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恶龙凶名在外,她敢都不敢提。
  “是啊,不是恶的,是好龙。”余阳笑着道,“现在是白堂大哥的小帮手啦。”
  直到这时,余雨才意识到自家兄弟喊白堂做大哥了。
  其实余雨并不讨厌白堂,所以以前每次余阳要教训白堂,都被她制止了。她年长一些,知道白堂其实是好心,也觉得他心善,而且还挺可怜,如今白堂收服了火龙,以后日子肯定好过多了。想到这里,余雨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好人有好报啊。
  “我们先进城。”时秋道。
  他们这次进内城的时候没看到有人收取灵石,那城门口开着道缝,直接推门进去也没人阻拦,一行人回了房间,看到孙溪已经起来修炼了,而小妮就在旁边的角落里盘腿坐着,双膝上还放了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大家进了房间,她也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复又低下头去,连声招呼都没打。
  见到小妮这样,余阳还有点儿委屈了。
  平日里小妮对谁都不理不睬的,今天他双腿都没了,小妮都没看他一眼,虽然他是男子汉,也不想让亲人朋友为自己担心,但小妮的不闻不问还是让他心头有些失落。
  众人进来,孙溪也睁开眼,看到时秋他连忙起身,恭谨行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晚辈的地方,晚辈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时秋点点道:“不必客气。”她让白堂把余阳放到床上,接着道:“我先休息几天了给余阳炼制丹药,如今这盘龙岛的火龙没了,气候也会慢慢恢复,修炼起来也要轻松一些。”
  “那恶龙?”孙溪一脸震惊,难道恩人已经将恶龙除掉了?她明明只有金丹期啊……
  “不是恶龙不是恶龙。”白堂连连摆手,旁边余雨瞄到白堂身后直立起来气得快要喷火的小火龙也笑着道:“是头可爱的小龙,叫两寸。”
  孙溪一头雾水,却也没多问,“那这盘龙岛,又可以改名为小鹭岛啦。只可惜岛上的灵泉灵石矿脉还有那么多的灵植都消失了,想来得成千上万年才有机会恢复了。”
  “嗯。”
  时秋没有继续跟大家聊天,而是回到隔壁房间开始修养,她是灵韵骨,本身身体就能吸收天地灵气,纵然此时灵气少,却也能自己一点儿一点儿缓慢恢复,而心法运转起来,速度也就更快了。
  她修炼之时,也一直关注着外界动静,大约过了两天,她听到外头有人喊,“天啦,下雨呢。”
  神识所见范围之内,有很多人从各自的房子里走了出来,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空,等到那雨水砸在自己头顶上都没有回过神来。
  “盘龙岛下雨了!”
  “那恶龙死了吗?”
  “天啊,真的是雨吗?”
  “这座盘龙岛,很久很久都没有落下过一滴雨水了。”
  留在岛上的人,大都是无法离开之人,此番大家在雨水中欢呼,不少人喜极而泣,然而时秋也注意到了有人反应异常,那人是上次守城门的修士,这会儿正焦急地站在靠近盘龙山的那一栋宅子前头,显得十分的慌乱。
  之前下山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一声怒吼,只不过那声音喊完过后就没了动静,时秋他们个个精疲力竭,那一群人伤的伤残的残,自然不能去管闲事看究竟,是以她都没关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守门修士焦急地在雨中踱步,时秋难免多看了一眼,就在她打算收回神识的时候,她发现一个机关人从门里冲了出来,那机关人没戴斗篷穿黑衣,胳膊都融了,脸也缺了一半,看起来有些可怖。
  而就在机关人冲出来的时候,又一个头发散乱的中年男子跟着跑了出来,他手里拿的是一根金色的细长的钉子,那钉子时秋有些熟悉,她以前购买过机关鸟,在炼器店里曾看到过,钉子那样的东西应该是操控机关人的。
  只见那中年那男子形似疯魔,动作癫狂,他用力掰着手里的金钉,与此同时还在吼:“天要亡我,你们都陪我,都来陪我!”
  “张堂主!”守在门边的修士看到形容狼狈动作癫狂的张耀辉直接愣住,然而下一刻,他便被一掌打飞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连你都要背叛我?”张耀辉继续追着前面那个残破的机关人,一边跑一边吼:“都死吧,我希望已破灭,再无求生之心,既然如此就让这盘龙岛化作我的坟墓,大家一起来陪我。”他双目通红,俨然是心神崩溃,入魔之兆。
  “我不想死。”
  明明是很平板的声音,时秋却从里头听出了浓浓的不甘,难道说,这个就是上次送草药给自己的机关人?
