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少年
  鲜丹下马把囚车门打开, 将孟玊和刘僖姊放出来, 又命两位壮汉将孟金缨背在身上。
  刘僖姊狐疑的打量四周, 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这里是入藏兵地的谷口,剩下的路都是山路,马车无法行走, 所以这些人弃马不用。鲜丹要带他们去的地方,竟然是这里,实在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何小姐, 孟公子,接下来的路就要委屈二位了。”鲜丹望了望前行的蜿蜒山路,回头对二人假意客
  刘僖姊听他唤何小姐, 便知他是有意提醒,并没有把她的真实身份告知孟玊。
  “山上可有什么好玩儿的?”孟玊也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巍峨高山,漫不经心的询问, 好似来游山玩水,并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处境。
  “放心,有的是好玩儿的。”
  “仙丹精, 你废话实在太多了, 若是不赶紧走,你背后的人恐怕要着急了。”刘僖姊不耐烦的催促。
  鲜丹看着刘僖姊越过自己径直往前走去,微微一愣,有点儿不太明白, 立刻追上去, 嬉皮道:“你们怎么不跑啊?”
  刘僖姊瞪他一眼, 心道他既然敢不用镣铐绳索,那必是笃定谁跑不了,要么是四周有人,要么是提前给他们下了药。
  孟玊跟在刘僖姊身后,与鲜丹闲话道:“我发病时样子丑吗?”
  “挺丑的,不过还好,能接受吧。”鲜丹拍着肩膀安慰他两声,眉毛却挑一挑,意味深长的瞥了几眼前面的人,口型比划:‘放心兄弟,这女人不嫌弃你,紧张的要命。’
  孟玊会意笑笑,回拍他的肩膀,心情看起来很不错。他二人就这样一路上山,一路唠嗑,从美酒谈到江湖秘闻,乐不亦呼,侃侃而来,于这深山间倒是另有趣味。
  刘僖姊刚开始只嫌他们聒噪,后来竟不由自主的去听。在孟家那段日子里,下人们因着孟老太爷的缘故从不在府中提及孟玊,她知之甚少。后来出府来到上安,才从金缨嘴中陆续知道了一些关于孟玊的事情。孟玊虽是孟府公子,但少年时便离家游历,大江名川知之甚多,天下俗世更是涉猎颇精,见识之广令人叹服。她原本只是听听,可日渐相处,她便不得不承认金缨所说。孟玊所知所解,确实比她强很多,有时候她就像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而他则是经验丰富的大人。这些,曾都是她被困深宫可望而不可及的。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孟玊在某些方面深深吸引着她,譬如……那一份善意的乐观。
  就这样,两个聒噪的大男人,一个走在前头的高冷女人,十几个背着小姑娘的大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奔赴深山,奔向那生死未卜的劫数。
  大概走了半日,他们在这山间七拐八拐,有悬崖峭壁,也有羊肠小道,有些地方刘僖姊走过,有些却没有。她在心中暗暗记下这路线,同时也清楚,狡兔三窟,上山的路肯定不止一条。
  “这次,是真的到了。”
  待拐过一处山丘时,鲜丹两三步跃在前面,冲他们摇摇一招手。刘僖姊与孟玊对视一眼,紧跟了上去。他们所处乃是高地,远远望去,一脉矿山便出现在眼前,震撼十分,场面极大。
  “冯家有协助官府采矿的特权,此处便是冯家的私矿,劳工数千,采量极大。”鲜丹回头对他们解释,还真像是主人家招待客人。
  “哇!厉害!真棒!果然好玩儿!”孟玊连连目瞪口呆,忍不住的吃惊,模样夸张。
  刘僖姊觉他丢人,她自己伪装的极好,既没有露出过分惊讶的神情,也没有淡定平常,只在眼底露些情绪以惑旁人。不过以这个角度看去,就只能看到矿山,看不到练兵场。
  “你知道的这么多,来过?”刘僖姊反唇一问。
  鲜丹摇头,比划了个杀头的手势,道:“私矿啊,可是要杀头的,你可别冤枉我。我方才说的那些,都是那日那位冯公子告诉我的。”
  “看来他们所求之事很是重要,就连这些秘密都告诉你。”孟玊一把勾在鲜丹的脖子上,一副好兄弟吃酒的模样。方才二人相谈甚欢,此刻俨然已经恩恩怨怨一笔消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治治病喽,我拿手,低调低调。”鲜丹耸耸肩,回答轻快。
  “诸位终于到了,在下恭候多时了。”
  突然,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子声音。
  众人转身,就见冯泉一身青袍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而站在冯泉身后的,则是数十个黑衣劲装的护卫,个个持剑,英武冷峻。
  “冯公子,又见面了。”孟玊对来人招招手,并未吃惊。
  冯泉对他拱手示礼,道:“世人皆传孟公子麒麟之才,当世无双,一字更是千金难求。那日我竟拿着一副孟字求医,现在想来,实在是可笑。还望孟公子莫要记在心上。”
  “无事,权当你无知。”孟玊傲者姿态,语气颇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事实上,他此刻站在一小土丘上,确实比冯泉高出那么一截儿来。
  冯泉吃了个闭门羹,脸一僵,也不再开口,转头对刘僖姊道:“何小姐,请吧。”
  冯泉身后的护卫上前,用几根黑布条将孟玊和刘僖姊的眼睛蒙上,孟金缨尚在昏迷也没有放过。刘僖姊暗中生疑,一路上来都未蒙,也不见冯泉接人,就这么放心鲜丹这个精怪将他们送上来,此刻他们已经瞧见了私矿,反倒要蒙住双眼,所图为何?
