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林红梅和宋秀秀已经认定叶舒华故意隔应她们,之前她们被敲打的时候,小姑子默不作声、没在里面当搅屎棍,她们还挺安慰的想这丫头至少不搬弄是非,哪知道不声不响的小姑子捅起刀子来最狠,这笔账她们记下了!
  主卧房,王翠芬正在整理床铺,刚听到小闺女特有的蹦哒的脚步声,心情挺不错的转身,“小妹,不睡觉来找我做……”
  话还没说完,看到闺女手里的东西,王翠芬笑容僵硬了,叶舒华还没瞧见,献宝似的凑过来,“娘,我看你橱柜锁了钥匙还没拿走,太不安全,还是把麦乳精放你们房里吧!”
  这倒是她的疏忽,平时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橱柜锁不锁都一样,王翠芬确实不能确定麦乳精放橱柜就没有人偷吃。但是哪怕有人偷吃,也不是小妹能管的,小姑子管到哥嫂头上,怎么说都不占理。
  王翠芬预感不太妙的问道:“进来的时候你嫂子回房了吗?”
  “大嫂和二嫂都在门口呀。”
  看着小闺女落落大方的神情,王翠芬再次怀疑人生,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缺心眼的傻姑娘?
  王翠芬之前让叶舒华把笑容收一收,就是不想她两个嫂子再记恨她,姑嫂几个借此机会缓和缓和关系,但现在傻姑娘来这一出,姑嫂关系恐怕要更紧张了。
  叶舒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小的一个举动竟会为自己拉满仇恨值,她还觉得自己灵光一闪简直机智到不行,此时看着她娘的眼神不但不心虚,还很有些自得。当然落在王翠芬眼里就是这闺女没救了,该糊涂的时候偏偏精明到不行,她能说什么?
  王翠芬无力摆手,“行了,回去睡觉吧。”
  叶舒华干完大事也安心了,眉眼弯弯:“那我回去啦,娘也早点睡。”
  王翠芬坐在床上看她离开,只能自我安慰的想想,至少老大几兄弟都很喜欢他们小妹,两妯娌闹了这么久也没让她们男人对妹子印象不好,可见枕边风也不是那么好吹的。就这么安慰了一通,叶队长回房的时候,王翠芬心态又恢复乐观了,还有心情打趣道:“你闺女可看重小宋送的两罐麦乳精了,放厨房她睡觉都不踏实,非要放咱们屋里来才安心。”
  大概男人对这种事都不敏感,叶队长也不例外,闻言竟还有些自豪的模样:“小妹有眼光会识货,比老大老二都强些。”
  已经看穿了叶舒华本质的王翠芬现在可自豪不起来,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她还能不识货,放着一桌子腊肉鸡蛋就只知道吃那条鱼,不识货的人能有那耐心去挑鱼刺吗?”
  叶队长依然欣慰:“小宋都说了多吃鱼聪明,既然小妹爱吃,今年清鱼塘咱们家多要两条
  。”
  清鱼塘的时候会给队员分鱼,按人头算,想多要几条也只是费点工分,王翠芬也不介意多换点孩子爱吃的东西回家,因此也爽快点头,接着话锋一转,低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小宋对咱们小妹印象很不错的样子?”
  女人都有强烈的第六感,王翠芬并没发现什么证据,就是有种直觉,宋知青好像对她家小妹有些不同。
  只是另一方面,自家孩子自己清楚,就小妹那德行,王翠芬也不能舔着脸说宋知青中意她,人家宋知青可是北京来的,见过大世面!
  所以王翠芬也只是八卦心态。
  哪知道叶队长听了她的话,竟然点头了,平时严肃的脸这会儿笑得合不拢嘴,“那是小妹字写得太好了,小宋赞不绝口,甚至夸她写得有风骨,这个评价可不是随便能给的,都说字如其人,小宋应该很欣赏小妹的字。”
  这个理由倒是和王翠芬想象得不一样,不过她也很高兴:“小妹的字有那么好吗?”
  叶队长颇为矜持的点头:“小宋的评价八/九不离十吧。”
  王翠芬顿时兴奋起来。
  大队人都知道,队长媳妇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却很信赖自家男人,叶队长对文化人十分推崇,五个子女都被他送进学校,小儿子甚至因为读书好才有机会进城当工人,这些都说明他的坚持没错。
  王翠芬被潜移默化了几十年,早就不像其他村妇一样坚持女孩读书无用了。她想,孩子他爹就是发现小妹字写得好看,才对小妹从挑眉瞪眼变得越来越喜爱的;能干的宋知青又因为小妹这笔字而赞赏有加;可见有能耐的男人都更喜欢有文化的姑娘。
  小妹字写得越好,给她找个有能耐女婿的机会就越大,王翠芬也当然高兴到不行!
