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骨化水
  两名女护卫跟在宋灵儿身边时间不短, 听她如此说,便意会的为她掏出一个小瓶子。宋灵儿接过小瓶子, 在刘僖姊面前晃了晃,道:“不如你来猜一猜,这是什么?”
  刘僖姊神色淡定,道:“该不会是毒药一类的吧。我猜这东西不会要我的命, 但是一定会让宋当家泄愤, 将我折磨一番。”
  “这是腐骨水。”宋灵儿轻笑,再道:“腐肉糜烂,取骨化水,便是此物。现在你应该知道藏兵谷内的瘟疫是如何来的吧。”
  刘僖姊眉头一皱, 有些许吃惊,但尚能镇定,道:“是你做的?利用此物, 陷害了那群火头兵。”也陷害了孟玊, 这是刘僖姊没有说出的后半句。
  宋灵儿徐徐道:“矿场死了那么多人, 冯家那俩蠢兄弟一股脑儿的将人往后山埋, 终是埋出了事情。后山爆发了瘟疫, 差点儿连牛文寨也不能幸免。他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不敢让父王知晓, 所以求我帮他们瞒下此事。我与他们本无交情,本不必冒险相帮。但彼时瘟疫已经控制住, 不会危及藏兵谷, 所以我就答应替他们隐瞒, 权当抓一个把柄在手中。同时,我又偷偷命人刨出后山疫人的尸骨,制成腐骨水。本来是想以后跟朝廷开战的时候派上用场,不想最后却是用在了自己人的身上。”
  “恭贤王染了瘟疫,也是你做的?”
  刘僖姊语气有些不确定,她想象不到宋灵儿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恭贤王虽对这个女儿有愧,但多年来却也一直为她筹谋,宋灵儿纵然心中有怨,也不该下如此毒手。可是宋灵儿的反应却又清清楚楚的告诉她,她猜的都是正确的。恭贤王确实是遭到了亲生女儿的暗算,才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我原本不想的,可是父王他......”宋灵儿顿了顿,语气带着不甘和无奈,垂首不愿意再多说。
  “可是你父王不想再沦为姬离的棋子了,所以你不得不下手。”刘僖姊冷静的将后半句说出来。
  宋灵儿并没有吃惊她能猜出这些,毕竟这个女子不容小觑,能在旁人必杀的决心下讨出一条生路来,还有什么是能够难住她的呢。
  “你根本没有资格去了解主上,你现在唯一能接受的就是喝下这腐骨水,变得和那些疫人一样,人不人鬼不鬼。我已经放你一马,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你自己造化了。”宋灵儿咬了咬牙,将手中的瓶子打开,递给刘僖姊,希望她能够识相一些。
  刘僖姊握住瓶子,轻轻晃了两下,忽而笑道:“告诉他们我已经死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出现在孟玊面前,如你所愿。还有,留岑越一命,他能威胁到长公主。”
  “好。”
  刘僖姊仰头,将腐骨水全数倒入腹中,喝完后抹了抹嘴角,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真是难喝啊。只要一想到这是用死人的骨头炼化出来的,她就忍不住作呕,这与吃人又有什么区别。宋灵儿能让她多活些时日已然是退步,除了接受这瓶与毒药无异的腐骨水,她似乎别无选择。
  “宋灵儿,你最好祈祷我莫要活下来。否则,这笔账我一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加倍奉还。”
  “放心,你活不下来的。”
  宋灵儿赶回来的时候,孟玊的情况不容乐观,纵然有鲜丹在身旁,但没有药材,所以不能及时施救。宋灵儿不想孟玊反应如此强烈,心中悲凉,但忧心的情绪很快就掩盖了这些,她命鲜丹不论想尽什么办法,都要把人救活。
  鲜丹实在是为难,他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不能徒手救人啊。他为方才为孟玊把脉,发现他此番着实伤的不轻,恐有性命之忧。思来想去,他只能对宋灵儿实话实说,并为她想了一个较为冒险的法子。
  “孟公子患有先天心绞痛,此前因动用内里而无法压制。这几次犯病都来势汹汹,且一次比一次猛烈。好在他心性坚韧非常人所能及,每次都硬生生的熬了过来。可此次......怕是不好。”
  “你知道的,我不想听这些。”宋灵儿搂着孟玊坐在大树下,轻轻的为他擦拭额头,抬头对鲜丹狠厉道。
  鲜丹叹气,又道:“他这情况要想根治是不大可能了。但若有合适的药材吊着性命,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什么药材?”