  两天的时间已经让时秋恢复了不少,她注意到那中年男子也就元婴初期的样子,顿时把心一横,她连龙都斗过,这会儿总不能袖手旁观,再者,这个人明显是要杀了整个盘龙岛的人。
  守门人口中的张堂主应该就是之前那个喊我的火呢的那个人,也就是说,他现在情绪崩溃跟火焰有关,不知道能不能有解决之法?
  时秋没有迟疑,直接踩着桃木剑飞了出去,随后手中小圆盾再次派上用场,她把圆盾往前一丢,犹如一面锅盖一样挡在张姓男子面前,同时施展清心凝神口诀,一声怒喝:“有事好商量,道友当心心魔缠身!”
  时秋修为是金丹期,奈何她元神有本源珠的缘故极为强大,此番一声怒吼,随着清心凝神诀一起施展,倒是威力不小。
  清心凝神决的施展,让张耀辉面色一滞,他整个人呆怔片刻,随后眼神稍稍清明,然没想到的是,他回过神来,竟然蹲在地上嚎嚎大哭,实在是惊煞了人。
  他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实在是希望破灭而心神不稳,使得心魔钻了空子,偏偏他周围都是没有智慧的机关人,也没人点醒他一下,这么不管不顾地冲出来,倒是被时秋给一声震住了。
  时秋:“……”
  一个年纪不小的元婴期修士在她面前嚎嚎大哭,这画面太美,她都有些不忍心看了。他哭了许久也不曾停下,时秋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位道友,修行本是与天争,与人争,然最重要的是与自己争,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只要为之付出努力,再苦再难也会过去的,您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张耀辉这才缓过神来,“我被人陷害赶出宗门,被发配到北冥界不说,路上还被人追杀,而锻炼出天山陨铁炼制出高阶飞剑便是我唯一翻身的机会,然而现在,这机会也已经破灭了。”
  时秋没打算张耀辉,听他断断续续的述说,也算是了结了其中大概。
  这张耀辉是个炼器成痴之人,那些机关人都是他做的。他呢,是被自己的亲传弟子给害了。张耀辉本身没什么后台,能在御器宗做个没有油水的分堂堂主,也是因为他修为到了元婴初期,然后炼器水平颇高。
  沧海界的元婴期都很稀罕,每一个元婴期都是门中长老级别的人物,然而在其他界面,元婴初期的修士虽然不是便宜的大白菜,但也不是特别稀少,所以近千岁了才元婴初期的张耀辉并非什么顶尖人才,只能说是中上水平了。他们炼器宗的修士每隔三年就会进行一场炼器比试,每一个修士都要参与,先是交自己的作品,随后是挑选优秀的作品现场炼制展示,张耀辉自然也交了,没想到他会被自己徒弟给坑了。
  他教出来的亲传弟子修为也到了元婴期,而且炼制水平也不低,只不过器宗想要出头很难,他那徒弟一直没什么名气。结果作品交上去之后被爆出那是他强占的徒弟作品,而他愤怒之余现场炼制,没想到他那徒弟也做了手脚,使得他炼制失败成了笑柄,而他那徒弟就踩着他上了位。
  这些也就罢了,张耀辉还有个女儿,也被他徒弟给骗了去,宁愿相信那个徒弟也不相信他,言语上对他还特别鄙夷。
  御器宗现在的掌门年轻时候也被同门师兄弟欺负过,对强占他人炼器法宝的行为十分痛恨,因此他虽然没被逐出宗门,却也被流放到了北冥界做一个器宗门下兵器铺的小管事。 他立下心魔誓言,下一次宗门比试必定一雪前耻,结果现在功亏一篑,以至于心魔都冒出来了。
  时秋:“……”
  她是真没想到,修真界也有这么脆弱的修士啊。
  是不是自己经历得太多,所以觉得别人的事儿,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不过以前她在原来那个世界听说的好多都是师父抢占弟子的设计,倒没想到,这里这个做师父的,会被自己一手交出来的弟子给狠狠地坑了一把。
  “其实被发配到北冥界我也无所谓,我只是爱炼器,去哪儿都能炼,但是我不想我女儿对我失望啊,最重要的是我女儿还在器宗,要是那个孽徒欺负她怎么办?”心魔被压制住,张耀辉的情绪就稳定多了,思维也正常了,他刚刚寻死觅活确实有些尴尬,还把自己辛苦炼制的机关人都给烧了,现在想想还有些可惜。
  说到机关人,张耀辉猛地站起来,他一拍大腿,惊道:“张七,你刚刚反抗我了?你居然生出了灵智?”
