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095节
  王安石叫嚣道:“大庭长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赵抃道:“王相公若是认为我这么做有何不妥,大可提出来,犯不着说这种话,我赵抃也不吃这一套。”
  铁面御史,绝非浪得虚名。
  “有能耐你们就直接下令,犯不着在这里装好人。”
  说罢,王安石起身就走了。
  赵抃却不生气,又看向文彦博。
  文彦博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告辞。”
  等到他们走后,富弼一瘸一拐地从后面走出来。
  两个老头相视一眼,皆是笑着直摇头。
  这都在他们的预计之中。
  王安石和文彦博是不可能答应的,哪怕他们内心是赞成的。
  一来,没面子。
  二来,这尼玛是一个得罪人的活。
  既然你们皇庭都这么横,那不如你们来干。
  自己干就自己干!
  皇庭立刻以新税法为由,直接下达法令,将许多商业方面的杂税视为非法收税。
  那些权贵、士大夫们是彻底傻眼了。
  我操!还能这么操作吗?
  你们皇庭是飘了吧。
  这可都是国家制度,而且还不是刚刚颁布的,是一直都存在的,怎么就成违法行为了。
  离谱啊!
  老子还就不信你们敢这么干。
  陈家牙铺。
  “老陈,这是什么情况?”
  樊颙来到陈家,见到大门旁边,围着不少人,而陈懋迁则是站在一旁,唉声叹气,不免赶忙上前来。
  陈懋迁道:“刚刚来了一批庭警,告知我们,咱们官牙存有违法收税的行为,故而要暂时停止我们官牙的职权。”
  “???”
  樊颙是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陈懋迁道:“就是往后客户可自行签订契约,不需要再经过官牙,说是这牙钱本是算作商税,如今商税合一,故而应该取消官牙收费。”
  樊颙直点头道:“这倒是好事。”
  “嗯?”
  “不。”
  樊颙又虚伪地问道:“那你不是要关门了?”
  陈懋迁道:“那倒没有,私牙还是合法的,只不过不是强制性的。”
  樊颙又急急问道:“那屋税、地税有没有废除?”
  陈懋迁道:“那倒是没有,我还专门问过这事,因为地税屋税现在规定是买方交税,这是为了抑制土地兼并,而卖方所得收入,本就是要交税的。”
  “这倒也是。”樊颙点点头,又道:“老陈,你也别叹气,你现在与马家合作,又盖作坊,又盖足球场,可不缺这点钱。”
  “这是钱的问题吗?”陈懋迁低声道:“这是权力的问题,往后谁还会尊重我。”
  樊颙道:“那我比你更愁?”
  陈懋迁问道:“此话怎讲?”
  樊颙道:“就在方才,我白矾楼也来了一批庭警,表示正店和脚店的交易存有非法收税行为,也要暂时取消。”
  陈懋迁纳闷道:“这哪里违法了?”
  樊颙道:“根据以前的规定,脚店必须要正店买酒,但是由于酒税法案,正店不应向曲院缴纳额外的税,那脚店也不应向正店缴纳额外的钱。”
  陈懋迁点点头道:“这倒是公平。”
  “嗯?”
  “对了。”
  陈懋迁道:“我听说行钱也取消了。”
  樊颙道:“我也听说了这事,所以才来找你的,原本这各行各业都需要再向官府缴纳相应的货物,供官府所用,往后朝廷都是花钱从各行购买货物,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陈懋迁直点头道:“以前这行钱可真是害苦了咱们商人,尤其是那些小作坊,做十双鞋,官府可能要去五双,弄得很多商贩,都不敢在城里开铺,只能偷偷在郊外卖,如今取消这行钱,商铺价格都得上涨不少。”
  樊颙道:“看来咱们这回是赌对了。”
  马行街。
  吕公著、司马光来到一家挂有粮署的粮铺前面,见店铺前一个客人都没有。
  这可是天灾时期啊!
  二人立刻上前去。
  “二位客官,买粮食么?”
  柜台上打瞌睡的伙计,赶紧打起精神来。
  吕公著立刻问道:“你们店里有粮食吗?”
  伙计道:“有啊!二位客官请看,这可都是上等的小麦。”
  司马光好奇道:“那为何没有人买?”
  伙计叹道:“嫌贵了呗。”
  司马光问道:“多少钱?”
  “一斗四十钱。”那伙计道。
  司马光道:“这价钱也不贵啊!”
  那伙计道:“是不贵,但是大家都知道,再过一些天,就会有更便宜的粮食买,这家里还有余粮的都不来买。”
  吕公著问道:“更便宜的粮食。”
  那伙计道:“对啊!用不了多久,那些大地主们,就将粮食拿出来卖,他们可不会愿意缴那仓库税。”
  第七百五十四章 痛打落水狗
  他们敢?
  他们还就真敢!
  关键公检法还有着远超于当下官署的执行力。
  这法令刚刚下达,第二天那些庭警、皇家警察就全部出动,就宋朝的政治体系,这可真是不多见的,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见过的。
  哪怕就是皇帝下令,可都得在中书门下先转上十天半月。
  这直接打了权贵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反抗,你们就直接进入,关键连个保险都不上。
  欺负人了不是。
  后知后觉的官员立刻反应过来,立刻跑到政事堂来,询问情况。
  怎么朝廷的政策,就成为违法的了。
  还有没有天理?
  还有没有王法?
  “唉!”
  文彦博叹了口气,“诸位上这来吵,也无济于事,其实事先大庭长就找过老朽,还有介甫谈过此事,我们当时都是严词拒绝的,但是皇庭还要这么干,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一旁的王安石也是委屈地点点头。
  我们尽力了呀!
  “什么意思?难道如今我大宋是大庭长说了算吗?”
  赵文政当即叫嚣道。
  文彦博摇摇头道:“那也不是,只是基于政法分离的制度,现在政事堂也难以干预皇庭决策。”
  蒋之奇道:“可是政法分离也不代表皇庭可以任意妄为。”
  文彦博瞧了眼御史中丞冯京和刑部尚书司马光,问道:“御史中丞、刑部尚书可有去皇庭问过?”
  冯京和司马光同时点点头。
  司马光道:“大庭长认为他并没有干预政策,只是由于新税法的颁布,导致之前的制度,变得不再合理,他曾要求政事堂做出调整,但是政事堂又不愿意,故此皇庭只能下达禁令,但具体怎么调整,那是属于官府的职权,只是不能与法律冲突。”
  冯京讪讪道:“根据颁布的新税法来看,确实是有明文规定,是以总税来算,而如今禁止的,之前也都是被划入商税中,这这我们也难以反驳啊!”
  赵抃在公检法里面混了这么久,这里面的套路,是早就摸清楚,如果他下令改变制度,那就是属于干预行政,但他只是禁止,而且还是暂时行的,反正你们不改,我就一直禁。
  这没毛病啊。
  此时此刻,他们终于体会到,什么事真正的政法分离。
  就是这么痛苦。
  官员们都气得是说不出话来。
  谁让你们去讲道理,去讲权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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