  听到叶队长说让老三放假,买好一点的毛笔墨水回来盯着小妹练字,王翠芬都不心疼钱了,连连点头:“小妹经常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偷懒,好在她最怕你,有你这个当爹的盯着,她肯定好好练字,争取那什么?更上一层楼!”
  叶队长表示赞同:“我让小妹每天写几张大字,她有这个天分,水平自然会提高。”
  发现彼此在对熊孩子教育的问题上观念高度统一,夫妻俩都感到很欣慰。
  不过聊着聊着,王翠芬就有点歪楼了,“说起老三,他上个月都没回家,这个月怎么也该回来了吧?”
  “应该就是月底几天回来。”
  叶队长这么说应该是很有把握了,王翠芬若有所思的道:“我左思右想,小宋送的麦乳精还是太贵重了,我之前不知道他送这么厚的礼,连新鲜的肉都没准备,找娘借了块腊肉凑数,怕是招待不周了。”
  “我看要不等老三回来,咱们做顿好的再请小宋来家里?”
  这个建议深得叶队长的心,他点头道:“小宋见多识广,也好让老三跟他学习学习。”
  王翠芬抿唇一笑,她也是这样琢磨的,人家北京来的知青,见过世面,随便说点外面的世界就够他们受用了。
  只是以前看小宋客气有礼,同时对谁都淡淡的,她就怕贸然攀上去反而被瞧不起,以前就有这样的知青,队员对他们热情备至,反而让对方嫌弃不已、觉得队员在巴结他们,矛盾就从这里产生,久而久之,队员跟知青便泾渭分明了。
  不过王翠芬通过今天的接触,发现小宋并不像她担心的那样清高孤傲,反而是个待人真诚大气的好青年,这下她就能放心来往了。
  惦记着有机会要再请宋知青的叶队长夫妻不知道,回到知青点的宋清徽也提到了叶家,主要是叶舒华。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亲戚家回来啦,好困好困啊[蚊香眼]
  要去睡觉了,大家晚安!
  ☆、第十五章
  宋清徽回到知青点时,男同志女同志们都舍不得去睡觉,还围在他的宿舍守着他的床铺等他回来了解情况,当然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们已经经过几轮激烈辩论了。
  知青们基本可以分成三派,以李继红为首的女知青认为宋清徽和叶小妹一清二白,就算有牵扯,也是叶小妹死缠烂打,她那种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才配不上宋清徽这样优秀的男同志,只有才貌双全的常娟娟才配站在宋清徽身边,他们是天造地设!
  ——最后一句是李继红的私心,在宋清徽和常娟娟正式挑明关系之前,她不会傻到大咧咧把这话说出来。
  当然男知青都不是傻子,挑不挑明,他们都清楚常娟娟对宋清徽的在意,当然也看得出宋清徽的拒绝,不过在此之前,知青点都是看好这一对的。可能旁观者清的队员们对知青回城的事很乐观,但作为当局者,他们是一边坚定着希望却又常常处于绝望。
  他们会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一辈子只能留在这个地方,宋清徽最好的选择只会是常娟娟,毕竟人家姑娘对他情有独钟;而宋清徽条件这么好,他中意的人别人肯定抢不过。
  这就导致了常娟娟温柔善良,被誉为双岗一枝花,却从来只有当地的小伙子对她献殷勤,在知青点反而无人问津的现在,因为大家都有自知之明,不想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现在,他们不这么看了。
  谁能想到叶小妹越长越出挑?就跟吃了灵丹妙药似的,清秀小佳人突然变成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大美女,常娟娟这种内秀的女同志在她面前就不够看,尤其是前阵子抢收,常娟娟也不可避免的下地了,好不容易养白一点的脸又晒黑,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她跟叶小妹站在一起,反而衬得叶小妹更像城里来的姑娘。
  他们夜里睡觉还讨论过,常娟娟这种清雅知性的女同志,在乡下是很少见,不过大城市里书卷气的姑娘还挺多的;反而是叶小妹,哪怕在北京上海,她这样五官明艳精致的女同志也是不可多得,更别提叶小妹那浑身上下的骄傲劲儿让她在人群中夺目生辉,也不知道小村姑是怎么养成这种自信的,但是叶小妹的骄傲确实让人眼前一亮,这点宋清徽都承认过。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宋清徽能拒绝常娟娟含蓄内敛的青睐,就一定也能拒绝叶小妹热情似火的示好吗?