  被称为张七的机关人一动不动,站在时秋背后跟立着一根黑铁柱子似的。
  可惜它很高,比时秋足足高了一个半头,想要躲到时秋背后,实在是有点儿为难。
  第114章 :认主
  有器灵的法宝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极为罕见的。
  仙器炼制成功,便有器灵应劫而生,然会炼制仙器的修士凤毛麟角,这天底下又有几件法宝可以称为仙器呢?当然,一些法宝经过漫长的岁月流逝,或者得到某种机缘也有可能产生器灵,还有剑道修士用特殊的方法养出剑魂,也算是器灵的一种。这些器灵的诞生都十分艰难,每一个拥有器灵的法宝,都是成长型的法宝,日后都有成为仙器的可能。
  张耀辉双目放光,凝视着时秋身后的机关人道:“你,你有意识了?”
  对,对。刚刚他疯魔之时,命令所有机关人都跳进熔炉里,结果其他机关人都跳了,而张七一开始也一头栽了进去,但他立刻又撑着手臂蹦了出来,他违背了自己的命令。
  他已经有了自我意识。张耀辉兴奋得手舞足蹈了,虽然张七很明显不是仙器,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了什么好运气,竟然有了思维,显然是有了器灵。
  “让我好好看看。”张耀辉手中金钉一敲,命令那机关人自己走过去,奈何机关人一动不动,根本不鸟他。
  张耀辉身形一闪,直接越过时秋来到机关人身侧,他敲敲打打了几下,随后又用金钉撬开机关人胸口处,从里头掏出一块灰白色的石头,用手一捏就碾成了粉末,他一口气吹掉那些粉末,喃喃道:“灵气耗尽了?”
  张耀辉又掏出一块椭圆形,鸭蛋大小颜色深绿的灵石放入了机关人胸口,而这次放进去之后,机关人依旧没什么动静。张耀辉便道:“你不动我就不把你拆了扔熔炉里去。”
  机关人张七依旧一动不动。
  张耀辉气急,直接施展擒拿术将机关人整个抓举起来,扛着就往房内走,时秋连忙跟上,路过门口那被一掌打倒的修士,她抬眼看了看,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忽略了。
  入城之时那人态度极差,还占了他们的灵石,这样的人,哪怕是抬手把他扶起来,时秋都不愿浪费那把力气。更何况,他也没有性命之忧。
  进了房间,屋子正中央就是口深井一样的地道。顺着石阶一直往下走了将近百米,就出现了一个圆形房间,房间四周都是黑漆漆的石壁,中间一个大熔炉,里头熔炼了不少的金属,看起来颜色缤纷,流光溢彩。
  张耀辉扛着机关人就往熔炉里丢,动作看似果决,但实际上应该是吓唬机关人的。想来机关人刚刚生出器灵灵智不高,很容易被蒙骗过去。
  然机关人脚都投入熔炉被融化了,依旧一动不动。张耀辉本来就有心魔,一不留神又急红了眼,手一松就要把机关人整个埋炉子里,时秋实在没忍住出了手,手中藤蔓祭出将机关人给卷到空中,道:“既然机关人有了器灵,就该好好与他沟通才是,前辈尝试一下神魂交流呢?”
  张耀辉轻哼一声,“我难道还不知道神魂交流,但刚刚神识一扫,根本没看到里头有什么神魂气息。”
  时秋手一拉,把机关人扯到自己面前,随后道:“这位道友,你还记得我吗?”
