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节
  随即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就见庭院里青松郁郁,白雪皑皑。
  浮云散去,月光下风长离遥立于石阶之上,微笑道:“卫夫子,别来无恙?”
  卫宛一眼就看到了他身边的魏瑄,斥道,“你这孽徒,果然一再勾结邪魔!”
  魏瑄这次没有辩解,只是静默地站在雪地里。
  风长离无声息地靠近,俯首在魏瑄耳边低笑道,“阿季,你看玄门的人不让我教你秘术,现在,你是帮我,还是帮他们?”
  第421章 道路
  一勾寒冷的弦月照着都阙关前雪白的砂石地,两边陡峭的崖壁高耸入云,偶尔有飞鸟掠过深涧。
  惨白的月光照着一人一骑来到了关前。这是个瘦长的人,一身简淡的灰袍,看不清模样,长长的影子落在山岩间的白石地上,被林木分割得光怪陆离。
  城楼上火把晃了晃,“来者何人?”
  片刻后,立即有小校向卫骏报告,“将军,卫夫子来了!”
  卫骏蓦然怔了怔,不知道兄长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但他又不能询问,玄门之事,幽玄深奥,不可与外人道。
  “请兄长入关。”他道。
  乌云遮蔽了月光,城墙下一扇窄小的耳门打开了,里面照出暗淡如萤火般的一点烛光。
  就在这时,卫宛身后忽然闪现出十多条鬼魅般的人影。
  值守城门的小校立即意识到不妙,可他们来不及示警,黑暗中锋利的弧光掠过,鲜血激溅在关前。
  那十多条人影正是东方冉手下的铁鹞卫,他们迅速斩杀了门卒后潜入了关内。
  当深夜里响起咯吱咯吱刺耳的机扩声时,卫骏才反应过来, “敌袭!”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沉重的关门缓缓打开。
  关外等候多时的数万王氏大军如一股洪流滚滚涌入。
  ***
  寒山别院
  雪寂寂地落下,十多名玄门弟子肩上身上已经积雪累累,他们保持着持剑的姿势,仿佛已经化成了石像。
  谢映之无声步入庭院,拨开一名弟子身上的积雪,查探他的脉象。
  “他们都入障了。”身后传来一阵桀桀怪笑,
  谢映之淡然回头,就见一株月桂树后浮现出一张惨白的面具,一双怨毒的眼睛正牢牢盯着他。
  ***
  雪夜,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
  风长离走后,魏瑄在庭院里拿着一根树枝在雪地上浅浅画着刚才看到的阵法。
  这时,一道黯淡的光照到了雪地上,他抬头就见一盏纸灯笼在风中轻轻飘荡。
  “彦昭,你怎么来这里了?”魏瑄惊诧道。
  只见萧暥站在一株老梅树下。明艳的寒梅映着他苍白的容色宛若清霜。
  魏瑄赶紧解下自己的披风,上前就要拢住他,“这里冷,下着雪。”
  萧暥倏然退了几步。
  魏瑄这才发现这里不是寒山别院,而是一座森然的监狱,而且,他对这场景还有些熟悉。
  “彦昭,这是什么地方?”
  空中霰雪纷纷。
  纸灯笼照出萧暥的容色哀丽清绝。
  萧暥轻叹一声,“这里,是告别的地方……”
  “告别?与谁告别?” 风卷起碎雪迷乱了魏瑄的双眼,他上前去,想抓住他的手。
  可是萧暥的身形轻若纸鸢,倏地又退远了。
  近在咫尺,不可企及,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了魏瑄。
  他不顾一切地想冲上前抱紧那个冰雕雪琢般的人儿。结果重重摔倒在雪地里,挣扎地抬起头,睫毛上沾着碎雪。发现萧暥忽然站在了他面前。
  他几乎能闻到他衣上淡淡的芜兰香。
  萧暥俯下身,爱怜地看着他,伸出一根比冰雪还要剔透的手指,指尖轻轻落在他脸颊冻结的泪痕上,缓缓勾勒出他年轻俊朗的轮廓。那动作亲昵又暧昧,又似乎无关风月。
  “殿下真是好算谋,故意泄露行踪给玄门,借风长离之手解决了卫夫子。”
  魏瑄心中猛地一沉,“不是,我是因为……”话到嘴边,他咬住了唇,他不能说。
  萧暥倏然收回手,淡淡道:“殿下智计天纵,已经不需要臣的辅佐了,臣就此告别。”
  魏瑄急道:“彦昭,你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他轻叹道,声音凉如初雪,“愿来生不见,陛下……”
  ***
  魏瑄心中一阵狂跳,从梦中猛地惊醒。就感觉到一只手正轻轻地抚过他的脸颊,像梦中一样,淡淡的芜兰香糅杂着清苦的草药味萦绕上来,他紧张地一把捉住了那只手,“不要走!”
