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出了白虎殿,长靴磨在路上呲呲地想,宗昀道:“主子,你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严仞哈哈地笑,低声自言自语:“也算是遇到了半个知己。”
  闻言,宗昀道:“所以这留安到底是谁?需不需要属下明日去打听打听?”
  “不必。”严仞摆手,“他不留本名,原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是谁,我贸然拿人册纸窥人内心,已是冒昧不敬,现在又留了字条,保不定人家看了生气呢。万万不可再去问人家到底是谁了。”
  宗昀问:“主子就不好奇么?”
  二人骑上马,朝皇城门口小跑而去。严仞咧嘴笑着,看着宗昀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早晚会知道的。若是一下子就知道是谁了,倒没了乐趣。”
  宗昀仍旧不懂。
  但马已经驰远,留下一抹翻飞的潇洒身影。
  第11章 11 我回信了
  翌日,白虎殿的太阳依旧从东升起。
  宋思源没什么上课的兴致,课堂上讲了两句之后便放下书,道:“最近陛下正为朝中世家荫封之争的事烦恼,我虽早已不在朝为官,但事关社稷,诸生也都是以后要荫封的世家儿郎,今日便将此事拿出来议一议。”
  整个大殿开始交头接耳,似乎对这个议题有不少想法。
  大晟自开国以来,所有文武功臣都被授予丹书铁券和三六九等的爵位,逐步绵延至今,已是启安城内约定俗成的上四门傅、何、宋、严和中四门霍、唐、刘、李,这几家子弟成年后皆可在朝中受封个一官半职,不用与清流和平民一同竞争科举。
  宋思源缓缓道:“今日畅所欲言,各位觉得,该不该取消荫封之制啊?”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陆放站起来,朗声道:“学生觉得应当取消荫封之制。按我说,荫封早该取消了,凭什么那些人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按着祖上的功绩得享高官厚禄,祖上的功劳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白虎殿内的学生除了皇家和宗室子女,剩下的都是世家,听了这话当即脸色变了。
  折扇一拍,何新柏站起来反驳:“这是什么话?太祖皇帝当年征战南北,是各家先辈随驾出生入死,血河里拼来的大晟江山,理应得此尊荣。太祖开国定下的制度若是违背了,岂不是失了国本,寒了各家先祖的心?”
  他这话说完,霍唐刘李各家的人纷纷站起来应和,站在何新柏这边驳斥陆放的言论。
  等声音渐渐小了,陆执终于起身,端着脸漫不经心道:“如今世家大族官员占京官总数已然过多,而这其中大部分人犹如栋梁里的蛀虫,占着丰厚的俸禄却不做实事,霸着良田却不体恤百姓,整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若是将世家的荫封都取消了,便可整肃朝纲,于国是件好事。”
  陆放和陆钊等皇子带头鼓起掌来,殿内每个人的表情各异。讲席上的宋思源一言不发,没有要停止讨论的意思。
  陆屏见前方有个高大的身影站起来,正是傅轶。只听傅轶道:“此言差矣。为国效力两朝的宋老,京中禁军统领的家父,就连戍守北疆的镇北伯将军、常年吹海风的定东伯霍氏,这些都是受荫封领职后廉洁奉公一清如水,各家历代无不为朝廷尽心尽力。三殿下所说的‘大部分’,未免夸大其词了。”
  “傅二公子莫要动气,取消荫封又不是不能入朝为官了,世家子弟和寒门平民一视同仁,一道参加科举考试,考过了才能授官,不是挺好的么?”陆执笑吟吟道。
  双方一时争执不下,大殿内的声音越来越吵。
  宋思源冷眼看着大家东争西吵,最后示意都静下来,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有话要讲?”
  大家才发觉陆景好像一直都没有张口说过自己的观点。
  陆景笑了笑,起身禀道:“三弟四弟说的没错,荫封之制确实有积弊,但这是太祖定下的制度,贸然取消更说不过去。谏院所论根本在于该不该要求世家参与科举。学生认为,或许可以单独设立一套面向世家的考核选拔体系……”
  “太子说得简单,那这套考核应当比科举难呢还是简单呢,几年一考,一考几人……”
  陆屏握着毛笔,看着前面的人起身了又坐下,坐下了又起身,互相不赞同对面的言论,尤其是陆放和何新柏,争论激烈之时唾沫横飞,场面相当搞笑。
  陆执和陆放的母家出身士党清流,自诩高贵,自然看不起堂上的这些世家子弟,在他们眼里,堂上这些世家之辈全都是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不配袭爵或者荫封,尤其陆景母家傅家是何等权势,更是成了此次争论的矛头。
  场面争得稍累了,陆屏才看到旁边的人缓缓站了起来。
  严仞坐在最后一排,但他一起身,却不知觉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目光。
  只见严仞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一哂,便看向陆执:“三殿下方才所言不可一概而论,无论是荫封的世家子弟还是考取的寒门平民,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大有人在,科举选得了才能,却筛不去道德。与其以偏概全抨击世家,不如问问吏部是怎么做的,考核是否严格,结果有无瞒报,是否徇私舞弊,才是重点。我一介学武的莽夫都明白这个道理,几位殿下怎么就不明白呢?”
  说完,严仞出乎意料地侧头看向陆屏,咧起嘴不怀好意地笑:“九殿下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