  大家都是男人,显然是后者更让人无法抵抗。
  不过这话同样不能当着女同志的面说,尤其是是常娟娟,心上人扔下她跟别的姑娘走了,他们还都觉得她比不上情敌,这得多让女同志伤心啊!
  男知青们便找了理由,冠冕堂皇的表示宋清徽那么爽快的跟着叶同志走,说不定人家私底下早好上了。
  李继红为首的女知青当然不接受这样的说法,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一派的代表是沈思默这样的“佛系”知青,纯属来凑热闹的,整晚只顾在边上打盹,不发表任何意见。但尽管如此,也改变不了知青点“陷入混战”的事实,他们从宋清徽出门开始炒,等人都吃完饭回来还没停歇过,当然也没吵出任何结果。
  倒也不能怪知青太八卦,在乡下的日子实在枯燥、几乎没有任何娱乐,大家只能自个找点乐子,关键是宋清徽跟叶小妹离开前,几人在院子里发生过激烈的碰撞,火花四溢、精彩纷呈,众人几乎当作是连续剧在追了。
  于是宋清徽一回来,便被团团包围住了,男知青们仗着性别便利勾住他,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听着“内/幕消息”。
  宋清徽本来就有点喝高了,被七嘴八舌的闹着更觉头疼,反应似乎也比平时满了半拍,还没消化完这些问题,不想有人比他更不耐烦。
  李继红憋了一晚上气,毕竟她吵遍双岗无敌手,今天被个没文化的村姑堵得说不出话来,李继红当时很生气,过后越想越憋屈,再看好友常娟娟一晚上闷闷不乐、坐立难安,这就让她更愤怒了。
  如今再看这些臭男人没脸没皮的围着宋清徽起哄,好像颇为看好他和叶小妹似的,李继红的暴脾气一下被点着了,忍不住开了嘲讽,“宋清徽,虽然我知道你眼光没那么差,不过看在同为知青的份上还是想提醒一句,找对象可不能只看脸,那个叶小妹要素质没素质,要文化没文化,好吃懒做还脾气大,谁跟她在一起那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李继红吵架厉害当然是因为她嘴巴毒什么都敢说,不过最关键还是她有一把尖锐的大嗓门,一开口,气势就把对手压倒了,如果碰上个小嗓门的那就是单方面吊打。
  就像这会儿,十个男知青加起来也比上她的音量,宋清徽满耳朵里就听见李继红的声音了,听到一半脸色便沉了下来。
  宋清徽下乡插队的这两年,从来没跟谁红过脸,好脾气是经过大众认证的。而他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却从来没受过欺负,再“人傻钱多”,也只有叶舒华艺高人胆大,敢来骗他的吃喝——这其中的原因,可不是因为大家都怕了宋清徽家里的背景。
  这个年代其实远没有叶舒华想象的那么淳朴,真正人傻钱多的,早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这些知青家里有人又怎样,还不是下乡插队了?天高皇帝远,有的是为了钱不要命的。
  宋清徽没人惹,当然是因为有眼色的都看得出他不能惹,聪明、有本事也会来事,身上还带着让人不自觉想要仰望的气势,这样的青年再平易近人,也不会有人傻得相信没脾气是他的本性——对自己盲目信任的叶舒华除外。
  但即便如此,宋清徽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也成为了他的标致,冷不丁拉下脸来还真有几分怵人。男知青靠得近,看到他的表情都下意识收回了勾肩搭背的手,一个个像被教导主任抓包后的熊学生一样,莫名其妙就开始心虚气短。
  吃瓜群众尚且如此,李继红受到的压迫感就更多了,她一直是正面刚、从不认怂的女汉子人设,这会儿看着宋清徽的脸色,她竟然说到一半不敢继续了。
  随着李继红的消音,屋内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的有点少,白天亲戚来家里拜年,回去的时候人太多挤不下,我还开车送了一趟,来回将近三个小时,回家收拾一下就到八/九点了= =
  但这不是重点,本文明天v,我还要熬夜码v章,所以这章就少更了点,求小伙伴们见谅。
  ☆、第十六章
  李继红惨遭翻车, 只能怪她自己说话不看时机,因为平时宋清徽还能忍受她刻薄的言辞, 而现在被灌到半醉的宋知青只能勉强维持人设, 心里对她实在有些不耐烦,毕竟她说话太难听了。
  在宋清徽看来, 李继红嫌叶小妹为人粗鄙没文化, 殊不知人家比她说话文雅多了, 至少叶小妹可以骂人不带脏字,还堵得对手说不出话来, 李继红就只会泼妇骂街了。