  “自然是越珍贵越好。”鲜丹答她,又道:“当年先皇后病逝的时候,何家曾寻得一株雪莲。只是这株雪莲还未来得及送往宫中,先皇后便去了。如今,这雪莲应当还在何家的冰窖里。我在何家的时候见过一次,保存完好,可以入药。”
  宋灵儿听他如此说,只沉了沉眸子,对他怀疑道:“鲜丹,你与何家有恩怨,但莫要在这个时候无事生非。”
  鲜丹早料她会如此想,无奈摊摊手,道:“雪莲虽珍贵,但并非不可代替。传言山南首富胡家手里有一支千年人参,也可用来续命。但我之所以提到何家,乃是孟玊的情况十分危急,绝熬不过明日子时。目前,只有何珩离我们最近,最是有利。你若非要怀疑我别有用心,我自然无法辩驳。当然,你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寻药材,只是这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就够孟玊死八百回的了。”
  “何珩离我们近又有什么用。雪莲在关内高阳的何家冰窖里,离此处有七八日的路程,就算是快马加鞭,明日子时之前也决计赶不回来。”
  “不,时间刚刚好。”鲜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宋灵儿疑惑,问:“此话怎讲?”
  鲜丹道:“此前我将邢元元送回何珩身边,顺便在她身上下了些药。那药的药性虽不猛,但醒后一日内就要发作。算算时间,邢元元应该早就发病几回了。何珩若是想要救人,唯有派人快马加鞭回何家取药。你此时前去带人埋伏在城外,正好赶上夺药。”
  宋灵儿听完此话后沉默片刻。她知道鲜丹是真的有私心,但此刻他人在自己手中,所以也没必要撒谎。只是她与何珩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复从前,她本打算与这人再次相见会是在战场上,到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是她万万没料到,她有一日竟然也会有求于他。可何珩若是知道她如此做都是为了别的男人,还会把药给她吗?
  鲜丹以为她在犹豫,便再道:“在恭贤王的大帐内我喂过你一粒药丸,此雪莲也可助你解毒。”
  鲜丹本想用这个理由激一激她,可谁料宋灵儿不过瞥他一眼,冷声道:“你喂给我的药丸根本无毒。”
  鲜丹一怔,讪讪道:“你怎知道?”
  “若是有毒,方才你就不会千方百计要我留你性命。我料想冯家兄弟虽做事总没脑子,但防人的心应当是有的。在你进入大帐之前,他们应当将你身上的药丸都搜走了吧。”
  鲜丹尴尬的笑了笑,打哈哈道:“宋当家当真是女中诸葛,无人能及啊。我这点儿小伎俩怎么能瞒过宋大当家的眼睛。”
  宋灵儿无意与他贫嘴,眼下再没有什么事情比救活孟玊更加重要的。既然何珩手中有药,她抢过来就是。
  众人带着孟玊在山林里找了处山洞躲起来,以免藏兵谷的人找到他们。宋灵儿将身边的女护卫都留下,自己一人独自下山。女护卫们都不放心她,但宋灵儿却道,要想从何珩手里拿东西,又岂是靠抢就能抢到的,人多无用。这个道理鲜丹是颇为赞同的,这世上确实没有人能从何珩手里抢走什么,除非他自己愿意给。
  ------------------
  上安郡,官衙。
  宋超在邢元元的房门外等候,何珩出来的时候一脸铁青,询问道:“东西可送来了?”
  宋超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恭敬回答:“今日下午便到。少主放心,派去的人武功都不低,不会出差错的。”
  何珩听到这些,才算是稍微安心一些,捏了捏太阳穴,略显疲态。他正准备抬脚离开,身后的房内就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这是刑元元的声音,十分痛苦,像是千刀万剐之后发出的绝望嘶喊。
  “少主,少夫人她......”宋超一着急,连称呼都忘了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