  双眼已蒙,便不再辨路,二人被人牵引着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停下。再能看见的时候,他们已经身处一间牢房。
  “还要委屈三位在此处多呆些时日了,待会儿有一位小兄弟正好与你们作伴。”冯泉笑意迎面,命人将刘僖姊、孟玊和昏迷的孟金缨关进牢房。
  “冯泉,你抓了我就不怕何冯俩家翻脸?”刘僖姊冷声质问。
  冯泉嘴角一勾,他本就生了女相,此一笑更显阴柔,道:“何小姐久在奉京,可能对何冯俩家的事情知之不多,所以当初才会不顾一切的逃婚离开。何小姐可知自己这一逃,我兄长颜面扫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何小姐果然是宫里出来的贵人,这胆魄非常人能比。也罢,告诉你也无妨。何冯俩家的关系本就不亲,一直以来相安无事罢了。但数年前,何家打听到冯家手里有一件东西对他们极其重要,于是何家暗中调查我族人,甚至提出了联姻。冯家想借何家的门楣,自然答应。但不料,大婚前夕你竟然被家中门客所诱逃婚了,而此时冯家手里的那件东西恰巧也丢了。所以,你我俩家实际上已经算是撕破脸皮了。我抓了你,反倒是为家族立功。”
  冯泉所说与鲜丹一致,刘僖姊却仍是不尽信。毕竟鲜丹能将她出卖,那必然有与冯泉串通一气的可能。她面色一沉,又道:“那为何要抓孟玊和金缨,他二人的身份你是知道的。”
  冯泉道:“鲜神医已将你二人的事情告知于我。原来你当初为门客所诱为假,逃到姑胥躲避婚事为真。你很聪明,躲到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冯家原以为你定会回到奉京寻求长公主的帮助。”
  “我们的事情?”孟玊从刘僖姊身后伸出头来,十分好奇冯泉所说的‘事情’,究竟是哪些‘事情’,他二人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自然是郎有情,妾有意喽。我若不抓住孟公子和孟小姐,以孟家的本事,怕是查起来,冯家可就要大难临头了。”
  “你胡扯!什么郎……”刘僖姊今日屡次被人说她与孟玊有情,本就是跟刺扎在心上,此时再被人一激,冷静全无,立刻就要反驳,哪知她刚开口,就被孟玊给截胡了。
  “哎你这人,说话要讲真凭实据的。我何时对她有情了,我与她可是对冤家,不掐架都算好的了。你赶紧把我放了,我保证不寻仇,你该把她咋样咋样。”孟玊急切的否认,脱干系脱得贼溜快。
  一股子无名火攻上心头,刘僖姊将原本的话咽下去,准备给他这欠揍的模样来个爆头,可她刚要动作,冯泉却开口了。
  “无情也好,有情也罢。你既然已经见到了这山谷里的东西,就没道理放你安然无恙的回去。”
  孟玊一下子泄气,转身找了张破席子坐下,嘴里嘟囔一句‘那还废那么多话’
  “诸位早些休息吧,在下就不打扰了。待明日,自然会有人见你们。”冯泉最后留下一句话,就带着鲜丹和守卫离开了。他倒是没留人看住这几个人,此处是深谷,外面都是他们的人,就算是不近身监视也无碍。
  刘僖姊气呼呼的也寻了个角落坐下,跟孟玊最大限度的保持距离。也不知为何,她一个公主自从入了民间,不是被囚禁就是身处险境,跌宕起伏,没一天好日子,好似上天要狠心补齐她过去十数年来锦衣玉食没有受过的苦难。
  孟玊把孟金缨安置好,转头看看刘僖姊,犹豫了一会儿也没有主动开口,坐在角落闭目养神。这举动有些出乎刘僖姊的意料,她以为这家伙又要不三不四的扯出一堆屁话来。
  “快进去!”牢门突然打开,几个护卫将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少年推搡进来,举止粗鲁。
  “岑越!”
  刘僖姊惊诧起身,不想冯泉口中的少年竟然就是岑越。
  岑越见到刘僖姊自然也是惊讶的,但他看到昏迷的孟金缨时就来不及与刘僖姊打招呼,三瘸两蹦的就扑在孟金缨身边,惊慌询问:“她这是怎么了?”
  “喂,小子,把手移开。”
  若是孟金缨此刻是清醒的,那她必然会感动于眼前一幕,十几年来一直标榜自己对小侄女精心呵护的孟家小叔此时终于像一回堂堂正正的小叔了,他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将手搭在了侄女身上,关心超出了普通熟人的范围,便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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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险,好险。没有一个字儿存稿的我,赶在十二点之前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