,纷纷围住一口漆黑的棺材,里面躺着一具戴着面具的死尸,而唐博申的手,正好在揭那具人骨脸上的面具,揭到一半,便被上头的摄影师拍了下来。
  令唐起感到心惊肉跳的是那只凶神恶煞的面具,和他曾在鬼葬之墟的地河中看到的那只,戴在死人脸上的面具尤为相似。
  刚刚秦禾才告诉他,这是傩戏面具。
  唐起怔怔盯着照片,思绪纷乱。
  他不得不将一切联系起来,忍不住胡思乱想,翻过照片,背后赫然写着四个字:贞观舆图。
  唐起心头一突。
  原来奶奶一直都在追查父亲的死,并认定这不是一场意外。
  由于照片的拍摄角度问题,没有拍下周遭的地势环境。
  既然没有参照建筑或山体,就无法判断此处究竟是哪个项目。
  唐起用手机拍下来,犹豫间,又把照片塞进自己的钱夹。
  等收拾完保险柜,送走警察,唐起思索再三,给集团里几个元老打了通电话,再把这张照片分别发送过去,果然收到反馈。
  如果是集团的项目,哪里挖出过什么东西,这些元老们多少还是会有印象。
  但具体记不清楚了,其中傅老爷子说,反正这几十年,前前后后好几个项目,动工没多久,就从地下挖出了不少骨头和棺材。
  傅老爷子还在万幸,得亏没挖出什么具有研究意义的考古遗迹,否则耽误工期都算轻的。
  像一般这种老百姓的坟,或几十年都没后人祭拜的孤坟,迁走就算完,没多大麻烦事儿。
  唐起不泄气:“您看照片上这个棺材里的逝者是戴着面具的,有印象吗?”
  那边沉吟几秒:“没有。”
  所以辗转一圈下来,唐起并没得到实质性的消息,索性自己挨个儿排查,首先统计父亲在世任职那些年,集团开工在建的所有项目。
  但不排除当年可能真挖出来了什么,又怕影响建设施工,所以干脆神不知鬼不觉地推平了。
  也许大家都不知道,又或许大家知情不告。
  但凡涉及到利益,人性很难经得起考验。
  何况那个世代,文物保护的观念并没那么强。
  毁坏或私藏,必然会捂得严严实实。
  倘若真是这样,他就很难查得出来。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当年这么多工人在场。
  唐起盯着照片,想到了自己母亲,毕竟夫妻之间,多少是应该了解彼此的事情。
  比如当天遇到什么新奇的事,绝大部分人会选择第一时间告诉自己最亲近或最信赖的人。
  所以唐起拨通了母亲的电话,想约晚上吃个饭。
  电话里头很嘈杂,一片欢声笑语,还有个孩童一声声喊妈。
  母亲应着唐起,同时也应着那边的孩童,她说:“小起,有什么事吗?我这边在学校,参加一个亲子活动。”
  到嘴边的话突然不知如何说出口,唐起抿了抿唇:“那你先忙,之后再说。”
  那边孩童在吵,唐母小声说了两句,听筒立时传出个稍显稚嫩的声音:“二哥,二哥,你来学校接我们吧,我们马上就要结束了。”
  唐起犹豫道:“哲也,我这边还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