  “上次多亏您赠的草药,救了我朋友一条性命。不知道友是否遇到难处,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时秋犹豫了一下,看着面前被烧得只剩下半个身子的机关人道。
  等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时秋神识稍稍探出一些,仔细地感应了一下机关人,她的手轻轻贴在机关人身上,随后发现机关人被烧掉的左边脸的位置,有一颗很奇怪的小石头。
  米粒大小的一颗石头,是由浅到深的渐变蓝色,时秋有些好奇,神识继续去探索那石头,结果本源珠里头就有了讯息,那石头是星光石。
  星光石是星辰碎片里才可能出现的石头,很坚硬,极难熔炼,而且大都很碎很细小,也感受不到什么灵气,所以一直都没多大用,只是好看,被很多女修用来镶嵌在戒指发簪上,做个简单的装饰之用。
  没想到机关人脸上会嵌着米粒大小的一颗星光石,莫非这星光石就是他会生出神智的关键?
  神识一点一点儿进入星光石之内,时秋发现那渐变的蓝色犹如波纹一样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仿佛能迷糊人的心神,而本源珠的徐徐转动却让时秋保持了清明,在那深浅不一的波纹里,时秋捕捉到了一缕微弱的神识。
  她传音过去,柔声道:“道友?”
  却不料那元神气息忽然的朝着她扑了过来,那微弱的神魂气息竟然顺着她的神识进入了与她本源珠联系上了,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源珠微微一摇,把那缕神魂气息直接摄入了时秋的丹田识海。
  那缕神魂气息很朦胧,都看不出形体,它在识海里飘了飘,避开了阴魂火,也没敢靠近鬼王花,找了个角落蹲下了。与此同时,那个双脚都没了的机关人突然动了动胳膊,并冲着时秋喊了一声主人。
  时秋:“……”
  张耀辉气得脸都青了。
  他手里握着的是操控机关人的金钉,却对这机关人一点儿用都没,而现在,这机关人还给别人喊主人。张耀辉大掌抬起直接朝时秋扇了过去,却在触到时秋之前掌心收拢握紧成拳,把手中金钉直接捏断成了两截,他红着眼看着时秋,喝道:“滚!”
  有器灵的法宝都会自己选择主人,张七选择了面前这女修没有选择自己,那么即便他杀了那女修,那张七宁愿被熔炼了恐怕也不会再选他。而眼前这女修,好说也是帮了他一把,他虽然气不过想杀人,终究是忍耐下来。然那口气憋在胸口郁结难平,他实在不想继续看到他们,免得自己控制不住。
  张耀辉恶狠狠地吼完后便转头看向熔炉,他脸色苍白,神智恍惚地往前走了两步,接着竟是抬腿,想要将自身投入熔炉之中。
  时秋身后的机关人动了一动,而他微弱的神识传递出来的讯息竟是“主人,请帮帮他。”
  时秋连忙道:“机关人虽然认我为主,但他是你炼制的啊。”
  “如果你需要带着机关人去参加你宗门的那个什么比试,我也同意。只不过现在机关人这么个半废品的鬼样子,你确定这样的他去参加你们宗门的比试能胜出?”
  “虽然我不懂炼器,但我觉得哪怕有个法宝有了器灵,但法宝本身没什么作用,有器灵也无济于事吧?”时秋一口气说完,那张耀辉往前迈出的脚悬在空中,停顿片刻之后他收回脚,转过头看向机关人,目光灼灼地道:“你说的对,我要继续炼制这机关人,将他打造成高阶法宝!”
  “只是……”
  只是机关人的实用性并不大。
  机关人的战斗能力并不强。他炼制的机关人虽然有金丹期实力,但说实在的,金丹期的机关人肯定比不上金丹期的修士,毕竟机关人按照指令吩咐做事不知变通,同样他的战斗能力也是一开始炼制好的,阵法符文所控制,还要消耗灵石。加上金丹期的实力在修真界算不上多好,只能欺负点儿低阶修士。
  所以机关人的用处也就是跑腿居多,做些打杂的事情,上不得台面。
  他就算是炼制出了元婴期的机关人,也没有一把高阶飞剑吸引人。
  而这机关人有灵智,但如果战斗力不强,就现在这样子,还不如招一个修士给自己打杂呢,所以就这么的去参加比试,他也是没办法讨回脸面的。
  张耀辉一开始的兴奋儿劲儿过去,现在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为何是炼制的机关人有了神识,若是一把剑,一张弓,其他法宝有了神识该多好?他神情颓然,时秋在熔炉附近转了一圈,看到熔炉里头那些金属液体底下有一块漆黑的金属,问:“那是什么,好像一点儿没融化呢?”