  而且他晚上刚在叶队长家里看过叶小妹写的字, 不得不承认,人家初中毕业的小姑娘字写得比有些高中生还好。
  听叶队长说小妹念书的时候很不用功, 所以她三哥考上了高中, 她初中毕业就只能回家干活了。可能回家务农后, 才知道读书有多难得, 小姑娘反而勤奋刻苦起来了。
  说实话, 凭宋清徽对叶舒华的“了解”,他实在很难相信叶队长说的是同一个人。不过那页字确实是勤学苦练才能达到的水平, 事实善于雄辩, 宋清徽觉得叶小妹这点最难能可贵。
  在这个年代,很多号称有文化有学识的知青, 都早已抛弃了书本和知识,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农民,而叶小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 竟然会下功夫去做“无用功”,还被李继红讽刺粗鄙没文化,宋清徽就觉得很讽刺。
  不过以上两条,都不是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无风度摆脸色给女同志的理由,最关键的还是李继红哪壶不开提哪壶,男知青都知道拐弯抹角的打听消息,李继红那番话倒像审判官似的,直接拍板定案认定了叶小妹对他“情有独钟”。
  或许李继红认为她这样就能羞辱到叶小妹,但实际上叶小妹才不会为此伤神费心,任何跟吃有关的事情恐怕都不值得她关注,真正有点伤心的是宋清徽——他已经自作多情过一回,李继红又这么信誓旦旦,宋清徽就觉得脸很疼= =
  宋清徽看着再成熟稳重,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年轻人最在乎面子问题,他也不能免俗,不想日后沦为知青点茶余饭后的笑柄,宋清徽势必要把这个苗头压下去,这才板起了脸。
  清醒时候的宋清徽在看到李继红主动认怂的时候,可能见好就收了,但现在半醉半醒的他尺度就有点把握不好,不但没把场子圆回来,反而义正言辞的教育起李继红,“都是知青,我也想提醒一句,广大知青下乡是为了支援国家建设,而不是换个地方谈情说爱。当然处不处对象是个人自由,只是李同志实在不应该处处以己度人,见谁都以为人家在处对象——年轻同志互相学习、互通有无,明明是好事,李同志如此草木皆兵,只怕会影响大家共同进步的进程。”
  宋清徽斯斯文文,他的犀利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肃,早知道宋清徽不好惹,但是没想到他火力全开是这样的杀伤力,三言两语就要给李继红扣顶“妨碍进步”的帽子,而且还不耽误他把李继红在插队期间的所作所为批判个遍。
  战斗力太可怕了,惹不起惹不起。
  宋清徽没发现他说完,围在身边的男同志都默默退后了一步。
  虽然近几年已经很少批/斗了,但依然处在敏感时期,李继红也知道轻重,不可能认下这顶帽子,直接跳脚道,“说得那么好听,你还不是被叶小妹给迷惑了,说什么互相学习,她一个连县都没出过的村姑能教你什么!”
  宋清徽坦坦荡荡:“我今天就从叶舒华同志身上学到了涵养大度,面对误解甚至是谩骂,她都能保持基本的礼貌,这份从容难道不值得我们学习吗?”
  围观了叶小妹碾压李继红全过程的知青们默默把目光转向李继红,前边讽刺了她思想狭隘、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又暗示李继红还不如她嘴里一个粗鄙的村姑有涵养,简直是把李继红的脸踩在地上摩擦的节奏,太狠了。
  当然也有同样不喜李继红的知青在心里摇旗呐喊,恨不得他们直接打起来。
  李继红擅长痛痛快快的撕逼对骂,也就是俗称的泼妇骂街,文明吵架她连叶舒华都干不过,碰上宋清徽这种段位的就只有被单方面吊打的份了。
  李同志一时间气到狗带。
  喝醉的宋清徽不但战斗力高,还会开地图炮,说完李继红,又看向她旁边的常娟娟,“常同志,你跟李同志是最好的朋友,知青点的同志又经常夸你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我想这么多人应该不会都看走眼,希望你能够帮助李同志进步,而不是纵容她的缺点,这样只会害了她。”
  这个状态的宋清徽眼睛明亮有神,看人的时候还给对方一种专注的错觉,这个眼神无疑让喜欢他很久的常娟娟内心一阵脸红心跳,只是听完他说的话,常娟娟微红的脸刷的就白了,她从来不知道心上人原来是这么看待她的。
  纵容李继红的缺点……难道在他眼里,她跟李继红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