  然后不由分说把那人拉进了自己的怀抱。
  萧暥猝不及防,重心失衡,一下子扑倒在魏瑄的胸前。
  萧暥:……
  这孩子受伤后这一阵子都有气无力,动不动就病恹恹的,没想到竟然力气那么大?
  萧暥挣了挣,丝毫无效。
  “彦昭,你不要走。”魏瑄凄楚道,他紧紧抱着他,梦中那个冰雪雕琢般的人儿和眼前的人重合,使得他痛彻心扉。
  “我听到动静,来看看你。”萧暥颇为无奈。
  在城楼上他拒绝了魏西陵的心意后,心中万般滋味,辗转难眠。于是就干脆披衣起身在庭院里独自踱步,排遣心绪,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魏瑄房外,听到了房中的动静。他不放心便去看看。就看到魏瑄冷汗涔涔地躺在榻上说着胡话。他这才伸手替他拭汗,结果被魏瑄一把拽倒在胸前。
  此刻他几乎依偎在魏瑄的怀里,无奈地问,“怎么了?阿季,做噩梦了?”
  那声音轻柔如羽,半梦半醒间听着几乎不真实,魏瑄心中的痛苦顿时像决了堤的洪水,哑声道:“我梦见你离开了,不要我了。”
  萧暥微微一愣,随即就想到了大概魏瑄明天就要加冠,就要离开将军府,搬进自己的府邸了。所以……他是舍不得?
  “阿季,就算你明天离开将军府了,什么时候想回来,还是可以随时回来。”
  闻言,魏瑄衰败的容色终于有了一点光彩。
  萧暥觉得他大概是加冠大典前紧张罢,便宽慰道:“阿季,加冠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成长。”
  魏瑄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但如果将来,你发现我成长为不是你希望的样子了呢?”
  机关算尽,城府深沉,杀伐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魏瑄紧张道:“届时你会不会弃我而去?”
  “阿季。”萧暥抬起头凝视着他,认真道,“无论将来你变成什么样的人,选择什么样的道路,我都不会离开你,我都会陪着你一起走下去。”
  魏瑄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一双清亮的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为他这一句话,赴汤蹈火,倾覆天下,也在所不惜。
  魏瑄咬着唇,吸了吸鼻子,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萧暥几乎以为他要哭了。
  萧暥平生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也见不得自己带大的小魏瑄哭唧唧的。
  他探手摸到魏瑄的里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怎么浑身都是汗。”他撑起身,道,“我让徐翁烧点水,泡个澡松快些。”
  什么……泡澡?
  魏瑄一愣,脑海里忽然涌现月前那次在浴堂看到的,魏西陵和萧暥……顿时脸颊一热。
  “怎么了?”萧暥刚探出手,就被他扣住了手腕。
  他学着皇叔的样,搂住他的腰一个翻身,就将他压在夏日清凉的竹榻上。
  萧暥:……
  “今晚你可不可以不要走?”魏瑄一双墨澈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红着脸道。
  这孩子真黏人啊……萧暥心想。
  隔着夏日单薄的衣衫,两人都出了汗,魏瑄悄悄地将手绕到他后腰,扶着那纤细的腰线,忍不住学着那天皇叔的样子,挺身在他柔韧的腹肌上磨蹭捻转。
  萧暥:嘶……有什么地方有点奇怪?
  这种磨蹭青涩又毫无章法,萧暥被他蹭得又热又痒。正想推开他一些,隐约觉得腰腹被抵住了。
  他这才恍然意识到什么,魏瑄今年已经成年了啊。
  不会吧?难道他是拿自己的肚子当成了磨剑石?
  萧暥一时被雷到了。
  再看魏瑄脸涨得绯红,难受又委屈的样子,“彦昭,彦昭,对不起,我……”
  萧暥无奈地叹了口气,“阿季,不是这样,我教你罢。”
  说着他起身放下了纱帐。
  ……
  ***
  府门打开,徐翁打着灯笼走出来惊讶道:“君侯?漏夜来此,不知何事?”
  魏西陵罕见地面有犹豫之色,问,“阿暥歇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